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她还是不来。”
“这次又在做什么？”
“忙着做桌子呢。”
“啊，那确实重要，没桌子怎么吃饭呢。”
“大哥，分明是她摆架子不愿来，咱们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这几日章月寒每日差王骆去请胡瑛来他们营里吃饭，胡瑛每次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今日是造桌子，昨日是砌灶台，前日是盖房子。
要不是王骆看到她确实在做这些事，非得吵闹起来不可。偏偏红妆营里的姑娘们又不好惹，他实在无可奈何。
章月寒如何不知道胡瑛是刻意避着他，他每日催她，不过是提醒她别忘了，还有个烫手山芋在他这里。他也想不通，难道她就不担心他把她给出卖了么？
“你也看到了，她功夫高强，秋演时若得她相助，必是如虎添翼。”章月寒安抚王骆道。
秋日演兵是护国军的传统，没有仗打的年月里，就靠演兵来保持士兵的战斗力，演兵的结果也是提拔将军的依据之一，对护国军将领来说是头等的大事。
王骆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她功夫再高也是单打独斗，她手下的女兵看起来行事统一，若是与男人打起来，还是不堪一击。”
章月寒心想她单打独斗也堪比千军万马了，忍着没说出来。
“她手里的女兵本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能练到这样的程度就不错了。”章月寒道。
章月寒此话一针见血，道出了红妆营存在的意义。不止是他，许多明眼人都这样认为，红妆军就是陛下新政的响应罢了，除了胡瑛能看一些，其他都是摆设。
而胡瑛练兵时的军纪严明，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
胡瑛去了京城两天，又因为王会的事耽误了两天，等她回到军中事务才发现，这几日手下女兵的训练几乎停滞了。
因为体恤女兵的体力差，平日里胡瑛从不强求她们的训练量，有人撑不住了，她就立即让她们去休息，久而久之，平日里极少的训练量能坚持下来的只有一半人。
而她不在的这几日，她让徐乔监督她们训练，她回来后，问徐乔训练情况。
徐乔支支吾吾道：“这几日天热起来了，她们都求着我减少训练，我看日头盛，就让愿意跟着我训练的来训，其他的，都在营房里待着……”
“这几日能完成我定下的训练量的人有多少？”胡瑛直接问。
“每日都跟着我训练的有大约四十人。”徐乔说，“每日都完成了规定的量的，有八个。”
现在红妆营有八十七人，能坚持完成胡瑛规定的训练的不到十之一。
而胡瑛定的训练，不过是早起绕校场跑五圈，算下来五里地。上午练刀半个时辰，下午练拳半个时辰，傍晚再越障跑十轮。
“那些没去训练的，都在干些什么？”胡瑛忍着火气问。
徐乔不好说，胡瑛转头看向郭金他们。
“老大，不是我们不想管，是这些女人真不成器！”郭金早按捺不住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你不在的这两天，军营里简直乱了套。你走的那日，就有人求着我和薛林，让我们通融免了她们的训练，第二日就有半数不早起出操的，你猜她们干些什么？她们聚成几撮，在那绣花做衣裳！”
胡瑛听完埋头沉思起来。
她在的时候她们基本上都完成了训练，为什么她一不在她们就开小差呢？
她平日里对她们很温和，从来不凶她们，因为她最怕她们哭。在胡瑛的认知里，女人一哭起来，非要你妥协什么不可。
若是开了以哭讨便宜这个口子，那训练就更不好开展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太温和了，这些姑娘觉得她好说话，就不认真训练？
“郭金，薛林，你们觉得这事怎么办？”
两人闻言都想开口，郭金看到旁边娇俏袅娜的徐乔，叹道：“要不，再减少点训练量？”
薛林却说：“罚，狠狠地罚，军营没点军营的样子，还不如让她们回家种地去！”
“再减少，这兵也不用带了。”胡瑛笑道，“罚？打哭了你去哄？”
