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落雪压枝，发出一声轻响。
苏时宜突然笑出声来，“你被抓去王爷府才几年，是不是又记忆混乱了？”
九安默了一下，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呆呆地看着苏时宜，半晌才对着她一笑，“你对医术这么自信，我总忍不住想要考考你。”
“只要你还没死，十年也没什么问题，”苏时宜顺着这股自信往上爬，“不过我倒是好奇另外的事。”
她难得认真了几分，朝九安身旁凑了凑，“那天同你下山买药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药铺的那些药，我原以为这里是缺少药材，才不得已拟出这么烂的药方子，可药材明明挺全，难道就没有好大夫吗？”
说罢又添了一句，“那个什么江小姐给你的那颗万能药，倒是有几分看头。”
大概没想到她醉酒之后还会问这么正经的话，九安沉默了一下，也同样一本正经地答道，“其实还是药材少的原因，不光是长宁州，从霍州到京都，能叫得上名号的医家，也不过只有江家而已，江家祖籍坐落在长宁州，因此江老太爷未闭关之前，长宁州的医术与水准，还是不错的。”
“那现在呢？”苏时宜追问了一句。
“将老太爷闭关之后，江家由江一鸣接管，也就是江若瑶的父亲，陛下特请他入朝为官，江家的势力也多被带往京城，学医采药的人少了，药材自然就少了，药价水涨船高，寻常人家抓不起好方子的药，自然就有浑方子流入民间。”
“江老太爷一生济世救人，曾对这样的事情大加批判，因此今日江若瑶下山，那个药铺老板十分忌惮，少收了我们不少银两，否则我那一个玉佩，还真不一定能买得起。”
苏时宜微微点头，“可商人一向逐利，既然药价这么贵，为什么干这行的却这么少？”
“这你应该知道，国律有规定，如果药方吃死了人，是要医家偿命的，因此习医之人原本就少，医者少了，采药的人自然也少，断桥铜丝，要钱不要命的人还是少数。”
原来是这么一层原因。
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不过有国律在前挡着，她开医馆的想法倒确实应当从长计议了，苏时宜求助似的朝九安望了一眼，她脑子不太清醒，因此问问题也没有拐弯抹角的。
“在这种国律之下，想要将医馆开起来，或者说……开的像江家势力那么大，你觉得有几分可能？”
九安错愕了一瞬，对她老老实实答了一句，“你可能没命走这么长的路。”
这话听着刺耳，却也不假，苏时宜紧皱着眉头，试图想出一个好的对策来，她不是不能保证自己开出药方的安全性，但是凡事都会出意外，可她的命却只有一条，倒真的像九安所说那样，像是在走铁索断桥，只要钱，不要命。
九安替她将桌子上的药方收起来，在她面前放了个杯子，斟了一碗清茶，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她，“你真的想开医馆？”
苏时宜几乎没经过脑子就点了头，“这么大的市场，很难不心动的。”
倒是诚实，九安犹豫了一下，便又说道，“其实有个简单一点的方法，你想不想听？”
简单一点就能多有一点希望，苏时宜当然要听，她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像出征的元帅在问询军师，模样出奇的认真。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大修国律。”
苏时宜的脑子迅速转了两圈，依旧没反应过来，“啊？”
大约是以为她是没听清，九安又强调了一遍，“大修国律，只要修改刑法，医术兴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行是挺可行，甚至可以说是改变现状的根本途径。
可……
如今他们四个人，三个是罪臣子女，另一个还是黑户，缩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讨论着改国律的事情，听起来就觉得可笑。
不过倒也有一线希望，苏时宜突然想起江若瑶来。
“江小姐，你还记得吧？”她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江家名望这么高，是最有可能说动陛下的人，你说江老太爷一声济世救人，江家想必也都是高风亮节，乐意为天下医者请这个命，最重要的是，江小姐似乎对你还挺有好感的，你去求求她，或许真能行。”
九安是个聪明人，自然一下子明白了苏时宜的意图，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你想让我去勾引江小姐？”
“什么叫勾引？”苏时宜诧异的看着他，“造福百姓的事情，怎么能叫勾引？况且江小姐貌美如花，既然她对你也难得有好感，你有什么吃亏的，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事。”
