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直接对嘴渡气,接连几下,才感觉他恢复了些微的呼吸。

    以结界来隔绝海水,绵理紧紧勾着他的腰身,一路潜行靠近海面,脚下借魔力聚积来冲出海面,凌空的刹那,结界消失,她搂着他落在岸边,依然满是嫌弃,随意将他扔到一侧。

    不会拖后腿?这话说得倒是好听!

    “喂!”

    气得她顺手抽了他一巴掌,还是不闻动静。

    抬手至脖颈,还有微弱的律动,但她没有多少耐心,一连猛拍他的腹腔,迫使他吐出了几口海水,可躯体依旧没有恢复意识,呼吸也越渐薄弱。

    “桃赥?”还是唤不醒他。

    绵理直起腰板俯视,神情意味不明。

    寂海海域上空无一物,侵蚀地满是残血及打斗之痕,无声宣告寂海魔兽的终结,一如既往还萦绕在耳边的,只有滔滔海浪声。

    寂海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她甩手欲走开,却又有满心疑惑,亟待他亲自解释。

    最后诞生的那头魔兽魔力极强,岂是他一个修为低弱的仙君能杀掉的?他又是如何急速清除造物之力的?而几个月前,他砍杀一头体格小的魔兽都费不少劲。

    明明前后不到一刻钟,却将两件事快速解决,她没有办法一言带过。

    魔力笼罩全身,给他仔细检查,并未发现任何隐藏修为的术法。

    他不是昏迷,而是没有生机,脉搏律动呼吸都在,但全然没有意识,不管她以哪种力度怎么抽打他,他始终不吃痛,就像是一具空的躯壳,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无计可施,又无所事事,她终日仰望明月,待他恢复如常。

    而神界姻缘阁中,神体骤然转醒,抚凝仙君恰好见之,笑盈盈道贺:“恭喜神君,斩断孽缘归来!”

    不闻声,他一抬眸,桃赥急遽无影,不明所以跟了过去,先后至姻缘树下,他的姻缘线徐徐而至,依然还和另一条姻缘线紧紧相连。

    抚凝惊叹:“神君这是?”

    姻缘线尚未解开。

    “看来还要去一趟。”桃赥失落不已,却又是一脸坏笑,眼里的狡黠流转,与在绵理面前的他完全不同,他向来善于隐匿心机。

    世上的孽缘分两种,一种是相遇分开即断,一种是单恋分开即断。

    他必须要让她爱上他!

    桃赥负手往回走,随口道:“这些年,姻缘阁无事罢?”

    “没什么事,也就羌戎神君总要来找神君喝酒,我道神君在外游历,尚不知归期,余下便是各族人来问他们的姻缘线而已。”

    “麻烦你了。”桃赥在案桌前落座,思及绵理,无奈道:“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以琢磨,不知何时才能解决此事,姻缘阁的事,日后还劳烦你多费心了!”

    抚凝斟了一盏酒,回道:“无碍,我也能多学些东西。”

    酒水入喉,抚凝欲言又止,几次偷瞄桃赥,沉下心道:“神君,要不舍弃此法罢?前日神体又是隐隐发光,我总觉得不安。”

    桃赥也察觉此法危险,但斟酌损益后,摇了摇脑袋:“她性子谨慎,我先以‘仙身’遇的她,若贸然换回神体,她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哪有那么夸张,神君修为也不差啊!”

    桃赥笑而不语,他修为确实不敌她。

    她这般随心而疯,杀他?杀一个神君罢了,又不必舍上性命作陪,她如何不敢?

    “神君何时回去?”