郭金和薛林眼神暗淡了，本以为到了胡瑛手下能跟着得些威风，没想到如此憋屈，带兵如同伺候一群姑奶奶。
胡瑛看见他们二人没了斗志，自己也不是滋味。若是在定西军，她手下有偷懒的，早打得皮开肉绽的了。
而这些女人，她若让她们觉得受欺负了，指不定就哭着跑回家，过回以前的日子，再找个马马虎虎的人家嫁了，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绣花做衣裳去。
女人呐，要站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胡瑛最后既没罚也没减少训练，而是奖赏了那八个每日坚持完成训练的兵，还让她们做了什长，每人手下带十人，又给她们提了军饷。
现在是红妆营起步阶段，这些女子素质差些无可厚非，但胡瑛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若是让这些人哭着跑了，出去后夸大诋毁红妆营，那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现下最好的办法是安抚着，留住她们，等到有信念的女子多了，自然就好起来了。
人都是从众的嘛。
胡瑛为那八个人举行了一个封赏典礼。把她们拉到演武台上，重重表扬了一番。
“你们都是我红妆营的顶梁柱，堪为新女子的楷模。若是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们这般自强，何愁女子不能顶天立地做人！”胡瑛这话对她们说，也是对台下另外七十七名女子说。
封赏完了表现好的人，也不能完全放过拖后腿的人。
让那八人下台后，胡瑛背着手面对所有人说：“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还有人在闲暇时间绣花的。”她的表情松快，分不清喜怒。
“我在你们进军营时便说过，军营里不允许带除了必要用品之外的物什。你们的针线从何而来我不追究，把你们做的手帕衣服拿出来，我替你们保管着，等你们离开时我再还给你们。”
胡瑛说完，下面的女子都肃了脸色，多半人低下了头，似有惭愧之色。
胡瑛明白过来，原来她在她们心目中威信不足，敬仰却是满满的。她稍微宽了些心，她们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差。
从那之后，胡瑛定了新的征兵标准。她和徐乔商量了一套考核标准，问话中体现出信念不坚定的，通通不要，没通过体能考核的，通通不要。
处理完这些事，胡瑛才开始忙伙房的事。
当初她来时，营房是从飞虎营里分出来的，校场也是现垦的。伙房一直跟飞虎营共用，现在要建伙房，就是平地建房。
她本可以找章月寒借点人，但为了锻炼自己人，便带着红妆营的女兵们修建伙房。
在她的亲力亲为带领下，大家一起干活，少有人有怨言的，每日虽累，但看着平地起了房子，又一点点添了灶台，桌凳，都心满意足。
女兵们发现胡瑛的木工技能，对她的钦佩又加了一层。
三月中旬，伙房终于竣工投入使用。
胡瑛在军中公开征集伙头兵，有半数女兵报名，都是些平日里不爱训练的。
胡瑛挑了些实在不是当兵的料又热情高涨的，考校了一把她们的厨艺，最终定下了十人。
辛苦了近半月，建起了自家的伙房，还有了意外收获。
在自家伙房吃上第一顿饭时，红妆营的兵士，包括胡瑛郭金薛林，都感动得几欲流泪。
“太好吃了！”
“太幸福了！”
“飞虎营的饭菜简直就是猪食！”
那十个姑娘都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做的饭菜鲜香可口，同样的材料做出来的，却比飞虎营的吃食好吃了十倍不止。
见胡瑛和姐妹们大赞，伙房的姑娘喜不自禁，总算找到了人生价值般，每日变着花样研究好吃的，兢兢业业，兴致高涨。胡瑛便也减少了她们的训练，让她们专心弄吃的去。
得了美味伙房这个意外加持，红妆营的女兵训练的兴致高昂，完成胡瑛制定的训练量的女兵多了起来。
就在胡瑛考虑是否要加大训练量时，她的第一个得力干将来到了她的麾下。
－
