"唔。"平时都很有自己想法的雾里突然沉默了,她有些局促的抱紧了双膝。

    "我爸爸很想要一个男孩子来继承他的技艺。"琉月轻声叹气,"但是我是女孩子。"

    "我不觉得这和男女有关系吧,弦一郎是男生但是还是对雕刻一无所知。"雾里立刻阴阳了起来,真田没有回嘴,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大概是想让琉月开心一点。

    "所以就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琉月轻轻的笑了,"去看看自己还能做什么。"

    树林的波涛声阵阵,他很想安慰琉月,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国中的生活悄无声息的开始了,真田和幸村变得非常忙碌,除了网球部的活动以外,他还加入了风纪委员会,每天都要早到很久去检查风纪。

    雾里依旧在梦泽町附近的学校读书,据雾里说加入了学校的梦泽町的历史研究社,加入的原因是社团活动可以请假,于是当真田在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雾里就泡在镇上的图书馆里长时间的阅读。

    琉月成功的考入了冰帝学园,每次打电话的时候,琉月都很开心,她说她加入了吹奏社,社长是个很好的人,会耐心的教他们,她也学的很好。

    真田再次在暑假回去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雾里的笔记本电脑上放着FATE ZERO,韦伯·维尔维特因为不满导师肯尼斯的行为,偷走了导师的圣遗物参加了圣杯战争,想要以此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召唤出伊斯坎达尔作为自己的从者之后,他们寄住在一对老夫妻家里,韦伯用魔术使老夫妻以为他是他们的孙子。但是其实,老夫妻早就明白韦伯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是一只都没有说穿,因为他们觉得韦伯没有恶意。

    最后的战争即将到来,韦伯和一同居住的老爷爷坐在屋顶上聊天,韦伯说自己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能不能平安的回来。

    老爷爷告诉他:"其实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用生命争取的。"

    当时的真田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当时的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牢牢的记住了这句台词。其实真田并不能很理解这部FZ,他平时很少看动漫,但是这一部他跟着雾里每一集都看完了,他不能理解编剧的脑回路,秉持正义的信念的人最终并没有得到好的结局,他不知道编剧想借此来表现什么。

    直到后来,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他才明白那句台词的意义。

    "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虚渊玄。"卫宫切嗣救下了卫宫士郎,琉月评价道。

    "为什么?"雾里问。

    "因为每次念他的名字就像是在学中文。"琉月说的非常严肃。

    真田:"。。。"

    "真的要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讲冷笑话吗。"雾里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书包甩在了桌子上,她刚刚去图书馆借书了,书包被装的很满。

    就在这时,雾里的书包带应声断掉了,整个单肩包被雾里整个甩了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四个人都吓了一跳,但是除了书落地的闷响,他们还听到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这是什么?"琉月有些奇怪的捡起一个方形的黑色机器。

    "这是、这是什么?"雾里也很奇怪,她接过那个小小的机器。

    "不是你买的吗?这个从你包里掉出来的。"琉月问。

    "我看看。"幸村接过来看了,之后递给真田,真田微微皱眉,他们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星见雄推门而入,他手里端着自己制作的果子。

    "爸,包坏了,从我包里掉出了这个。"雾里站起身来,把那个黑色的机器递给父亲。

    星见雄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他把果子放在地上,然后接了过来,问:"这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雾里回答。

    "我拿过去看看吧,你们继续玩。"星见雄拿走了雾里手上的东西。

    星见雄的葬礼是在初冬,他被砍死在星见家的仓库里,尸体惨不忍睹。

    听到了琉月来的电话,真田立刻去问自己的祖父,希望能够去梦泽町陪雾里。

    "去吧,星见雄剩下的那个孤女也是可怜。"弦右卫门叹气。

    天空飘了细碎的小雪,真田和幸村在梦泽町下了公交车,就看见等在车站的琉月。

    幸村和真田很想说什么,但是开不了口,三个人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两个人就跟在琉月身后走去。

    星见雄的葬礼是日本很流行的零葬,非常简单,再加上星见雄生前和朋友都断绝了往来,因此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只有几个邻居和真田幸村。

    那天飘了小雪,细碎的雪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留下痕迹,就像是漫天的纸屑飘飞一般。火盆里的火散发着炫目的红色光亮,琉月的父母安慰了雾里之后,就要她留下来陪伴雾里,然后就招呼大人们离开了。

    雾里端出了自己做的饭菜,雾里一直在和星见雄学习做饭,她的厨艺也很好,但是真田感觉雾里并不喜欢做饭。饭菜还是很丰盛的,三菜一汤,四个人围坐在矮桌旁吃饭。

    雾里脸上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她缓慢的用筷子夹起了菜,机械的放在嘴里,一句话也不说。

    "雪下的路上非常不好走。"琉月轻声转移话题,问幸村和真田"你们什么时候回神奈川呢?"

