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瑛一开始并没认出周雪盈来。
那日她和齐钦身陷重围，她恨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本没关注被她救下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听徐乔说来了个志向高远的女子，她高兴了一阵，第二日便关注起她来。
周雪盈长着一张鹅蛋脸，眉深眼大，肤色不甚白，像是晒黑了没白回来。
徐乔说她也是个苦命人。家中父母都死了，只剩她一个，寄住在姨父家中，却险些被姨父拿去送人。
胡瑛站在演武台上看着女兵跑步。
周雪盈一人专心跑着，跑完了五里接着跑，直到所有人都停下了，她还在跑。
“她不是昨天新来的姑娘嘛，看她脸上都没血色了，快去让她别跑了吧。”
“是啊，徐姐姐，反正将军也不会怪罪。”
其余人跑得艰难，一半的姑娘累得瘫坐在地，见她还在跑，大部分以为她是新来的，跑得慢，她们都跑完了她还没完成。
“她早跑完五里地了。这是第八圈。”只有少数几人注意到她比她们多跑了三圈。
“什么？！”
红妆营里除了几个要强上进的，少有人自觉加大训练量的。就是徐乔等人也是点到即止，周雪盈这般不要命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百余人站在校场边上，三五成堆，姿态各异地看着一个瘦弱女子跑步。朝阳初升，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斜斜的，仿佛被风一吹就倒。
她们眼看着她的的脚步越抬越低，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竟倒在了地上。
徐乔带了几个人奔过去，还没赶到，她自己先爬了起来。
“没事吧？”徐乔关切道。
“没事。”周雪盈拂开想过来扶她的手，自己扶着膝盖站立住了。
围着的几人抿着唇，都没说话。徐乔让她们都去吃早饭，自己跟着周雪盈慢慢往伙房走去。
胡瑛在演武台上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涩。
早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便开始上午的训练。
老兵们按着已经学会的简单招数练着，胡瑛教新来的姑娘们基本刀法。
胡瑛在演武台上示范，昨天新来的四个人在下面观摩。
周雪盈近距离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目不转睛盯着她，胡瑛还以为是因为她好学。
教完她们刀的用法，便让郭金带着她们去捉摸一阵。这是胡瑛暗中挑选有习武天分的好手，红妆营成立快两个月，有了一百二十人，其中有习武天赋的有二十人。
另外三人跟着郭金走了，周雪盈却在原地不走。
胡瑛跳下来，走到她面前，问她：“还有什么问题么？”
周雪盈的目光含水，哑着嗓子道：“将军……可在眠岭救过一个，一个女子？”
胡瑛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打量了她一眼，试探问道：“你就是那个被土匪逼着做诱饵那个女子？”
周雪盈确认了胡瑛真是那个盖世英雄般的汉子，双膝一折就给她跪下了。
“是我！多谢公子……将军相救，若是没有将军从天而降，雪盈恐怕早就……”周雪盈说着哽咽起来，眼泪吧嗒掉。
“快起来。”当初救了这姑娘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没想到还能再见，胡瑛心中亦是感慨。
“举手之劳罢了。”见不远处的练刀的兵都看了过来，胡瑛干咳一声，扶她起来了。
“雪盈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
“更没想到我是个女人吧？”见周雪盈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胡瑛玩笑道。
“是。”周雪盈直言不讳，“当初将军的身形举止，还有出神入化的功夫都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如今见了将军和红妆营的姐妹……是我当初眼界太窄。”
“如今你来了我红妆营，便不谈过去之事，你只消记住你昨日对徐乔说的话便好。”胡瑛笑道。
“是！”周雪盈按着昨日徐乔教的武礼对胡瑛郑重行礼。
为自立，为锄强扶弱，为四方太平——她将这十三个字刻在了心上。