脱离土匪控制后，周雪盈一路往北离开眠岭后，去了并州，在金城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她几乎身无分文，把身上的首饰和好的衣裳当了，才勉强度过了冬天。
她的父母都死了，她孤身一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多次想到一死了之，却始终没有勇气。
直到快饿死时，她想到了回家乡投靠亲戚。
南下的路很长，眠岭是必经之路，她怕了眠岭里的土匪，生怕再被掳去。上次是她运气好，被一伙人救下，没被他们糟蹋了去，却被逼着扮作被打劫的女子，去做诱饵，坑害那些有心救她的好心人。
好不容易被好心人救下，她只要一想到在土匪窝里那几天，便浑身打颤，更别提再去眠岭。
可她在金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不回去就要死在那了。
最终，她握着土匪给她让她害好人的匕首，踏上了回家的路。她想好了，若是再遇上土匪，便立即刎颈自尽。
历经艰险，餐风露宿地，她竟然平安回到了京城。
那时的她一身破败，也就脸干净些。敲开姨娘家的门时，他们险些没有认出她来。
周雪盈以为回到家乡便安全了，至少再也不会饿死。
一日，她绣了一方手帕打算拿给姨母瞧，在姨母的门外听到了姨母和姨父的谈话。
“雪盈是我亲外甥女，也是生长于书香门第，样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怎么能给人做妾呢！还是那么老的……”
听到姨母略带哽咽的话，周雪盈只觉遍身凉透了。
“她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身上脏成那样。她父母被土匪杀死了，她也进过土匪窝，还说什么书香门第，有人要就不错了。”
姨父冷漠嘲讽的语气令周雪盈血液倒流，几欲昏厥。
“你……你说什么？雪盈清清白白的，你做姨父的，怎能如此诋毁自己的外甥女。”
“那是你的外甥女。”
“你，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去巴结……”
周雪盈听不下去了，她想当做没听到立即走开，但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她心头屈辱，更加愤慨。
凭什么男人可以一妻多妾，而女子被土匪掳去就没人要？
凭什么女子要靠男人要才能活下去！
陛下的新政在渭阳早已人尽皆知，周雪盈那日才认真考虑，既然陛下有意给有志的女子活路，她又何必自轻自贱，寄人篱下，看男人的脸色过活。
她打定主意，便没了慌乱和愤慨，她听说红妆营入营要考校体能，要跑上五里地不晕倒才收，她便在家偷偷锻炼。
从并州回到京城那一路很长，她经历了很多，身体比原来养在闺中时好多了，她只锻炼了三日便有了把握。
离开姨父家，她便没想过再回去。走的那日，她将头发高高梳起，不施粉黛，不饰彩饰，穿着已经浆洗干净的来时的衣服，留书一封便悄悄离开了。
从天刚亮时走到傍晚，日头落了山，她才抵达南山大营。
听说她是来红妆营参军的，守营的兵立刻便去报了，他们虽然打量她，但并无亵渎之意。
过了片刻，便有穿着短打军服的女子来接她。
太阳虽然落了山，但晚霞还在，南山大营北靠大山，面对平原，西侧是芦溪河。
红妆营校场就在芦溪河附近，站在校场可看见河水和上方的云霞。
此时校场一侧聚集着百来人，正排着队轮流在一些木桩间奔跑，木架上攀爬。
一个瘦长挺拔的人影背对她们，正看着攀爬到高处的女子。
“她们在做什么？”周雪盈被那场面吸引住了，忍不住问。
接领她的人回答：“那是越障跑，每个人都要做，不难，将军会教你的。”
天色渐渐暗了，她回答着接领人的问题，看着那边翻越障碍的一个个身影，周雪盈顿觉漫漫人生从未如此畅快过。
接待她的姑娘问她为何参军，她脱口便道：“为自立，为锄强扶弱，为四方太平！”
她此话一出，接领的美姑娘先是错愕，接着笑了，眼里含光。
“姑娘好志气。红妆营等的就是你这般的巾帼女子。”
“这次又在做什么？”
“忙着做桌子呢。”
“啊，那确实重要，没桌子怎么吃饭呢。”
