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的东西,皆是好的,但也有一毛病,贵。

    “二十两?”这么贵,要她的命啊?

    “这位女侠,你仔细瞧瞧这柄剑,刀尖与剑刃皆是由玄铁打造……”

    店家叽里咕噜一大堆,宋弋清啃了两口栗子饼,还是有些心疼纠结,二十两可不便宜,比书析伝两套衣裳加起来贵十倍有余。

    书析伝见宋弋清喜欢,即便是送给戚沢的,也出手阔绰:“我付吧。”

    宋弋清一把拦住人,割舍得痛定思痛:“不用!我有!我自己来!”

    “既是我自己要送的东西,怎能由你来出钱?”

    宋弋清忍着肉疼付了银钱,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店家:“我过几日就来拿,你先帮我收着。”

    师父说了,等到过完年后,若是那魔物再不现身,他们就要启程回墨澹了,也能将戚沢带回去。

    总不至于一辈子都耗在这一处,总不至于天下只有皇宫有邪祟,总不至于只供皇家驱使吧?

    回宫时,宋弋清直奔戚沢院落,想着将给他定了一柄剑的消息告知他,哪知人不在冷宫内,且那修缮多年的院落,像是历经激烈打斗,抬眼望去,满目狼藉。

    书析伝亦是忧心忡忡:“被人抓走了。”

    宋弋清直奔七皇子住所,还未进殿内,就听见几道尖嗓恶笑得头皮发麻。

    有太监和宫女挡在宋弋清身前,怒斥她大胆,却被宋弋清一下挥翻在地。

    女子满目恶光,气势汹汹,手持一柄通体发白、剑身萦绕冰霜气、灵气浑厚的剑,势如破竹,击退七皇子殿内一干人等,强势闯入。

    殿内的欺凌场面令人没眼看,一群人欺压着被牢牢捆束的戚沢,嘴里尽是些淫词浪语 ,而戚沢,衣衫凌乱。

    宋弋清怫然大怒,双目眦裂,弹指间,还未动手,那群人边被弹开数丈。

    再之后,归尘剑剑身与高位上那人脖颈擦过,锋利的剑气险些斩断那脆弱的脖颈。

    那人明显心有余悸,蹭了下颈侧,确认无伤后,也松了口气。

    七皇子戚若风,年岁不大,十六七的模样,却是一副妥妥的混账纨绔样儿,稳坐于主位中,少年桀性,轻勾着眉宇,满眼戏谑揶揄。

    “宋……姑娘,这是何故?皇宫之内,怕是连侍卫都不敢如此动刀动剑。”

    宋弋清眼睑虚眯迷离:“七皇子见谅,皇上叫我等前来,是替他祛魔的,方才见七皇子身后有邪祟踪影,一时情急。”

    随即,又恍然惊愕:“哦,倒是忘了,七皇子不会求仙问道的本事,自然也看不出那魔物在哪儿?”

    七皇子咬了咬牙,对视时,敌意倏然从眸低倾泄:“你们几人虽是父皇请来替他驱魔除妖的客人,可在皇宫之内,如此猖獗,打伤本皇子众多内侍和宫女,未免也太肆意妄为了些。”

    “皇宫之内,恣睢无忌的不是七皇子吗?七皇子不防说说,这是在干嘛?”

    宋弋清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寒冽冷戾的清眸宛若能划破骨肉的锋利刀尖,直直迎上那挑衅又玩味的眼神。

    书析伝解开戚沢身上牢固的道道绳索,将人搀扶起身,并未对戚沢的处境露出怜悯与异样神色,只是如平常那般,极力做到不让戚沢不适。

    七皇子邪笑:“我与四皇兄怎么也算兄弟一场,见他如此不受父皇待见,日子过得甚是清贫艰苦,给他另谋门路而已。”

    “恰好本皇子的心腹太监刘公公,看上了他,二人互相照拂,在这深宫之中,也能互相体谅体谅冷热,有何不可?”

    宋弋清怒气难遏,想不到天地苍茫,乾坤朗朗,世间竟有如此行事之人,竟将自己的兄长强迫给自己贴身之人,而那人还是个太监。

    戚沢是皇子,到底也算天潢贵胄,七皇子行径如此乖张龌龊,宋弋清膈应得心生恶寒。

    皇宫之内,是权利最为昭著之地,自然,各种卑劣与污垢尽显,让人不禁咋舌。

    宋弋清猝然莞尔,却带着矜冷的疏离,已经晦涩的阴鸷:“七皇子不必操心,四皇子不日将入道院修行,替陛下积德,为百姓祈福,你的心腹太监,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用吧。”

    七皇子理了理衣袍,换了个更显慵懒的身姿,挑着丹凤眼,晦眸着实算不上良善。

    “修行而已,在哪儿清修不是修?改明儿我奏请太子,在这皇宫之内,为四皇兄选址建院,于父皇和子民,乃至皇宫众人,福泽岂不是更为深厚。”

    “如此一来,也省得有情之人,饱受相思之苦了。”

    七皇子存心恶心人,遭来殿中一应人讥诮,书析伝与戚沢更是面色冷寒。

    宋弋清齿关紧咬,眸中流转的阴翳猝然化作粲然。

    “那不如再等等,再过些时日,奏请五皇子吧?”