得了周雪盈，红妆营新收的兵越来越好了。渭朝疆域广阔，陛下的新政颁出，传达到四方需要时间。天下的女子反应需要时间，她们赶来更需要时间。红妆营的名声传播更需要时间。
现下红妆营中的女子都是京城周边贫苦人家的女子，胡瑛提高了红妆营的门槛后，周雪盈一来，便有富裕人家的女子也上门来参军。
其中不乏知书达理的有志之女。
就在红妆营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之际，营里新来的又闹出个不大不小的事。
－
一名叫李雯的女子来参军，谎称是被夫家休了。后夫家找来，说是还未休她，要接她回去，李雯不肯，她夫家便不依不饶，在军营门口不肯离去。
胡瑛问李雯：“你来我红妆营，是为了躲避你夫家，还是真心为了自立自强？”
李雯身形瘦弱，神情却是刚毅，她说：“我本是不愿丈夫纳妾，便被公婆乃至全族说成妒妇，在家过得屈辱。陛下既然颁布了新政，便是要让女子与男子平起平坐，他家既然要纳妾，我自然也可以休夫。他们家没有休我，是我想休了我那丈夫！”
听了李雯一言，胡瑛心中大呼过瘾，让徐乔把这话记下来，改日传出去，给天下女子树个榜样。
“好，那你就写一封休书，我给你做主，从此你与你夫家再没有干系。”胡瑛道。
房中几人都懵了，这世道只听说下堂妻，没听过下堂夫的，这休书能有效么？
“当真可以么，他们家不认怎么办？”李雯心中有主意，却也担心。
“男人休妻时如何做的？”胡瑛问。
众人都反应过来，男子休妻，只需要写一封休书，也不需要女方同意，直接给送回娘家就行了。只是得在休书上写出休妻的理由。
那女子休夫便仿照而行就是了，写好休书，也不用赶你回家，我自己走了就是。
“休夫的理由如何写呢？”李雯在思索着，这话是郭金问的。
“女子不是有什么七出之罪么，给他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胡瑛洒然道。
军中的什长都在房中，她们都想到了一条，女子七出中的淫佚，正适合给不忠的男人安上。
但这太出格，若是真如此做，她夫家必定闹得人尽皆知，日后怕是没有人敢娶李雯了。
胡瑛心知此事对李雯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只一再表示会替她做主。
“你放心，我和营里的一百三十四名战友给你撑腰，写了休书他们若还是赖着不走，我便动手轰。”
李雯最终下定了决心，反正都要休夫了，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若此生不能得一个一心一意的伴侣，她宁愿孤身一人，何况现在还有红妆营里的姐妹为伴。
最终李雯写了休书，以淫佚之名，把她丈夫休了。
他丈夫拿到休书那一瞬，差一点昏厥过去。胡瑛领着营里的兵，排成队列站在李雯身后，他指着李雯，污言秽语到了喉咙却说不出。
“妒妇！妒妇！”倒是李雯的公婆在一旁不住说这两个字。
“我就是妒妇！我就是看不惯男人娶妾！现在好了，你们回家娶去吧，娶十个八个也与我无关！”李雯冷冷道。
她那夫家本就是看在她家有些财产的份上才来接她回去，如今受了奇耻大辱，财产也不要了，直恨不得没娶过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女人。
看着一家人乘着马车绝尘而去，胡瑛上前问李雯作何感想。
“痛快！”李雯沉声吼道，“这辈子从未如此痛快过！”
“哈哈哈！”胡瑛大笑起来，“不错，是我的兵！”
胡瑛拉着李雯的手，转身对后面亦是满眼兴奋的女兵吼道：“你们呢？”
“痛快！”一百三十四名女子齐声呼道。
“跟着我，痛快的事还多着呢！”胡瑛大吼道。
经此一事，这段日子以来，胡瑛心中不明不白的憋屈总算发泄了个干净。
红妆营的训练也上了正轨，少有拖后腿完不成训练的，在周雪盈和李雯的带头作用下，自觉加量训练的女兵也多了起来。
很快到了三月底，胡瑛又要回京参加大朝会，看着手底下越来越壮实的女兵，胡瑛忍不住感叹：“咱们的羊崽子越来越肥了。”
一旁的郭金和薛林：……
还有三日就要回京，胡瑛提前叮嘱了手下什长，让她们一定要监督手下女兵完成每日的训练，千万不能如上次那般懈怠。
不料第二日隋文侯亲自来了红妆营，传陛下口谕，说这次大朝会要检阅红妆营，让胡瑛把红妆营的女兵全部带到京城去。
－
与胡瑛在红妆营顺风顺水不同，魏浔在大理寺罕见地遇到了难办的案子，说起来这案子还与胡瑛有关。
“这本不是我们大理寺该管的案子，实在是地方衙门判不了，这才送了上来。”主簿翻着案情记录说。
大理寺本就只处理大案要案以及有所争议的案子，今日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簿还是在议事时提了出来。
“什么案子？”魏浔问。