都说酒后吐真言，九安将这句话听在心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煞是难看，苏时宜半晌等不到他的回答，兀自反思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强人所难的，于是退了一步，拍了拍九安的手背。
“当然了，你若是实在不喜欢，也别勉强自己干这种事，我只是说这么一条路，讨论问题，切勿当真。 ”
九安却真的当真了，他又替苏时宜添了杯茶，看着她的目光颇为幽怨，“你就这么乐意把我推给别人？”
苏时宜愣了一下，“我真没勉强你，虽然我也想跟你当合作伙伴，但如果你对江小姐实在没有那种想法，我肯定不会为了开医馆耳去为难你。”
说完偷偷瞅了一眼九安，却见那人越发委屈起来，“只是想当合作伙伴？”
“不是……”苏时宜反映了半晌，“咱俩不也还是朋友吗，况且你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以后我若过能够解了你的毒，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越说越理不清了，苏时宜挠了挠头，想不清是从哪里出的问题。
“还有别的呢？”九安似乎被她带起了兴致，也跟着细细数起来，“我替你买了银针，给你抄过药方，还帮你付过药钱……药钱就先不算了。”
苏时宜也立刻反驳了一句，“这钱可都是王爷的，算起来，我还是泓安王府名门正娶的王妃，这钱也算是我的。”
“哦……”九安拖了个长腔，“这么算的话倒也没错，反倒是我欠你人情了。”
苏时宜点了点头，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支着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报答这个人情？”
“收我为徒吧，”九安几乎脱口而出。
“啊？”苏时宜被他问得一愣，稍微醒了神。
九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你既然要开医馆，总要收学徒，我来做你的学徒不好吗？”
他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叠字，“正好，还能帮你抄一抄药方，也省得病人看了你的字就吓跑了。”
苏时宜忍不住笑道，“你想的倒挺长远，不过现在还不到打算这个的时候，等到了霍州，我们再从长计议，开医馆，顺便查查苏家灭门的真相，可有的干了。”
九安微微点头，不知为何，苏时宜总觉得，每次提到苏家的时候，九安的神情都会稍微有些不自然，他这种身份的人，明明与苏家毫无瓜葛才对。
她还没去深想，就听九安居然问了一句，“陛下旨意中说，苏家灭门的原因是想要起兵谋反，看来这个消息你和瑾月都不信。”
苏时宜当然不信，她虽然对苏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从瑾月的言行举止中，也多少能够感觉出一些东西，因此她几乎能够笃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查明又是一回事，按照当今陛下的性格，恐怕不查个水落石出，案子是不会翻盘的。
于是苏时宜对九安摇了摇头，“虽然查起来很困难，但自古至今，反叛总是要有个由头，退一万步讲，父亲纵然不满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也总会有自己想要扶植的对象，否则贸然反叛，难道要自己上位做皇帝吗？”
她说着又笑了笑，“据我所知，当今陛下最大的皇子也才十二岁。”
“你分析的没错，但是如果想要反叛，并不只有支持皇子这一条路，皇子尚且年幼，但是陛下的兄弟，却似乎有很多人选。”
“你是说王爷？”苏时宜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只是不知道陛下的这些个兄弟中，有哪些的能力会得到父亲的赏识，令他不惜冒险反叛。”
九安声音低了一些，“你知不知道有个传闻……”
苏时宜八卦心挑起来，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传闻？”
“其实也不算是传闻，我也是听街头小巷传起来的，”九安嘴角勾了勾，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的屋里休息的另外两位，“你也知道，先皇帝在世的时候，曾经一度宠爱大皇子，大皇子从十岁那年被立太子，十年时间贤德表明，可二十岁那年，却因为一场大病薨了。”
“从那之后，先皇便未在立太子，但许多人说，先皇曾私下里培育九皇子，时常以君王之道加以教诲，似乎大有传位于九皇子的意思，可令人不解的是，先皇驾崩之后，遗诏中却将皇位传给了当今陛下。”
苏时宜后知后觉的望向九安，“你说的这位九皇子是……”
“陛下即位后，这位九皇子自然就成了九王爷，被安置在长宁州，赐号泓安，”九安微微笑了一下，“也就是你嫁的那位。”
苏时宜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了，”九安又添了一句，“上面的也只是传闻而已，你也知道，传闻本就半真半假的。”
