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彼此的依靠。”

    “比如?”

    “我回来的时候,都舍不得买机票了,要不是你去接我,我大概会选择坐动车回来。”

    张帆被彻底整笑了,抿着嘴唇拿手指戳了下明愉的额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面很好吃,可都凉了,我还没饱呢,你得再给我热热。”张明愉伸了胳膊往张帆腰间搂去,下巴抵着下巴,胡茬的触感在这一刻是再清晰不过的,她却好似不嫌扎人般地又蹭了几下。

    张帆缩了缩脑袋,“不嫌扎得慌啊。”

    “不嫌,你给我热面。”张明愉脱了鞋踩在张帆的脚背上,没骨头地耍着无赖不愿意下来,张帆也乐意这么抱着她往前走。

    他走的有些艰难,刚刚犯过胃痉挛的人,身上能有多少力气。张明愉的心里紧巴巴的,可却没有把身子撤下来,因为她知道此刻她是不能下来,就算知道他仍旧在胃疼,此刻也要假装不知道了。

    张帆让她坐在了案台上,自己则一只手撑着台面去开火,把张明愉没吃完的那半碗面倒回去加热,他又好似忘了刚刚发生的事一样,安安静静地就这么守着明愉吃完了那碗面,没太多话,腰背依旧挺的不太直,就那么又走进厨房刷碗,他自己的那大半碗清水挂面,则是全部送进了垃圾桶。

    “你是去酒店还是在这睡客卧?”

    这话问的,一点别扭不带,张明愉听着也没觉出什么别的来,还是两人都已经太信任对方脾性的缘故。

    “剧组压根没一块儿在北京订酒店,都在横店那边呢。你要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去找周老师了。”

    张帆把碗丢进了消毒柜里,“说的好像我要赶你走一样。”拿布子擦着手,台案上是早从冰箱里取出来待过的橙子,他拿了把水果刀,坐到沙发里开始切,明愉在旁边电脑鼠标点的噼啪响。

    “行了,这都几点了,忙差不多算了。”一盘切好的橙子被推到了张明愉的面前,于是她很干脆地关了机。

    张帆照旧是不动那橙子的,只开了电视想着出点声陪一陪她。张明愉则摘了工作时戴的低度眼镜,专心窝进了张帆的怀里,胳膊又是搂在了他的腰间。

    她好像真的很爱环抱他的腰,精瘦,没有赘肉,却也没有练出腹肌,只是一种清清苦苦的瘦。

    “你看,我们一起吃饭,你给我煮面,我赖在你怀里,我们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明愉的声音自怀里传出,张帆轻轻抚过她颅顶的发,有几根仍旧翘立着,竟显出些有生气的倔强来。

    他就抚着这么几根属于她的发丝,手因为阵阵的痉挛疼痛而微微发着颤,就这样同她一起陷在了这松软的沙发里,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也变得一样松软起来。

    “帮我去拿一支6542吧。”张帆的声音很轻,明愉听到后抬起头,同样很轻地地问他:“很疼吗?”

    “嗯。”他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明愉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是想要在上腹用力的下意识,但依旧在克制着。

    张明愉不知道他是心里的别扭解开了,还是又暂时放下了,但她很高兴,张帆终归是又愿意和自己喊疼了。

    “还没问你呢,你去周老师家吃饭,她和你说什么了?”

    肌肉注射总归是没有静脉滴注起效快,但静滴副作用要更大一些,不到万不得已,张明愉都不愿意那样给张帆用药,所以就又给他灌了只热水袋,叫他抱在怀里。

    张帆人平躺不了,就这么蜷在了床的一侧,明愉则像只懒猫一样,赖在他身边,张帆推她去客房,她也不动弹,旗袍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在两人的缝隙里把自己伸成了“猫条”。

    “我要说周导她什么都没说,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像真话。”

    “她亲自下厨给你做的饭吗?”

