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包间里只剩下余倾和王博旦,两个人包揽了所有菜,吃得大快朵颐。

    在余倾的讲解下王博旦才弄明白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有些纳闷道:“所以老陈为什么不让程霁发个语音或者直接打个视频解释一下,还把我们骗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余倾扒了一口饭,说:“徐姐这人严谨,语音和视频只要有心找人伪造,做得逼真不是难事,她刚不也是仔细查看了程霁的手机和身份信息才敢确认么。”

    王博旦啧了声:“老陈也是,还把请教的聊天记录删了,也不知道遮个什么劲儿。”

    整件事情有点逻辑但不多,王博旦还是觉得扯淡,但这局面既然已经收拾好,他便也不去多想那些让人头疼的事。

    他啃着鸡腿,后知后觉看向面前初次见面的人:“忘了问,你是?”

    余倾吃饱喝足,随意擦了擦嘴:“我啊,我是祈旸室友,跟徐姐也认识,是来撑场子的。”

    -

    四月初,气温有所回升但夜晚依旧寒冷。

    程霁和祈旸没留在饭店,到附近的夜市来逛,道路两排的小吃摊生意红火,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断。环境喧闹,各种美食香味迎面扑鼻,如此热闹的氛围两人却默默无言。

    祈旸目光切换于不同的摊位,实则心不在焉,想起临走前余倾的殷切鼓励,耳边只剩紧张的心跳声。

    一向欢脱的程霁此时也一反常态,抿唇沉眉,表情严肃,似是遇到登天的难题。

    ——真是被陈哥害死了!旸旸一句话不说,该不会还觉得那些什么什么花样是我教的吧……

    “那个,”祈旸微微仰头,侧目看他,“你和陈钟是怎么认识的?”

    程霁终于放松了眉头,回答:“他在南绥的石安生鲜是经理,家和公司两边跑,当初为了拿下他废了不少功夫。”

    “这样啊。”祈旸点点头。

    石安生鲜,石安集团旗下的全国大型连锁超市。石安集团靠房地产发家,当初半道开辟新业务还被行内不少人冷嘲热讽过,谁知人家硬是凭借新鲜的食材和用心的售后打出了一片天地,如今全国各大城市都有它的身影。

    话题打开,程霁也不端着了,他清了清喉咙:“其实我跟陈哥说的那些都是从网上瞎看的,我本人没有恋爱史,也绝对也玩过花样!”

    祈旸闻言看过来,程霁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她一下笑出声,忍了两下才忍住,点头道:“我相信你。”

    程霁这才彻底放松,注意到两人心有灵犀都戴着围巾眼里笑意更深了。他看到前面飘着热气的一个小摊,指着说:“鸡蛋仔想不想吃?”

    “好啊。”祈旸向那边走去,对老板说:“来两份。”

    说罢就扫上码。

    “我想请你,可以吗?大餐请不起,这个还是能支付的。”按住程霁欲抬起的手腕,祈旸看着他道。

    “当然可以。”程霁收起手机,低头朝她扬了扬眉:“那就感谢旸旸的投喂啦。”

    等待鸡蛋仔的过程中,程霁一直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他个儿高,几乎挨到摊主支起的灯管,白光照耀下,头发丝透着光,皮肤也衬得白净。

    在包间的第一眼祈旸就发现了,他变化太大了——隔了一个月,他更白了,从丝滑牛奶巧克力色变成了几近白巧克力色,唇角边的口子也完全恢复看不出印记。

    他眼神含笑,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丝毫不遮掩,而祈旸在余倾的锻炼下也放开许多,不似之前的扭捏,她回视他,问:“你这是一直在美白?”

    “嗯。”程霁拖着尾调,眉梢轻抬,撩开左手衣袖露出手腕,语气有些骄傲:“身体乳也没落下,都白回来了。”

    “除了努力,你的基因也很强大。”祈旸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肯定。

    要知道,他刚回国可几乎是黑巧克力的颜色!

    说话间,老板把刚出炉冒着热气的鸡蛋仔递给他们,他们接着朝前走,陆续又买了些其他小吃,找了个露天座位坐下。

    祈旸把加辣多的鸡排递给他:“这份是你的,你也可以尝尝我的梅子味的。”

    程霁和她面对面坐,接过袋子时瞄到她手背的红痕,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弄的,还是那次炸丸子烫的?”

