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愉觉得自己今年年底真的是有些走背字的，先是张帆病重入院，然后自己又被牵连，莫名其妙进了趟警察局，好容易赶上北京的工作安排了吧，结果一到浙江，男演员竟然又跑路了。
“不是，合约都在这放着呢，楚姐你不能这样啊！你这让我们上哪临时找演员去啊！片酬我们可以再商量嘛，楚姐?……楚姐!”
手机啪的一声被张明愉扔在了桌子上，摄制组的主要负责人全都坐在了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围着一张缺了角的实木桌子，没有人出声。
“要不……就之前来面试过的那个小网红吧？人家对片酬什么的都挺满意的，也很有意向……”
出品人侯沣清在主位上弹了弹烟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眉间的川字刻的很深。
张明愉用两指把手机从桌面上转了一圈，就又转回了手里，“侯总，当时面试你也是在场的，那个网红的脸你现在记住了嘛？我是只记得一脸玻尿酸了，还有他那塑料普通话，你是打算再出钱专门请配音演员？”
侯沣清不知道是被烟呛了一下，还是被张明愉的话呛了一下，没正对她的话，把炮火转向了选角导演朱时茗。
“小朱，你们当时怎么找的人，这找的什么人啊!”
朱时茗一米七八的一个大小伙子，却是个软脾气，所以就算工作上兢兢业业，也免得不了被人当出气筒。
“本来能请来曲宗生就已经是捡到宝了，他人不错，可他经纪人楚姐什么脾气咱们也都知道，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一看就是曲宗生没杠过他经纪人……”朱时茗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就剩嘀咕了，他难得地没有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毕竟这事儿真不是他的问题。
侯沣清把快要燃灭了的烟头往桌上一扔，烧黑了一沓剧本的封面，音调也跟着明显拔高，“我要的是你这个解释吗？我要的是结果结果!”
张明愉把那份剧本从烟灰中抖出来，眉目间显出些不耐烦来，“侯总，过了啊。”
侯沣清摸了一把嘴，手抵在下巴上不再发脾气了，却仍旧是不怀好意地瞥了张明愉一眼。到底是周易茹最亲的学生，张秉言和孟淼的独生孩子，他再有脾气也要给张明愉在摄制组里留着三分的面子。
“要我看，找个有门路的来干这活。”
这活落到面上，就是在赶朱时茗走了。朱时茗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一句声都不吭，会上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
“演员我找，时茗留下。”说完这话，张明愉拎起包就离了桌，一直没表态的冼念也跟着她走了，一桌子人不欢而散。
“你这是压根不给侯沣清留面子啊？”
张明愉步频一向快，现在又生着气，短跟靴的动静在铺了地毯的酒店走廊里都落下了响。冼念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得小跑着才能跟紧。
“两年前我和他就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了，现在什么都是面上功夫。”
十一月底的东阳，早晚温差大，太阳照不进阴冷的走廊，张明愉却是被气的一脑门子都在冒烟。因为是网剧，拍摄周期短人员较少，所以剧组只租用了一整栋的中型酒店，冼念跟着张明愉到了她房间打算继续商量后续，谁知一推门竟然看见了张帆。
冼念的震惊程度从她不利索的语句上展现了出来，“张……呃……张…张帆老师?我没认错吧？”
“你怎么来了？”刚刚还火气四冒的张明愉，此刻说话都变得温柔了，转头又朝冼念说道:“没认错哈哈哈，就他这个丑帽子，多好认啊。”
张帆帽边下的眼睛睁大了些，一把薅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仔细端详起来，“哪丑了?多百搭啊……”
“是百搭，但你也不能夏天黑色鸭舌帽，冬天黑色毛线帽一百年不变吧，你这样就算把自己捂成面包也能把你认出来!”张明愉上手摘了他的口罩往桌上一搁，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进厨房去给冼念沏热茶去了。
冼念原本一开始看见张帆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找张明愉有事，毕竟他俩相识的事情圈里人都是知道的了，但下一秒张明愉竟然就去给人亲手摘了口罩，这关系不用问也明了了。
冼念是个内敛的人，虽说是这部剧的总导演，但她的性子摆在这儿，很多场面上需要应酬转圜的事情都只能张明愉去做，在她心里自己的这位小学妹颇有些无所不能的意思，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却又稳稳当当，这样一个人格、精神、能力都好像近乎健全的人，好像会被人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人是不需要伴侣的，所以当冼念意识到二人关系时，第一反应是惊愕，接着又看了眼张帆，心里突然有了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您姓冼对嘛？”
张帆突然的对话终于让冼念抽回了神。
“啊对，您叫我小念就好，我大了明愉几岁，是她同大学的校友。”
“这么多年我还真就认识您一个姓冼的。”张帆又尬聊了这么一句，实在想不出下句话了，好在张明愉很及时地端着托盘出来，张帆下意识起身想去接，被张明愉摁了回去。
“不沉，小心烫，别换手了，我直接就给放下了。”
张帆索性提了壶给冼念倒茶，冼念吓得不行，端着杯子就要跑，那只可怜的茶壶在争夺中左晃右晃，差点给俩人烫了手。
张明愉看不下去了，把散着的头发往旁边一甩，上去夺了那只无辜的壶，“得得得!你俩一边儿去吧!”