“是一名女子要休夫。”听主簿叙述案情时，魏浔就有不好的预感。
“原告是山阴县人士，年二十有一，早年嫁与当地王氏，因三年无所出，家中丈夫娶了四房妾室，她在家中不受待见，丈夫又不肯和离，她便告到地方衙门，求县官做主休夫。”
休夫这两个字，还是新近才出现的，是与胡瑛的红妆营下一位名叫李雯的女子一同传开的。
当日李雯写了休书休夫，第二日休书的内容便传遍了渭阳城。
休书的内容与男子休妻大同小异，最引人争议的是那“淫佚”二字。古来淫佚本是休妻时的说辞，休夫一举已是闻所未闻，还冠以淫佚之名，可说是石破天惊。
李雯的名声传开后，休夫之行便在民间流传开。
魏浔一个还未娶妻的钻石王老五，家中除了贤良的母亲，没有接触过多少已婚妇女，对此事没什么体会，看法不多，没想到休夫的举动竟然闹到了有司衙门，那此事便不是小事了。
此案如何判，日后的影响也是巨大，他不由得谨慎起来。
按陛下新政，要为天下女子解开束缚，那他应该判那女子休夫之举正当。
可若如此判，便是得罪了多半的男子，那他的风评恐怕会急转直下。
正当魏浔为此案纠结时，魏漾大摇大摆走进了大理寺，到他的面前发了一通牢骚。
“大哥，你这大理寺还缺人吗？礼部我是再也待不住了，那群糟老头子，坏得很，天天给我甩脸子，穿小鞋，我来你这里干。”
“又怎么了？”
近来魏浔日日听魏漾同他倒苦水，早已麻木了，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同我一屋共事，把我晾着，给我一些抄写的活干，我笑他们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个个三妻四妾，只是看不惯我们女子当官，扫了他们的颜面罢了。”
“他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就指着我说我黄口小儿，胡说八道。”魏漾昂着头道，“他们说不过我就拿年纪说事，哼，傻老头们，年纪大还觉得很了不起……”
魏漾还在滔滔不绝，魏浔却有了新的想法。
无论陛下新政的目的到底为何，眼下却是扰乱了朝野的秩序。
陛下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那日她和齐钦身陷重围，她恨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本没关注被她救下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听徐乔说来了个志向高远的女子，她高兴了一阵，第二日便关注起她来。
周雪盈长着一张鹅蛋脸，眉深眼大，肤色不甚白，像是晒黑了没白回来。
徐乔说她也是个苦命人。家中父母都死了，只剩她一个，寄住在姨父家中，却险些被姨父拿去送人。
胡瑛站在演武台上看着女兵跑步。
周雪盈一人专心跑着，跑完了五里接着跑，直到所有人都停下了，她还在跑。
“她不是昨天新来的姑娘嘛，看她脸上都没血色了，快去让她别跑了吧。”
“是啊，徐姐姐，反正将军也不会怪罪。”
其余人跑得艰难，一半的姑娘累得瘫坐在地，见她还在跑，大部分以为她是新来的，跑得慢，她们都跑完了她还没完成。
“她早跑完五里地了。这是第八圈。”只有少数几人注意到她比她们多跑了三圈。
“什么？！”
红妆营里除了几个要强上进的，少有人自觉加大训练量的。就是徐乔等人也是点到即止，周雪盈这般不要命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百余人站在校场边上，三五成堆，姿态各异地看着一个瘦弱女子跑步。朝阳初升，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斜斜的，仿佛被风一吹就倒。
她们眼看着她的的脚步越抬越低，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竟倒在了地上。
徐乔带了几个人奔过去，还没赶到，她自己先爬了起来。
“没事吧？”徐乔关切道。
“没事。”周雪盈拂开想过来扶她的手，自己扶着膝盖站立住了。
围着的几人抿着唇，都没说话。徐乔让她们都去吃早饭，自己跟着周雪盈慢慢往伙房走去。
胡瑛在演武台上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涩。
早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便开始上午的训练。
老兵们按着已经学会的简单招数练着，胡瑛教新来的姑娘们基本刀法。
胡瑛在演武台上示范，昨天新来的四个人在下面观摩。