    他之前看明明已经好了。

    祈旸也看了眼,摇头插了块鸡排塞嘴里:“不是不是,那早就好了,都过去那么久怎么可能还不好。这是上周末在店里开烤箱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

    当时差点把一盘刚烤好的蝴蝶酥弄撒,幸好老板眼疾手快接住了,否则一天就白干了。

    程霁拉住她手指,拧眉仔细端详。伤口有指甲盖大小,在四周白皙皮肤的包围下十分刺目,还能看出起泡的痕迹,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没那么骇人了,可光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有多疼。

    “有没有去医院?买药没有?”程霁眉头快拧得打结,语速快语气也着急。

    祈旸微怔,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从很久之前开始,收到别人的关心和好意,她第一反应不是开心或欣慰,而是紧张焦虑,下意识就去想该在何时何地以什么样的方式回赠对方的好意。在这次之前,对程霁她也是这样。

    但现在……

    她安抚地牵住他的手,笑着没有任何负担地说:“去诊所看过了,也买了药涂,别担心很快就能好。”

    “那就好。”

    程霁又看了片刻,连手被反握住都没发现。

    两个模样极出众人的亲昵举动引来一些路人的侧目。

    祈旸衣服不多,今天轮到那件卡其色大衣,头发盘成饱满的丸子头,浑身气质温柔。而程霁着一件黑色外套,头发乌黑蓬松,整个人洋溢着简单清爽的学生气息,颈间的浅麻灰色围巾与一身衣服其实并不很搭,不过他不在意。

    明明刚刮起一阵冷风,祈旸手心却沁出汗,手指僵着不敢动。

    她决定提醒他一下。

    面前女孩双颊带着红晕,可能是风冻的,程霁在想附近有没有暖和点的室内场所,冷不丁手心被一股很轻的力度捏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看向那里,瞳孔后知后觉放大,一抹极淡的绯红漫上脸。

    这算是正式牵手嘛!小时候倒是常常拉手,长大了懂得男女有别后都刻意保持距离,何况他心里只有旸旸,哪里再和别的姑娘有过接触。

    虽然和祈旸在一起有点没正形,但程霁这个人对待别的女生的态度绝对绅士——甚至绅士得冷漠。

    他眼睛很亮,表情很呆,祈旸又联想到了兔子,不过这回是可爱的小白兔,脸红都能明显看出来了。

    祈旸曾和余倾形容程霁的样貌:甜美与帅气杂糅。甜美倒不是说他长得娘,而是他眼睛很大,乌黑有神,睫毛也弯弯翘,像会说话一样;至于帅气,就是他的面部轮廓了,他比较瘦,线条硬朗,个高比例好,酷酷的气质很到位。

    两人无言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用空着的手吃小吃。

    夜色浓厚,气温更冷,只有五六度。程霁导航了一家超市,带着祈旸过去。室内吹不到风,暖气开得足,两人脸颊的红晕都没退散,甚至更深。

    手还牵在一起,几根手指相握,连掌心都没有挨到。祈旸原本有些冷,现在倒是很热,幸好手指不出汗,不然还挺糗的。程霁的手从一而终的温热,没有太大变化,他空的那只手推了一只小购物篮,路上时不时别过头去偷笑。

    超市人不算多,除了一些促销区域的喇叭声,很是安静,两人就这么往里面逛,也不说话。

    “你最近任务多,熬夜伤眼睛,多吃点蓝莓。”逛到水果区,程霁往篮子里挑了几盒新鲜的。

    “好。”祈旸看到前面有特价的水果,心一动,于是过去捡了几个苹果。

    称重完贴好标签回来,程霁还待在原地,表情有些微妙,从远到近一直等她走到身边,目光丝毫未移地看着她。

    “怎么了?”祈旸把苹果放进篮子,以为他是觉得特价水果不好,又拿起来给他看:“这些苹果没坏,只是卖相不好,你看有这种纹路就说明很甜很好吃。”

    程霁默声接过,又轻轻放进篮子里,嘴唇轻微嘟起,右手手掌摊开递到她面前:“手。”

    “嗯?”祈旸看看手又歪头看看他,终于反应过来。

    ——意思是怎么不牵手了?