苏时宜突然笑出声来，“你被抓去王爷府才几年，是不是又记忆混乱了？”
九安默了一下，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呆呆地看着苏时宜，半晌才对着她一笑，“你对医术这么自信，我总忍不住想要考考你。”
“只要你还没死，十年也没什么问题，”苏时宜顺着这股自信往上爬，“不过我倒是好奇另外的事。”
她难得认真了几分，朝九安身旁凑了凑，“那天同你下山买药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药铺的那些药，我原以为这里是缺少药材，才不得已拟出这么烂的药方子，可药材明明挺全，难道就没有好大夫吗？”
说罢又添了一句，“那个什么江小姐给你的那颗万能药，倒是有几分看头。”
大概没想到她醉酒之后还会问这么正经的话，九安沉默了一下，也同样一本正经地答道，“其实还是药材少的原因，不光是长宁州，从霍州到京都，能叫得上名号的医家，也不过只有江家而已，江家祖籍坐落在长宁州，因此江老太爷未闭关之前，长宁州的医术与水准，还是不错的。”
“那现在呢？”苏时宜追问了一句。
“将老太爷闭关之后，江家由江一鸣接管，也就是江若瑶的父亲，陛下特请他入朝为官，江家的势力也多被带往京城，学医采药的人少了，药材自然就少了，药价水涨船高，寻常人家抓不起好方子的药，自然就有浑方子流入民间。”
“江老太爷一生济世救人，曾对这样的事情大加批判，因此今日江若瑶下山，那个药铺老板十分忌惮，少收了我们不少银两，否则我那一个玉佩，还真不一定能买得起。”
苏时宜微微点头，“可商人一向逐利，既然药价这么贵，为什么干这行的却这么少？”
“这你应该知道，国律有规定，如果药方吃死了人，是要医家偿命的，因此习医之人原本就少，医者少了，采药的人自然也少，断桥铜丝，要钱不要命的人还是少数。”
原来是这么一层原因。
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不过有国律在前挡着，她开医馆的想法倒确实应当从长计议了，苏时宜求助似的朝九安望了一眼，她脑子不太清醒，因此问问题也没有拐弯抹角的。
“在这种国律之下，想要将医馆开起来，或者说……开的像江家势力那么大，你觉得有几分可能？”
九安错愕了一瞬，对她老老实实答了一句，“你可能没命走这么长的路。”
这话听着刺耳，却也不假，苏时宜紧皱着眉头，试图想出一个好的对策来，她不是不能保证自己开出药方的安全性，但是凡事都会出意外，可她的命却只有一条，倒真的像九安所说那样，像是在走铁索断桥，只要钱，不要命。
九安替她将桌子上的药方收起来，在她面前放了个杯子，斟了一碗清茶，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她，“你真的想开医馆？”
苏时宜几乎没经过脑子就点了头，“这么大的市场，很难不心动的。”
倒是诚实，九安犹豫了一下，便又说道，“其实有个简单一点的方法，你想不想听？”
简单一点就能多有一点希望，苏时宜当然要听，她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像出征的元帅在问询军师，模样出奇的认真。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大修国律。”
苏时宜的脑子迅速转了两圈，依旧没反应过来，“啊？”
大约是以为她是没听清，九安又强调了一遍，“大修国律，只要修改刑法，医术兴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行是挺可行，甚至可以说是改变现状的根本途径。
可……
如今他们四个人，三个是罪臣子女，另一个还是黑户，缩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讨论着改国律的事情，听起来就觉得可笑。
不过倒也有一线希望，苏时宜突然想起江若瑶来。
“江小姐，你还记得吧？”她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江家名望这么高，是最有可能说动陛下的人，你说江老太爷一声济世救人，江家想必也都是高风亮节，乐意为天下医者请这个命，最重要的是，江小姐似乎对你还挺有好感的，你去求求她，或许真能行。”
九安是个聪明人，自然一下子明白了苏时宜的意图，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你想让我去勾引江小姐？”
“什么叫勾引？”苏时宜诧异的看着他，“造福百姓的事情，怎么能叫勾引？况且江小姐貌美如花，既然她对你也难得有好感，你有什么吃亏的，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事。”
都说酒后吐真言，九安将这句话听在心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煞是难看，苏时宜半晌等不到他的回答，兀自反思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强人所难的，于是退了一步，拍了拍九安的手背。