    “嗯。”

    张明愉手边顺着旗袍油光水滑的皮毛,听着这话笑了,“那就没事儿,她能亲自给你做饭,证明没什么大事儿。”

    “那她怎么什么都不提?”张帆眨巴着双眼睛问明愉,他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周易茹的。

    “她就那样,没事儿就不开口,开口了才糟哈哈。”

    张明愉话里话外都满不在乎,张帆原本说起这件事儿还紧张兮兮的,但看她那么肯定自若的,也就打算不再琢磨这事儿。老话说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更何况自己这种条件的老男人。

    “睡觉吧!”张明愉现在已经是完全不怕旗袍和大眼了,两只手抄起旗袍,一只脚赶着大眼的屁股,把一大一小撵出了房间,张帆原本准备关灯了,可谁知下一刻张明愉抱着一摞被子就又转了进来。

    张帆手从开关处收回来,不自觉地去拽被子,“你……这是干嘛?”

    “睡觉啊。”

    “胡闹。”张帆起了身,热水袋一下就坠到了床上,他撑着胳膊就要起来赶人,结果张明愉一个打挺,就把自己安排进了床里。

    张帆没办法了,侧身躺回去,看着在床上平躺着闭眼“装死”的人叹气,“客房床大,你干嘛在我这挤啊?”

    “我乐意,睡觉。”说着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张帆从怀里抽出只胳膊来戳了戳她,“不过潇潇那边,你不用去问候问候啊?”

    “她估计还在程熠那醋坛子那儿搞改革开放呢,我现在去她那可凑不上热闹。”

    “真没想到郑霖桥看着那么板正一人,竟然背地里这样啊……”张帆的语气里仍旧夹带着不可置信,可见郑霖桥从前在他心里真是形象不错。

    张明愉卷着被子往张帆那滚了半圈,张帆下意识地往后撤着身子,假若张明愉要是再近半指,很难说他会不会掉到床下去。

    “那你之前还说他是个好演员。”张明愉这旧账翻出来,倒是让张帆寻思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哪门子事儿。

    “他演戏的确是没大问题。”

    “他人又不行,品德都不行了,早晚有一天得完蛋,德都学不好怎么学艺。”张明愉导演专业的脾气上来,一下子跟个老讲师似的,叨叨着从业规范,张帆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心里也在思量,思量自己随着这个行业的“陷落”,是不是也在放低自己的底线。

    从前演戏,剧本成套的给出来,现在演戏,四十集的剧只出来前十五集剧本就敢开拍。不止张帆,这几年他身边所有接电视剧的演员朋友们,手头没有一部是可以让他们只纯粹做演员的,总是需要跟导演、编剧不断地沟通、调整剧本,而这种情况在业内几乎已经成了常态,可这真的是对的吗?就像如他从前会觉得,一个人的事业能力和他的人品道德无关,可真的会毫无关系吗?从《奉天十四年》上说,张帆从不觉得自己是真正最贴合张甫正的人,但郑霖桥的形象和表演技法却是绝对不贴合的,如果当初真的让他这样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使了手段截胡了这部作品,那会呈现出一个怎样的张甫正呢?如果张帆没有演过这个角色,他可能不会有什么态度,但现在他演过了,并且是让张甫正在自己的身体里“存活”了将近五个月,张甫正是在他这里真真切切地活过的,那如果这样一个在自己身上活过、痛过的角色被不合适的人糟蹋、消耗,他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这些假设落在现实中抽象混沌,落在张帆心里,却是再清晰不过的,因为他知道他绝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会成为一个好导演的。”张帆一侧脸压在枕头上,另一侧脸随着淡淡的笑,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酒窝,他只有这一侧有一个酒窝,和明愉只有一侧的梨涡对起来,倒是有些互相弥补的意味。

    “借你吉言。”明愉从被子里自己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胸口上,“还心慌吗?”

    是还有一点的,6542的副作用总归不会那么快过去,但张帆摇了摇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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