    她眼睛弯了下,忍笑握住他前半个手掌,无奈道:“我这不是去拿苹果了嘛。”

    程霁没吱声,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傲娇的轻哼,只是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祈旸侧头去看,他还躲,程霁把手微微举起护住,怕蹭到她的伤口。

    缠绕间几根手指交叉到一起,祈旸不跟他闹了,紧了紧手指,程霁感受到力度,扬眉向她看过来。他的骨节要自己的粗一些,修长好看,祈旸悠了几下手臂,目视前方声音却朝旁边飘去:“你刚刚那是撒娇?”

    “那又怎么了。”程霁很理直气壮。

    “感觉你挺自然的,就像……”祈旸放慢脚步,视线上移很快瞥他一眼:“就像你似乎经常这样向人讨手牵。”

    程霁听出她的画外之音,是在打探牵手史。

    他鼻尖轻耸,假装沉思地眯起眼,居然还数了起来:“一、二、三……”

    祈旸心跳一快,有些不满地盯他。

    他居然回忆得那么认真,这数字是代表几个人?还是几次?

    数到三就停止了,程霁笑得有点狡黠,像小孩耍小聪明:“从回来到现在,我们一共有三次手部接触,一次是你烫伤,情急之下我无意识的,一次是你奖励我,贴着我手背停留一秒,还有一次就是今天,你主动牵手了。”

    说着他把手抬起,炫耀似的晃了晃。

    本想反驳是他先上手看伤口的,话到嘴边还是因为他得意的小表情咽下去了。祈旸抬眼笑道,学他:“那又怎么了?”

    不就是理直气壮吗,她也会。

    她用那双勾人心魄的狐狸眼看着自己,程霁立马败下阵来,认命地摇摇头:“不怎么,就是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而已。”

    祈旸其实心花怒放,不过没有显露淡淡“哦”了声,继续朝前走。

    程霁跟在她后面,看着他们绕在一起的手指觉得好不真实。隔着手机聊天视频时还没察觉,真实触碰到才发现是这么奇妙,情人节那天他差点以为祈旸的态度是只想做普通朋友呢,哪里敢想现在居然牵手逛街呢。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祈旸一回头,就发现他笑得荡漾。

    “……”

    她清了下喉咙,问他:“清明节有空吗,我打算回去一趟。”

    程霁的笑还没收敛,算了下时间是后天,“可以,那天正好休息。”

    “那我们下午回去,你上午多休息会儿。”

    “好啊,谢谢旸旸关心。”他拖腔拖调地,甚至还冲她眨了下眼。

    祈旸:“……”

    完蛋,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对她撒娇了。

    -

    同一时间,饭店门口。

    单自然是陈钟临走前买的,就当是赔礼了,余倾和王博旦吃成“宰相肚子”,连站都站不稳,靠着路灯杆子。

    祈旸没回消息,余倾知道她习惯手机静音,何况估计小两口还在甜蜜呢,便没再催。倒是王博旦望穿秋水,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给程霁打。

    余倾看不下去了:“你非要他来接你干嘛,你不会自己回去吗?”

    王博旦哀怨地瞅她眼:“回哪啊?”

    她一噎,想起他不是中舒人,又道:“那你不能先找个地方待着,等他们忙完了再说呗。”

    王博旦登时警觉:“他们忙什么?”

    “……”

    余倾叹气,这人想必也是个雏鸟,没有经验。

    她含糊道:“哎呀,你随便找个地方歇会,到时候你再让他接你。”

    王博旦抱着杆子不肯撒手,很是倔强:“我不管,他把我带来的,就要对我负责!我就在这等他!”

    “行行行,那你就吹着冷风慢慢等吧。”余倾无语,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转身要到路口打车。

    王博旦急了,伸出手拉住她衣袖:“你别走!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回头一看,两眼泪汪汪,嘴唇直哆嗦,好不可怜。

    “啊啊啊啊!”

    余倾跺脚抓狂,捂着额头生无可恋,这人嘴碎死板就算了,怎么还这么磨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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