“大哥，分明是她摆架子不愿来，咱们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这几日章月寒每日差王骆去请胡瑛来他们营里吃饭，胡瑛每次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今日是造桌子，昨日是砌灶台，前日是盖房子。
要不是王骆看到她确实在做这些事，非得吵闹起来不可。偏偏红妆营里的姑娘们又不好惹，他实在无可奈何。
章月寒如何不知道胡瑛是刻意避着他，他每日催她，不过是提醒她别忘了，还有个烫手山芋在他这里。他也想不通，难道她就不担心他把她给出卖了么？
“你也看到了，她功夫高强，秋演时若得她相助，必是如虎添翼。”章月寒安抚王骆道。
秋日演兵是护国军的传统，没有仗打的年月里，就靠演兵来保持士兵的战斗力，演兵的结果也是提拔将军的依据之一，对护国军将领来说是头等的大事。
王骆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她功夫再高也是单打独斗，她手下的女兵看起来行事统一，若是与男人打起来，还是不堪一击。”
章月寒心想她单打独斗也堪比千军万马了，忍着没说出来。
“她手里的女兵本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能练到这样的程度就不错了。”章月寒道。
章月寒此话一针见血，道出了红妆营存在的意义。不止是他，许多明眼人都这样认为，红妆军就是陛下新政的响应罢了，除了胡瑛能看一些，其他都是摆设。
而胡瑛练兵时的军纪严明，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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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瑛去了京城两天，又因为王会的事耽误了两天，等她回到军中事务才发现，这几日手下女兵的训练几乎停滞了。
因为体恤女兵的体力差，平日里胡瑛从不强求她们的训练量，有人撑不住了，她就立即让她们去休息，久而久之，平日里极少的训练量能坚持下来的只有一半人。
而她不在的这几日，她让徐乔监督她们训练，她回来后，问徐乔训练情况。
徐乔支支吾吾道：“这几日天热起来了，她们都求着我减少训练，我看日头盛，就让愿意跟着我训练的来训，其他的，都在营房里待着……”
“这几日能完成我定下的训练量的人有多少？”胡瑛直接问。
“每日都跟着我训练的有大约四十人。”徐乔说，“每日都完成了规定的量的，有八个。”
现在红妆营有八十七人，能坚持完成胡瑛规定的训练的不到十之一。
而胡瑛定的训练，不过是早起绕校场跑五圈，算下来五里地。上午练刀半个时辰，下午练拳半个时辰，傍晚再越障跑十轮。
“那些没去训练的，都在干些什么？”胡瑛忍着火气问。
徐乔不好说，胡瑛转头看向郭金他们。
“老大，不是我们不想管，是这些女人真不成器！”郭金早按捺不住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你不在的这两天，军营里简直乱了套。你走的那日，就有人求着我和薛林，让我们通融免了她们的训练，第二日就有半数不早起出操的，你猜她们干些什么？她们聚成几撮，在那绣花做衣裳！”
胡瑛听完埋头沉思起来。
她在的时候她们基本上都完成了训练，为什么她一不在她们就开小差呢？
她平日里对她们很温和，从来不凶她们，因为她最怕她们哭。在胡瑛的认知里，女人一哭起来，非要你妥协什么不可。
若是开了以哭讨便宜这个口子，那训练就更不好开展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太温和了，这些姑娘觉得她好说话，就不认真训练？
“郭金，薛林，你们觉得这事怎么办？”
两人闻言都想开口，郭金看到旁边娇俏袅娜的徐乔，叹道：“要不，再减少点训练量？”
薛林却说：“罚，狠狠地罚，军营没点军营的样子，还不如让她们回家种地去！”
“再减少，这兵也不用带了。”胡瑛笑道，“罚？打哭了你去哄？”