周雪盈近距离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目不转睛盯着她，胡瑛还以为是因为她好学。
教完她们刀的用法，便让郭金带着她们去捉摸一阵。这是胡瑛暗中挑选有习武天分的好手，红妆营成立快两个月，有了一百二十人，其中有习武天赋的有二十人。
另外三人跟着郭金走了，周雪盈却在原地不走。
胡瑛跳下来，走到她面前，问她：“还有什么问题么？”
周雪盈的目光含水，哑着嗓子道：“将军……可在眠岭救过一个，一个女子？”
胡瑛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打量了她一眼，试探问道：“你就是那个被土匪逼着做诱饵那个女子？”
周雪盈确认了胡瑛真是那个盖世英雄般的汉子，双膝一折就给她跪下了。
“是我！多谢公子……将军相救，若是没有将军从天而降，雪盈恐怕早就……”周雪盈说着哽咽起来，眼泪吧嗒掉。
“快起来。”当初救了这姑娘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没想到还能再见，胡瑛心中亦是感慨。
“举手之劳罢了。”见不远处的练刀的兵都看了过来，胡瑛干咳一声，扶她起来了。
“雪盈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
“更没想到我是个女人吧？”见周雪盈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胡瑛玩笑道。
“是。”周雪盈直言不讳，“当初将军的身形举止，还有出神入化的功夫都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如今见了将军和红妆营的姐妹……是我当初眼界太窄。”
“如今你来了我红妆营，便不谈过去之事，你只消记住你昨日对徐乔说的话便好。”胡瑛笑道。
“是！”周雪盈按着昨日徐乔教的武礼对胡瑛郑重行礼。
为自立，为锄强扶弱，为四方太平——她将这十三个字刻在了心上。
得了周雪盈，红妆营新收的兵越来越好了。渭朝疆域广阔，陛下的新政颁出，传达到四方需要时间。天下的女子反应需要时间，她们赶来更需要时间。红妆营的名声传播更需要时间。
现下红妆营中的女子都是京城周边贫苦人家的女子，胡瑛提高了红妆营的门槛后，周雪盈一来，便有富裕人家的女子也上门来参军。
其中不乏知书达理的有志之女。
就在红妆营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之际，营里新来的又闹出个不大不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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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叫李雯的女子来参军，谎称是被夫家休了。后夫家找来，说是还未休她，要接她回去，李雯不肯，她夫家便不依不饶，在军营门口不肯离去。
胡瑛问李雯：“你来我红妆营，是为了躲避你夫家，还是真心为了自立自强？”
李雯身形瘦弱，神情却是刚毅，她说：“我本是不愿丈夫纳妾，便被公婆乃至全族说成妒妇，在家过得屈辱。陛下既然颁布了新政，便是要让女子与男子平起平坐，他家既然要纳妾，我自然也可以休夫。他们家没有休我，是我想休了我那丈夫！”
听了李雯一言，胡瑛心中大呼过瘾，让徐乔把这话记下来，改日传出去，给天下女子树个榜样。
“好，那你就写一封休书，我给你做主，从此你与你夫家再没有干系。”胡瑛道。
房中几人都懵了，这世道只听说下堂妻，没听过下堂夫的，这休书能有效么？
“当真可以么，他们家不认怎么办？”李雯心中有主意，却也担心。
“男人休妻时如何做的？”胡瑛问。
众人都反应过来，男子休妻，只需要写一封休书，也不需要女方同意，直接给送回娘家就行了。只是得在休书上写出休妻的理由。
那女子休夫便仿照而行就是了，写好休书，也不用赶你回家，我自己走了就是。
“休夫的理由如何写呢？”李雯在思索着，这话是郭金问的。
“女子不是有什么七出之罪么，给他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胡瑛洒然道。
军中的什长都在房中，她们都想到了一条，女子七出中的淫佚，正适合给不忠的男人安上。
但这太出格，若是真如此做，她夫家必定闹得人尽皆知，日后怕是没有人敢娶李雯了。
胡瑛心知此事对李雯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只一再表示会替她做主。