    宋弋清笑得诡秘难测:“再过些时日,我去同五皇子说,以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他没理由不同意的。”

    “他?”七皇子笑意轻蔑,显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

    “如今父皇病重,满朝事宜,皆由我太子哥哥代为监国,他又有何本事做主?”

    宋弋清抬手,归尘剑又回到她手中,神情依旧讳莫如深:“所以我也说了,需得再过些时日。”

    久居深宫,尔虞我诈,七皇子也并非混沌之人,只笑了片刻,便蓦地凝滞了狂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措慌乱。

    “你要对我哥哥做什么?你们若是胆敢对我哥哥不测,我必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威胁,宋弋清从容不迫,剑身利落的回到剑鞘中,气质霜寒清冽:“七皇子休要血口喷人,我又能对太子如何?”

    “只是……”

    巧妙的停顿,足矣让七皇子心神惶惶。

    “殿下也说了,陛下病重,二皇子虽稳坐储君之位,可五皇子亦是先皇后嫡出之子,何人即位,自有诏书为证,七皇子不会以为你等而今就能高枕无忧了吧?”

    “五皇子让我办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只需动动手指……,便可左右太子与五皇子的……命。”

    “谁是九五至尊,谁是阶下囚,连同你的命,都尽在我手。”

    话音刚落,七皇子脸色霎冷,整个人也不复散漫,腰背直挺,如临大敌:“你……狼子野心,他居然敢让你篡改遗照?”

    只见女子云淡风轻,薄唇轻吐:“倒是有这个本事。”

    “宋弋清!”

    “我那时未应他,如今看来,是得重新考虑考虑了。”

    七皇子神色激愤,竟当即蹦起身来:“岂敢,你们这是谋权篡位!”

    宋弋清玩味促狭一笑:“七皇子,你都要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了,真把人逼急了,你也应当知道鱼死网破是怎样的下场?”

    “所以,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来找我的晦气,否则,你不会想多我一个敌人的,毕竟,我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女子轻蔑冷笑,不可一世得跋扈。

    “拿捏你和你的太子哥哥,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书析伝,我们走。”

    书析伝本沉浸于宋弋清方才那番强横霸气的言语中,七皇子威胁,宋弋清反之三言两语,便能不落劣势扭转乾坤,让七皇子不敢再言半句。

    七皇子隐忍怒气,却似是真被宋弋清的话震慑住了那般,不敢轻易与宋弋清作对,只能由着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刘公公上前宽抚七皇子:“殿下,此人也太嚣张了,居然敢威胁你和太子,要不奴才找人……”

    回了冷宫,照例凄清到孤寂,只有萧瑟寒风作陪。

    戚沢忍了一路,等到确认无闲杂人等后,才陡然情急开口:“你找过戚楚绪?他要你替他做什么?”

    宋弋清去找戚楚绪,想来应当是为了他的事儿。

    趴在案桌上的宋弋清疲乏得颓靡,心中所烦闷之事,大多来自戚沢。

    “也没什么,让我帮他改遗诏,不过我没同意,今日在戚若风面前,也正好借这事儿吓唬吓唬他而已,省得他整日来找找你的不痛快。”

    书析伝:“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听闻那位太子更是睚眦必报,势必又要掀起皇宫内的腥风血雨了。”

    宋弋清不以为意:“皇帝如今这日薄西山的身子,还日日寻欢作乐,诸位皇子本就蠢蠢欲动,何须我挑拨?”

    “况且,再过几日,我们就该走了,宫中之事,从此再无干系。”

    如今只愿皇帝别在他们离去前殒命,否则当真是棘手。

    师父说得对,皇宫是浑水,在青阳如此艰险,上岐更是如此。

    回想七皇子殿中情形,宋弋清望向戚沢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悯,欲言又止的翕动粉唇,又怕贸然开口,辱没了戚沢的脸面。

    四目交织,宋弋清终归是没问出口。

    戚沢好歹是皇子,居然过得堪比蝼蚁,最低等的太监都能踩踏折辱。

    “我今日出宫,给你挑了一把剑,可好看了,等我们从这儿出去后,你就能看见了。”

    戚沢顿了顿,才道:“不用等到那日,五日后的除夕就可以。”

    “除夕?”

    若不是戚沢提醒,宋弋清和书析伝都快忘了时日了,五日后就是除夕了。

    书析伝疑惑:“五日后除夕,皇宫内不是有家宴吗?”

    戚沢颔首:“有,但我只需露个脸即可,也无人会在意我的去留。”

    “那日天下同庆,皇宫守卫松散,我可以找机会出去。”

    乌溜溜的眼珠子流转,落在一旁的书析伝身上,摆明打着主意。

    书析伝对宋弋清几乎是唯命是从:“我同师叔求情,让他许你出宫游玩儿,在落钥前回来即可。”

    当即,女子笑逐颜开,眉目如画,昳美姣颜:“多谢师兄~”

    “书祈珒是九州第一俊朗之人,你就是九州最最好的。”

章节目录

以身殉道三百年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荼知er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荼知er并收藏以身殉道三百年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