郭金和薛林眼神暗淡了，本以为到了胡瑛手下能跟着得些威风，没想到如此憋屈，带兵如同伺候一群姑奶奶。
胡瑛看见他们二人没了斗志，自己也不是滋味。若是在定西军，她手下有偷懒的，早打得皮开肉绽的了。
而这些女人，她若让她们觉得受欺负了，指不定就哭着跑回家，过回以前的日子，再找个马马虎虎的人家嫁了，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绣花做衣裳去。
女人呐，要站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胡瑛最后既没罚也没减少训练，而是奖赏了那八个每日坚持完成训练的兵，还让她们做了什长，每人手下带十人，又给她们提了军饷。
现在是红妆营起步阶段，这些女子素质差些无可厚非，但胡瑛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若是让这些人哭着跑了，出去后夸大诋毁红妆营，那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现下最好的办法是安抚着，留住她们，等到有信念的女子多了，自然就好起来了。
人都是从众的嘛。
胡瑛为那八个人举行了一个封赏典礼。把她们拉到演武台上，重重表扬了一番。
“你们都是我红妆营的顶梁柱，堪为新女子的楷模。若是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们这般自强，何愁女子不能顶天立地做人！”胡瑛这话对她们说，也是对台下另外七十七名女子说。
封赏完了表现好的人，也不能完全放过拖后腿的人。
让那八人下台后，胡瑛背着手面对所有人说：“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还有人在闲暇时间绣花的。”她的表情松快，分不清喜怒。
“我在你们进军营时便说过，军营里不允许带除了必要用品之外的物什。你们的针线从何而来我不追究，把你们做的手帕衣服拿出来，我替你们保管着，等你们离开时我再还给你们。”
胡瑛说完，下面的女子都肃了脸色，多半人低下了头，似有惭愧之色。
胡瑛明白过来，原来她在她们心目中威信不足，敬仰却是满满的。她稍微宽了些心，她们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差。
从那之后，胡瑛定了新的征兵标准。她和徐乔商量了一套考核标准，问话中体现出信念不坚定的，通通不要，没通过体能考核的，通通不要。
处理完这些事，胡瑛才开始忙伙房的事。
当初她来时，营房是从飞虎营里分出来的，校场也是现垦的。伙房一直跟飞虎营共用，现在要建伙房，就是平地建房。
她本可以找章月寒借点人，但为了锻炼自己人，便带着红妆营的女兵们修建伙房。
在她的亲力亲为带领下，大家一起干活，少有人有怨言的，每日虽累，但看着平地起了房子，又一点点添了灶台，桌凳，都心满意足。
女兵们发现胡瑛的木工技能，对她的钦佩又加了一层。
三月中旬，伙房终于竣工投入使用。
胡瑛在军中公开征集伙头兵，有半数女兵报名，都是些平日里不爱训练的。
胡瑛挑了些实在不是当兵的料又热情高涨的，考校了一把她们的厨艺，最终定下了十人。
辛苦了近半月，建起了自家的伙房，还有了意外收获。
在自家伙房吃上第一顿饭时，红妆营的兵士，包括胡瑛郭金薛林，都感动得几欲流泪。
“太好吃了！”
“太幸福了！”
“飞虎营的饭菜简直就是猪食！”
那十个姑娘都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做的饭菜鲜香可口，同样的材料做出来的，却比飞虎营的吃食好吃了十倍不止。
见胡瑛和姐妹们大赞，伙房的姑娘喜不自禁，总算找到了人生价值般，每日变着花样研究好吃的，兢兢业业，兴致高涨。胡瑛便也减少了她们的训练，让她们专心弄吃的去。
得了美味伙房这个意外加持，红妆营的女兵训练的兴致高昂，完成胡瑛制定的训练量的女兵多了起来。
就在胡瑛考虑是否要加大训练量时，她的第一个得力干将来到了她的麾下。
－