“你放心，我和营里的一百三十四名战友给你撑腰，写了休书他们若还是赖着不走，我便动手轰。”
李雯最终下定了决心，反正都要休夫了，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若此生不能得一个一心一意的伴侣，她宁愿孤身一人，何况现在还有红妆营里的姐妹为伴。
最终李雯写了休书，以淫佚之名，把她丈夫休了。
他丈夫拿到休书那一瞬，差一点昏厥过去。胡瑛领着营里的兵，排成队列站在李雯身后，他指着李雯，污言秽语到了喉咙却说不出。
“妒妇！妒妇！”倒是李雯的公婆在一旁不住说这两个字。
“我就是妒妇！我就是看不惯男人娶妾！现在好了，你们回家娶去吧，娶十个八个也与我无关！”李雯冷冷道。
她那夫家本就是看在她家有些财产的份上才来接她回去，如今受了奇耻大辱，财产也不要了，直恨不得没娶过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女人。
看着一家人乘着马车绝尘而去，胡瑛上前问李雯作何感想。
“痛快！”李雯沉声吼道，“这辈子从未如此痛快过！”
“哈哈哈！”胡瑛大笑起来，“不错，是我的兵！”
胡瑛拉着李雯的手，转身对后面亦是满眼兴奋的女兵吼道：“你们呢？”
“痛快！”一百三十四名女子齐声呼道。
“跟着我，痛快的事还多着呢！”胡瑛大吼道。
经此一事，这段日子以来，胡瑛心中不明不白的憋屈总算发泄了个干净。
红妆营的训练也上了正轨，少有拖后腿完不成训练的，在周雪盈和李雯的带头作用下，自觉加量训练的女兵也多了起来。
很快到了三月底，胡瑛又要回京参加大朝会，看着手底下越来越壮实的女兵，胡瑛忍不住感叹：“咱们的羊崽子越来越肥了。”
一旁的郭金和薛林：……
还有三日就要回京，胡瑛提前叮嘱了手下什长，让她们一定要监督手下女兵完成每日的训练，千万不能如上次那般懈怠。
不料第二日隋文侯亲自来了红妆营，传陛下口谕，说这次大朝会要检阅红妆营，让胡瑛把红妆营的女兵全部带到京城去。
－
与胡瑛在红妆营顺风顺水不同，魏浔在大理寺罕见地遇到了难办的案子，说起来这案子还与胡瑛有关。
“这本不是我们大理寺该管的案子，实在是地方衙门判不了，这才送了上来。”主簿翻着案情记录说。
大理寺本就只处理大案要案以及有所争议的案子，今日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簿还是在议事时提了出来。
“什么案子？”魏浔问。
“是一名女子要休夫。”听主簿叙述案情时，魏浔就有不好的预感。
“原告是山阴县人士，年二十有一，早年嫁与当地王氏，因三年无所出，家中丈夫娶了四房妾室，她在家中不受待见，丈夫又不肯和离，她便告到地方衙门，求县官做主休夫。”
休夫这两个字，还是新近才出现的，是与胡瑛的红妆营下一位名叫李雯的女子一同传开的。
当日李雯写了休书休夫，第二日休书的内容便传遍了渭阳城。
休书的内容与男子休妻大同小异，最引人争议的是那“淫佚”二字。古来淫佚本是休妻时的说辞，休夫一举已是闻所未闻，还冠以淫佚之名，可说是石破天惊。
李雯的名声传开后，休夫之行便在民间流传开。
魏浔一个还未娶妻的钻石王老五，家中除了贤良的母亲，没有接触过多少已婚妇女，对此事没什么体会，看法不多，没想到休夫的举动竟然闹到了有司衙门，那此事便不是小事了。
此案如何判，日后的影响也是巨大，他不由得谨慎起来。
按陛下新政，要为天下女子解开束缚，那他应该判那女子休夫之举正当。
可若如此判，便是得罪了多半的男子，那他的风评恐怕会急转直下。
正当魏浔为此案纠结时，魏漾大摇大摆走进了大理寺，到他的面前发了一通牢骚。
“大哥，你这大理寺还缺人吗？礼部我是再也待不住了，那群糟老头子，坏得很，天天给我甩脸子，穿小鞋，我来你这里干。”
“又怎么了？”
近来魏浔日日听魏漾同他倒苦水，早已麻木了，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同我一屋共事，把我晾着，给我一些抄写的活干，我笑他们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个个三妻四妾，只是看不惯我们女子当官，扫了他们的颜面罢了。”
“他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就指着我说我黄口小儿，胡说八道。”魏漾昂着头道，“他们说不过我就拿年纪说事，哼，傻老头们，年纪大还觉得很了不起……”
魏漾还在滔滔不绝，魏浔却有了新的想法。
无论陛下新政的目的到底为何，眼下却是扰乱了朝野的秩序。
陛下都不怕，他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