    "再等一阵子吧。"幸村转头看着雾里,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吃好了。"雾里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坐在了庭院的门口,细碎的雪花悄无声息的填满了整个庭院,她的背影单薄如纸。

    琉月低声说:"小雾很伤心,但是她说不出来。"

    "星见叔叔的事情我听父亲说过,可是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被别人知道。"琉月轻轻叹气。"我是搭同学的车回来的。"琉月低声说,她缓缓的讲起了这件事情。

    琉月和雾里在星见家的仓库里看雾里雕刻的那些木雕,雾里似乎更加喜欢那些佛像,星见雄买来了一个一人高的木头,雾里一直在雕这根木头,上面的佛像已经栩栩如生,琉月对于雾里的天赋非常惊讶,"应该让爸爸来看看。"琉月这样说着。

    她们听见了门口的嘈杂声响,似乎有人推门喊着星见桓亭的名字,琉月有些奇怪,去看雾里,雾里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了,她猛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刻刀,往出跑去。

    星见桓亭是星见雄以前的名字,他那个时候还在做某位高官的司机。

    可是雾里刚刚来到仓库的门口,星见雄就飞快的冲了过来,他猛的把雾里往仓库里推去,他身强力壮,几乎是把雾里拎了起来。:"别出来!"星见雄压低声音叫道。

    "爸爸。"雾里喊着父亲。

    星见雄不由分说,把雾里推进了仓库里的柜子后面,然后把琉月也推了进去,事发突然,琉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星见雄推倒了雾里雕刻的巨大的木雕,木雕完全压在了柜子上面,两个人只能蹲在柜子下面,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去。

    那些拿着刀的人已经进来了,琉月死死的捂住雾里的嘴,她们能够从狭小的缝隙里看见外面。

    赤红色的鲜血和长刀铁棒相互交错,星见雄似乎拎起了雾里雕刻用的刻刀。

    琉月骤然伸手捂住了雾里的眼睛:"别看。"她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狭小破旧的柜子,隔开了生死,而那尊佛像,却倒在两个女孩的头顶,不知道是在护佑还是在旁观。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校服的男生踏雪而来,雾里微微抬起脸来,琉月站了起来,走到雾里的身边。

    真田认出,他穿着冰帝的校服。

    "雾里。"男生有些局促的在不远处喊了雾里的名字。

    "你来了。"雾里脸上没什么表情,"饭已经吃完了。"

    "我、我不是来吃饭的。"男生低声说,"请、请节哀。"

    "嗯。"雾里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先回去吧。"琉月轻声说,"我们守着小雾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男生连忙转头走了。

    琉月坐回到真田身边,小声解释:"这是大山诚绪,我们小的时候去大山家摘葡萄,他是他们家的孙子,和我在一个学校。"

    第二天,三个人陪雾里一起收拾星见雄的遗物。真田和幸村都没有来过星见雄的房间,雾里也很少来,星见雄的房间非常整洁,和雾里一样,这里有很多书籍,但是大多数是关于烹饪的。

    有一个柜子放在衣柜的上面,上着锁,雾里用星见雄留下来的钥匙一个个试,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雾里取出了里面的巨大纸箱,真田帮雾里搬下来,打开之后,四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整整一大箱子的光盘、磁带和u盘,雾里随便拿出了一盘磁带,上面用便签纸仔细的标记着:雾里6岁6个月

    雾里找到星见雄的录音机,把磁带放进去。

    "你长得真好看!"

    "小月小月,我们也带他们去抓鱼吧!我想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稚嫩的童声从古老的录音机里传来,带着嘈杂的电流和回声,隔着遥远的时光,仿佛来自过去的召唤,但是真田只是感到恐惧和窒息。

    真田注意到,雾里的身体僵硬了。

    记忆中极其熟悉的话语,他也完全愣住了,星见雄在雾里的身上带了录音装置,并且录下了她从小时候到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现在这些东西,就这样放在这个巨大的纸箱里。

    那是她被监控的每一天。

    雾里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啪的一声关掉了收音机,她没有再去听那些录音,而是把收音机扔进了箱子里,然后抱着箱子来到了院子里。

    真田三个人连忙跟出去,雾里拿起了铁锹,弯着腰,刨开了那落着薄雪的坚硬的土地,挖出了一个很深的大坑,她把箱子扔进了坑里,箱子像是一个战栗的孩子,在大坑里微微发颤,黑色的泥土逐渐盖上了箱子的顶部,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埋葬一个死去的人,也像是在悲伤过去的、被监控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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