两个人不动了，跟学校里被训了的学生真是没多大差别。张帆见明愉给冼念倒完了，抿着嘴往前推了只杯子。
“干嘛?”
“我也要喝。”
“喝你白水去。”
张明愉连头都没偏，就给张帆训走了，张帆抿着个嘴又跑去自己倒热的白水，倒完回到桌前，自己提溜了茶壶就要倒，被明愉一把薅了下来，“干嘛呀？”
“掺点儿。”
“不行。”
“就一点……我都快俩月没喝茶了……”
“给我我给你倒。”
张帆看着水里有色了，乐呵呵地端杯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知道明愉他们有事要谈，往旁边一挪，安安静静地喝茶看手机。
“你和张帆老师这相处模式……怪有意思的……”冼念没忍住，评价了这么一句。
张明愉给茶几上摸了条苏打饼干，扔给了张帆，张帆接的倒也准，头都不抬一把就给接住了，也不看是什么东西，拆了就开始一口口地吃。
“害……我这……没大没小惯了，跟我爸妈都这样。”
冼念忙放了杯子，手搁在了张明愉的肩头，“俩人在一起哪有什么大小啊，你俩这样就很对很好啊！”
张明愉看懂了她眼里的宽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不过你为了留下时茗，自己扛了这个担子，到时候找不到，侯沣清肯定是要找你不痛快的。”聊回正经事，冼念脸上又恢复了担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一人背这事儿，咱俩一起找，找不到咱俩一起去和侯沣清杠，大不了我再找个资方!”
“现在这影视寒冬闹得，你上哪能那么快找到资方啊，到时候可就不是跑一个演员的事儿了。侯沣清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能凑合着就凑合着吧，咱俩好容易把这事儿攒起来，就得一鼓作气攒住了。”张明愉探了探身子，手心搭在冼念的手背上使了力，是叫她安心的意思。
冼念又同张明愉聊了几句，急匆匆地回去联系人了，张明愉送走她，站在房门前好一阵没有回身，张帆也不打扰她，就坐在远处静静地等着。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没有用门铃来吵人，想来是熟悉房内人脾性的好友，打开门，果然就是拖着行李箱的阮潇潇。
“我听说你和侯沣清呛起来啦？”阮潇潇口罩帽子围巾都没来得及摘，就往张明愉身上四处摸索，好像是怕她少了胳膊腿一样。
张明愉笑了笑，心里的沉重减了些，“你还怕他找我麻烦啊？且不能够呢。”
阮潇潇见她还能说能笑，卸下了紧张，这才发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张帆。
张帆注意到阮潇潇投来的注视的目光，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潇潇。”
“嗯……帆哥好啊，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在这儿？你演这剧?”阮潇潇最后一句疑问调子拉的很长，震惊意味要更加重一些。
张明愉搡了她一件肩膀，推着她往沙发去坐，“傻了啊？你想让他演什么？咱这哪个角色他能演啊？”
“老年许正严啊！多合适!”
“那你说年轻的谁来?那个年轻演员像他?”
阮潇潇傻兮兮地一笑，“你还真别说，咱帆哥这脸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往上数三十年，圈里人可没有和他像的哈哈哈。”
“我谢谢你啊，夸我一句还捎带点损的。”张帆笑着跟着开玩笑，坐回到了旁侧的单人沙发里，张明愉顺带就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开口道:“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和张帆在一块儿了。”
阮潇潇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就彻底定在了原地上，从桌上摸来拆开的苏打饼干刚咬进嘴里，就这么停住了。
“不是，合约都在这放着呢，楚姐你不能这样啊！你这让我们上哪临时找演员去啊！片酬我们可以再商量嘛，楚姐?……楚姐!”