    “不急。你去人界找些话本,主要讲如何诱女子动情的那种。”

    此举无疑是玩弄她的感情,实在是卑鄙无耻,可别无他法,他不愿赔上自己。

    抚凝微愣,应声而去。

    姻缘线不是一生只连一回,在遇到彼此的正缘前,只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姻缘线即可能会连上。

    上回遇到姻缘线相连,只需他与女子相识一场,彼此不曾涉及情爱分毫,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视情爱如毒药,根本不会动半分情,如今与绵理交手,他对此没有任何经验,不由心生胆怯,不敢出一丝差错。

    海浪阵阵激涌,有一下没一下缓冲海岸,海里的血色褪去,已然恢复原有的黑,百里侵蚀地,凉风抚平痕迹,又生出了那些乌黑之物。

    六百年转瞬而过,小树渐渐参天,小草遍布荒地,鸟兽鸣叫奔走,一切恢复如初,回归未遭魔兽摧毁的模样。

    期间桃赥未清醒过。

    像是与他置气,绵理变幻一间木屋休憩,但一直将桃赥的躯体暴露在外,偶尔有一两只黑鸟去啄他,三番几次后,许是良心发现,她才布了个小结界护体。

    她打发无聊的法子,就是日日观察鸟兽。

    这日,绵理故意撤掉护体的结界,转身即欲离开。

    黑鸟轻啄,久违的闷哼声响起,她头也不回,直接开口讽刺:“你还没死呢?”

    意识逐步掌控全身,桃赥勉强起身,手掌掩盖他眸中的信心,甚是稳操胜券归来。

    他轻声道:“绵理,多谢你又救了我。”

    “给我一个解释。”绵理问道。

    桃赥佯装慌张,连连晃脑:“不是我故意要拖后腿,那魔兽……”绵理冷声打断,又道:“我是说,你怎么杀它的?”

    他哦了一声,随口道:“我用了保命的神咒,是过去箬枢神君给的。”

    “那你又是如何破除造物之力的?”

    “我?造物之力没了?”

    他满眼疑惑,一顿捶头苦想冥想,不像是装的。

    不等绵理又开口,他如是想到了什么,试探道:“莫不是咒术的余力?箬枢神君本就自天地而生,其力肯定有抵抗造物之力的效果罢?”

    合乎情理,没有漏洞。

    如果是一个谎言,他欺骗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还是勉强信了他。

    绵理腾空而起,结界的魔力涌来,不多时,长达近六千年的结界轰然而散。

    桃赥有不好的预感:“你要做甚?”

    “与你无关!”眨眼便至寂海外。

    就此一拍两散,那他琢磨六百年的法子,不就落了一场空?

    桃赥连忙跟上去,心绪慌作一团,下意识捏碎了一个神咒,使她步子不太稳,随之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扣紧她的手,刹那间恍如是触电,双双脑子一片空白,凌空跌落在地上。

    不到一寸之距,鼻息交错相融。

    绵理按上他的咽喉,隐去一瞬失神,极度不悦:“你找死?”

    “你答应过不杀我的。”

    他只露惊恐之色,其实心底暗喜,她因他失神了。

    她嗤笑:“那你说不拖我后腿,你又何曾做到?”

    他愧疚般低眸,含泪委屈道:“对不起,都怪我法术不高,连累了你那么久,对不起,我的错……”

    这满脸的可怜兮兮,像极是换了个新的魂魄。

    绵理有所质疑,却无法证实,一口气噎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讪讪松开了手。

    她欲离开,他又贴上来:“我明白你的不满,族人蒙受冤屈多年,你应该继续杀魔兽为族人正名,可是此举有诸多风险,若为此而死,魂体即刻消散,不就枉费此生?”

    “谁说我去竹瑶谷杀魔兽是为给族人正名?”

    她瞪了他一眼,逼他后退了一步。

    “那你为何还要杀魔兽?仙族都如此诬陷你们了!”

    “我只能活着,在漫长的生命里,无趣是致命的。”

    她曾答应尊上会活着,但对余生早已没有期盼。

    他亦有此感,或者说天底下的非人族都是这般想的,他们不会轻易死去,但倘若无意陨命,在世间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永远不可能复活。

    此生只能持续寻找乐趣度日。

    “我们相识一场,我不希望你涉险。”桃赥不禁黯然伤神,低眉语气哀求着:“你不如随我去人界寻觅一番趣味,总比斩杀魔兽要好!”

    他还是不死心,真当她说的无地可容是假的?那便让他见识罢!

    她佯笑道:“好啊。”

    闻声乍然抬眸,对上她的不屑,欣然道:“那我们去九黎。”

    “人界明明有十一国,何故要去九黎?”