“当然了，你若是实在不喜欢，也别勉强自己干这种事，我只是说这么一条路，讨论问题，切勿当真。 ”
九安却真的当真了，他又替苏时宜添了杯茶，看着她的目光颇为幽怨，“你就这么乐意把我推给别人？”
苏时宜愣了一下，“我真没勉强你，虽然我也想跟你当合作伙伴，但如果你对江小姐实在没有那种想法，我肯定不会为了开医馆耳去为难你。”
说完偷偷瞅了一眼九安，却见那人越发委屈起来，“只是想当合作伙伴？”
“不是……”苏时宜反映了半晌，“咱俩不也还是朋友吗，况且你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以后我若过能够解了你的毒，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越说越理不清了，苏时宜挠了挠头，想不清是从哪里出的问题。
“还有别的呢？”九安似乎被她带起了兴致，也跟着细细数起来，“我替你买了银针，给你抄过药方，还帮你付过药钱……药钱就先不算了。”
苏时宜也立刻反驳了一句，“这钱可都是王爷的，算起来，我还是泓安王府名门正娶的王妃，这钱也算是我的。”
“哦……”九安拖了个长腔，“这么算的话倒也没错，反倒是我欠你人情了。”
苏时宜点了点头，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支着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报答这个人情？”
“收我为徒吧，”九安几乎脱口而出。
“啊？”苏时宜被他问得一愣，稍微醒了神。
九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你既然要开医馆，总要收学徒，我来做你的学徒不好吗？”
他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叠字，“正好，还能帮你抄一抄药方，也省得病人看了你的字就吓跑了。”
苏时宜忍不住笑道，“你想的倒挺长远，不过现在还不到打算这个的时候，等到了霍州，我们再从长计议，开医馆，顺便查查苏家灭门的真相，可有的干了。”
九安微微点头，不知为何，苏时宜总觉得，每次提到苏家的时候，九安的神情都会稍微有些不自然，他这种身份的人，明明与苏家毫无瓜葛才对。
她还没去深想，就听九安居然问了一句，“陛下旨意中说，苏家灭门的原因是想要起兵谋反，看来这个消息你和瑾月都不信。”
苏时宜当然不信，她虽然对苏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从瑾月的言行举止中，也多少能够感觉出一些东西，因此她几乎能够笃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查明又是一回事，按照当今陛下的性格，恐怕不查个水落石出，案子是不会翻盘的。
于是苏时宜对九安摇了摇头，“虽然查起来很困难，但自古至今，反叛总是要有个由头，退一万步讲，父亲纵然不满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也总会有自己想要扶植的对象，否则贸然反叛，难道要自己上位做皇帝吗？”
她说着又笑了笑，“据我所知，当今陛下最大的皇子也才十二岁。”
“你分析的没错，但是如果想要反叛，并不只有支持皇子这一条路，皇子尚且年幼，但是陛下的兄弟，却似乎有很多人选。”
“你是说王爷？”苏时宜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只是不知道陛下的这些个兄弟中，有哪些的能力会得到父亲的赏识，令他不惜冒险反叛。”
九安声音低了一些，“你知不知道有个传闻……”
苏时宜八卦心挑起来，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传闻？”
“其实也不算是传闻，我也是听街头小巷传起来的，”九安嘴角勾了勾，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的屋里休息的另外两位，“你也知道，先皇帝在世的时候，曾经一度宠爱大皇子，大皇子从十岁那年被立太子，十年时间贤德表明，可二十岁那年，却因为一场大病薨了。”
“从那之后，先皇便未在立太子，但许多人说，先皇曾私下里培育九皇子，时常以君王之道加以教诲，似乎大有传位于九皇子的意思，可令人不解的是，先皇驾崩之后，遗诏中却将皇位传给了当今陛下。”
苏时宜后知后觉的望向九安，“你说的这位九皇子是……”
“陛下即位后，这位九皇子自然就成了九王爷，被安置在长宁州，赐号泓安，”九安微微笑了一下，“也就是你嫁的那位。”
苏时宜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了，”九安又添了一句，“上面的也只是传闻而已，你也知道，传闻本就半真半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