手机啪的一声被张明愉扔在了桌子上，摄制组的主要负责人全都坐在了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围着一张缺了角的实木桌子，没有人出声。
“要不……就之前来面试过的那个小网红吧？人家对片酬什么的都挺满意的，也很有意向……”
出品人侯沣清在主位上弹了弹烟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眉间的川字刻的很深。
张明愉用两指把手机从桌面上转了一圈，就又转回了手里，“侯总，当时面试你也是在场的，那个网红的脸你现在记住了嘛？我是只记得一脸玻尿酸了，还有他那塑料普通话，你是打算再出钱专门请配音演员？”
侯沣清不知道是被烟呛了一下，还是被张明愉的话呛了一下，没正对她的话，把炮火转向了选角导演朱时茗。
“小朱，你们当时怎么找的人，这找的什么人啊!”
朱时茗一米七八的一个大小伙子，却是个软脾气，所以就算工作上兢兢业业，也免得不了被人当出气筒。
“本来能请来曲宗生就已经是捡到宝了，他人不错，可他经纪人楚姐什么脾气咱们也都知道，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一看就是曲宗生没杠过他经纪人……”朱时茗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就剩嘀咕了，他难得地没有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毕竟这事儿真不是他的问题。
侯沣清把快要燃灭了的烟头往桌上一扔，烧黑了一沓剧本的封面，音调也跟着明显拔高，“我要的是你这个解释吗？我要的是结果结果!”
张明愉把那份剧本从烟灰中抖出来，眉目间显出些不耐烦来，“侯总，过了啊。”
侯沣清摸了一把嘴，手抵在下巴上不再发脾气了，却仍旧是不怀好意地瞥了张明愉一眼。到底是周易茹最亲的学生，张秉言和孟淼的独生孩子，他再有脾气也要给张明愉在摄制组里留着三分的面子。
“要我看，找个有门路的来干这活。”
这活落到面上，就是在赶朱时茗走了。朱时茗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一句声都不吭，会上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
“演员我找，时茗留下。”说完这话，张明愉拎起包就离了桌，一直没表态的冼念也跟着她走了，一桌子人不欢而散。
“你这是压根不给侯沣清留面子啊？”
张明愉步频一向快，现在又生着气，短跟靴的动静在铺了地毯的酒店走廊里都落下了响。冼念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得小跑着才能跟紧。
“两年前我和他就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了，现在什么都是面上功夫。”
十一月底的东阳，早晚温差大，太阳照不进阴冷的走廊，张明愉却是被气的一脑门子都在冒烟。因为是网剧，拍摄周期短人员较少，所以剧组只租用了一整栋的中型酒店，冼念跟着张明愉到了她房间打算继续商量后续，谁知一推门竟然看见了张帆。
冼念的震惊程度从她不利索的语句上展现了出来，“张……呃……张…张帆老师?我没认错吧？”
“你怎么来了？”刚刚还火气四冒的张明愉，此刻说话都变得温柔了，转头又朝冼念说道:“没认错哈哈哈，就他这个丑帽子，多好认啊。”
张帆帽边下的眼睛睁大了些，一把薅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仔细端详起来，“哪丑了?多百搭啊……”
“是百搭，但你也不能夏天黑色鸭舌帽，冬天黑色毛线帽一百年不变吧，你这样就算把自己捂成面包也能把你认出来!”张明愉上手摘了他的口罩往桌上一搁，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进厨房去给冼念沏热茶去了。
冼念原本一开始看见张帆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找张明愉有事，毕竟他俩相识的事情圈里人都是知道的了，但下一秒张明愉竟然就去给人亲手摘了口罩，这关系不用问也明了了。
冼念是个内敛的人，虽说是这部剧的总导演，但她的性子摆在这儿，很多场面上需要应酬转圜的事情都只能张明愉去做，在她心里自己的这位小学妹颇有些无所不能的意思，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却又稳稳当当，这样一个人格、精神、能力都好像近乎健全的人，好像会被人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人是不需要伴侣的，所以当冼念意识到二人关系时，第一反应是惊愕，接着又看了眼张帆，心里突然有了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您姓冼对嘛？”
张帆突然的对话终于让冼念抽回了神。
“啊对，您叫我小念就好，我大了明愉几岁，是她同大学的校友。”
“这么多年我还真就认识您一个姓冼的。”张帆又尬聊了这么一句，实在想不出下句话了，好在张明愉很及时地端着托盘出来，张帆下意识起身想去接，被张明愉摁了回去。
“不沉，小心烫，别换手了，我直接就给放下了。”
张帆索性提了壶给冼念倒茶，冼念吓得不行，端着杯子就要跑，那只可怜的茶壶在争夺中左晃右晃，差点给俩人烫了手。
张明愉看不下去了，把散着的头发往旁边一甩，上去夺了那只无辜的壶，“得得得!你俩一边儿去吧!”