    “你可知九黎女帝是谁?”

    绵理白了他一眼,直接乘风而行,见她不会配合,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女帝是你们魔族的魔,名唤原绾!”

    她吃惊出声:“原绾大人?”

    自那年分别,她从未见过她,亦不知她成为女帝。

    “果真是原绮的妹妹啊?”桃赥微微颔首,又侃侃而道:“你们魔族无姓之分,就算同为一族,名字首字截然不同,当年原绾登基,众人便怀疑这两位的关系,但又不敢笃定,毕竟脱离魔界多年的规矩。”

    绵理冷哼,未道出她的愤恨。

    两个因阴谋而生的孩子,其父自然也不会多费几分心思来取名!

    一路上他大略解释了原绾为何能在九黎称帝。

    刚落地,绵理疾步如飞,心中难以接受。

    魔界曾经最尊贵的两位女子,一位因情而灰飞烟灭,一位因爱而画地为牢。

    真是可笑!

    桃赥拦住了绵理,说他准备好的话:

    “九黎为十一国之首,集世间最热闹的繁华,汇人界最强悍的将兵,处处都是一片祥和,密布美好之物,更重要的是,它是人界最包容之地。”

    他望向她,诚恳道:“此处不会排斥你,你可在此地容身。”

    “那可不一定。”她嗤之以鼻,再次大步迈进人潮。

    首饰铺前有个魔族,这般脸红耳赤,只是为讨价还价,见铺主不让步,不小心爆发了魔力,但魔力又瞬息消失,她无辜眨了眨眼,扔下银两就化烟而逃,后脚几个穿着九黎官服的男子奔来,询问铺主是否有亏损。

    一个孩童模样的妖族,肩上仍留有两翅,借力飞到糖人摊面前,肉手刚摸上糖人,刹那凶神恶煞的鸟妖虚空而出,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转瞬双双消失,摊主利落接下掉落的糖人。

    几个死气沉沉的鬼差,许是懒得走动,直接在众人眼前飘来飘去。

    醉醺醺的仙君,步出酒楼,毫不犹豫御风而行,可惜法术不稳,当众摔了个狗啃泥。

    人族对此司空见惯,若无其事继续游街。

    九黎市街上,各族百态轮番上演,而在其他国较为少见,只因其余十国国力不强,其震慑力也不足,王城繁华的程度一般,妖族或是魔族时常会闹事,王上又无法及时处理他们,民众皆惧怕之,非人族不得尽兴玩乐,便甚少前往。

    绵理暗自感叹,确实如他所言,九黎很包容魔族。

    过去她在人界行街,只是魔息环绕,人族必会远离她几尺远,而九黎的人,铺主还会主动吆喝,亲昵地邀她品茶尝糕,眼中未有半点嫌弃或惧怕。

    “你感觉如何?”

    “一般。”

    桃赥看出她的嘴硬,不经意扬了下唇角。

    未走几步,有个貌似二十几岁的人族男子款步而来,嬉笑道:“在下康嘉,不知可与姑娘交个朋友?”

    桃赥倏地挡住身前,不知是怕男子另有目的,还是怕她大开杀戒。

    绵理闻声嫌弃,又为桃赥此举而困惑,她何时要他挡在她身前?

    “在下只是素来喜欢结识魔族,并非是起了什么歹念,还望姑娘给我个机会。” 康嘉拱手拜了拜,不急不忙开口。

    他直接无视了桃赥的存在。

    她朝侧边踏开步子,直视他的双眼,如是挑衅般道:“我是绵理,你不怕我?”

    康嘉愣了下,不禁惊叹出声,略微结巴道:“你你…你就是绵理?”

    但没有半点惧怕之意。

    许是因失态有几分羞涩,他摸着后脑笑了笑,回答她的问题:“没事,我们陛下恶名上压你一筹!”

    极其骄傲的语气,并不畏惧原绾的恶名。

    绵理迟疑:“你们九黎人都是如此吗?”

    “如此什么?是说我们为女帝的恶名而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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