脱离土匪控制后，周雪盈一路往北离开眠岭后，去了并州，在金城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她几乎身无分文，把身上的首饰和好的衣裳当了，才勉强度过了冬天。
她的父母都死了，她孤身一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多次想到一死了之，却始终没有勇气。
直到快饿死时，她想到了回家乡投靠亲戚。
南下的路很长，眠岭是必经之路，她怕了眠岭里的土匪，生怕再被掳去。上次是她运气好，被一伙人救下，没被他们糟蹋了去，却被逼着扮作被打劫的女子，去做诱饵，坑害那些有心救她的好心人。
好不容易被好心人救下，她只要一想到在土匪窝里那几天，便浑身打颤，更别提再去眠岭。
可她在金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不回去就要死在那了。
最终，她握着土匪给她让她害好人的匕首，踏上了回家的路。她想好了，若是再遇上土匪，便立即刎颈自尽。
历经艰险，餐风露宿地，她竟然平安回到了京城。
那时的她一身破败，也就脸干净些。敲开姨娘家的门时，他们险些没有认出她来。
周雪盈以为回到家乡便安全了，至少再也不会饿死。
一日，她绣了一方手帕打算拿给姨母瞧，在姨母的门外听到了姨母和姨父的谈话。
“雪盈是我亲外甥女，也是生长于书香门第，样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怎么能给人做妾呢！还是那么老的……”
听到姨母略带哽咽的话，周雪盈只觉遍身凉透了。
“她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身上脏成那样。她父母被土匪杀死了，她也进过土匪窝，还说什么书香门第，有人要就不错了。”
姨父冷漠嘲讽的语气令周雪盈血液倒流，几欲昏厥。
“你……你说什么？雪盈清清白白的，你做姨父的，怎能如此诋毁自己的外甥女。”
“那是你的外甥女。”
“你，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去巴结……”
周雪盈听不下去了，她想当做没听到立即走开，但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她心头屈辱，更加愤慨。
凭什么男人可以一妻多妾，而女子被土匪掳去就没人要？
凭什么女子要靠男人要才能活下去！
陛下的新政在渭阳早已人尽皆知，周雪盈那日才认真考虑，既然陛下有意给有志的女子活路，她又何必自轻自贱，寄人篱下，看男人的脸色过活。
她打定主意，便没了慌乱和愤慨，她听说红妆营入营要考校体能，要跑上五里地不晕倒才收，她便在家偷偷锻炼。
从并州回到京城那一路很长，她经历了很多，身体比原来养在闺中时好多了，她只锻炼了三日便有了把握。
离开姨父家，她便没想过再回去。走的那日，她将头发高高梳起，不施粉黛，不饰彩饰，穿着已经浆洗干净的来时的衣服，留书一封便悄悄离开了。
从天刚亮时走到傍晚，日头落了山，她才抵达南山大营。
听说她是来红妆营参军的，守营的兵立刻便去报了，他们虽然打量她，但并无亵渎之意。
过了片刻，便有穿着短打军服的女子来接她。
太阳虽然落了山，但晚霞还在，南山大营北靠大山，面对平原，西侧是芦溪河。
红妆营校场就在芦溪河附近，站在校场可看见河水和上方的云霞。
此时校场一侧聚集着百来人，正排着队轮流在一些木桩间奔跑，木架上攀爬。
一个瘦长挺拔的人影背对她们，正看着攀爬到高处的女子。
“她们在做什么？”周雪盈被那场面吸引住了，忍不住问。
接领她的人回答：“那是越障跑，每个人都要做，不难，将军会教你的。”
天色渐渐暗了，她回答着接领人的问题，看着那边翻越障碍的一个个身影，周雪盈顿觉漫漫人生从未如此畅快过。
接待她的姑娘问她为何参军，她脱口便道：“为自立，为锄强扶弱，为四方太平！”
她此话一出，接领的美姑娘先是错愕，接着笑了，眼里含光。
“姑娘好志气。红妆营等的就是你这般的巾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