两个人不动了，跟学校里被训了的学生真是没多大差别。张帆见明愉给冼念倒完了，抿着嘴往前推了只杯子。
“干嘛?”
“我也要喝。”
“喝你白水去。”
张明愉连头都没偏，就给张帆训走了，张帆抿着个嘴又跑去自己倒热的白水，倒完回到桌前，自己提溜了茶壶就要倒，被明愉一把薅了下来，“干嘛呀？”
“掺点儿。”
“不行。”
“就一点……我都快俩月没喝茶了……”
“给我我给你倒。”
张帆看着水里有色了，乐呵呵地端杯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知道明愉他们有事要谈，往旁边一挪，安安静静地喝茶看手机。
“你和张帆老师这相处模式……怪有意思的……”冼念没忍住，评价了这么一句。
张明愉给茶几上摸了条苏打饼干，扔给了张帆，张帆接的倒也准，头都不抬一把就给接住了，也不看是什么东西，拆了就开始一口口地吃。
“害……我这……没大没小惯了，跟我爸妈都这样。”
冼念忙放了杯子，手搁在了张明愉的肩头，“俩人在一起哪有什么大小啊，你俩这样就很对很好啊！”
张明愉看懂了她眼里的宽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不过你为了留下时茗，自己扛了这个担子，到时候找不到，侯沣清肯定是要找你不痛快的。”聊回正经事，冼念脸上又恢复了担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一人背这事儿，咱俩一起找，找不到咱俩一起去和侯沣清杠，大不了我再找个资方!”
“现在这影视寒冬闹得，你上哪能那么快找到资方啊，到时候可就不是跑一个演员的事儿了。侯沣清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能凑合着就凑合着吧，咱俩好容易把这事儿攒起来，就得一鼓作气攒住了。”张明愉探了探身子，手心搭在冼念的手背上使了力，是叫她安心的意思。
冼念又同张明愉聊了几句，急匆匆地回去联系人了，张明愉送走她，站在房门前好一阵没有回身，张帆也不打扰她，就坐在远处静静地等着。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没有用门铃来吵人，想来是熟悉房内人脾性的好友，打开门，果然就是拖着行李箱的阮潇潇。
“我听说你和侯沣清呛起来啦？”阮潇潇口罩帽子围巾都没来得及摘，就往张明愉身上四处摸索，好像是怕她少了胳膊腿一样。
张明愉笑了笑，心里的沉重减了些，“你还怕他找我麻烦啊？且不能够呢。”
阮潇潇见她还能说能笑，卸下了紧张，这才发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张帆。
张帆注意到阮潇潇投来的注视的目光，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潇潇。”
“嗯……帆哥好啊，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在这儿？你演这剧?”阮潇潇最后一句疑问调子拉的很长，震惊意味要更加重一些。
张明愉搡了她一件肩膀，推着她往沙发去坐，“傻了啊？你想让他演什么？咱这哪个角色他能演啊？”
“老年许正严啊！多合适!”
“那你说年轻的谁来?那个年轻演员像他?”
阮潇潇傻兮兮地一笑，“你还真别说，咱帆哥这脸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往上数三十年，圈里人可没有和他像的哈哈哈。”
“我谢谢你啊，夸我一句还捎带点损的。”张帆笑着跟着开玩笑，坐回到了旁侧的单人沙发里，张明愉顺带就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开口道:“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和张帆在一块儿了。”
阮潇潇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就彻底定在了原地上，从桌上摸来拆开的苏打饼干刚咬进嘴里，就这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