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宫墙之中挂起了无数朱红灯笼。
寒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与皑皑的白雪相衬，分外好看。
韩越慢慢走过幽长的宫道。
芳华殿。
如此绝美的名字，却是困顿了无数女子的牢笼。
“金甲卫守备娄梁拜见韩大人。”宫门外，数名带刀金甲卫齐齐拱手相拜。领头的守备年约三十，容貌忠厚，身手当是不凡。
陛下钦点娄梁率五百金甲卫与他同行，想来此人定不简单。
韩越稍稍点了头。
娄梁面无表情挥了手，后面有人立刻前去打开了宫门。
韩越慢慢走进去。
安汀独身站于庭院之中。
她的脚边，是她亲手卸下的钗环珠冠，连同那件瑰紫的狐裘披风。
如今的她一身素衣单薄，长发散落，面容惨白而憔悴。
韩越不忍再多看她一眼。
“得罪了。”
哪怕圣旨已下，娄梁看着昔日的公主殿下，心中亦有些不忍，但职责在身，他亦是无奈，亲自上前，双手奉上了枷锁。
安汀没有表情，只是顺从地抬起了纤弱的手腕。
锁链的撞击声让韩越心中刺痛。
而那女子，跟随在金甲卫身后，一步一步从他身边走过。
崇宁门外，护送天狼质子灵柩的仪仗队伍整备待发。
而队伍的最后面，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太后有旨，念昔日骨肉之亲，免……罪女安汀游街示众之辱，请。”娄梁停在了马车前，恭敬说道。
韩越身兼押送之职，便站在一侧静静看着。
而安汀并没有回头去看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城，只是微微侧脸看向了韩越。
“请问大人，今日由何处出城？”寒风凛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越不明她何意，微微皱了眉，但还是开口回答，“遵陛下旨意，今日辰时自西城延平门出城。”
“多谢。”
安汀的眼瞳中闪过不为人知的失落，再无一言。
马车落锁，六名金甲卫正色值守在马车前后两侧。
韩越不敢多做耽搁，忙走向仪仗前方，带领众人焚香祝祷，参拜四方，一系列的礼法行就，便与娄梁一同上马，带领队伍出发。
韩越本以为，安汀特意问了出城的方位，定有什么意图，故而在临近城门之时，放慢了一些速度，并且一直留意后面的动静。
娄梁见他一直回头观望，还以为他是有事要吩咐，便拉了马缰，靠近了一些。
“韩侍郎可是有事？”
“……无事，许久未离开京中，心中总有一些顾念罢了。”韩越忙掩饰道。
“大人此次离京匆忙，该是未来得及与亲眷告别，心有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娄梁温和说道。
韩越听他此言，不由微微叹了气。
“我已有两年不曾归家探望双亲，如今一去，更是不知何时能回到此地，好在二老身体康健，我才能心中稍安。”
“在下也是去岁才将双亲接到帝京城奉养，本是想着终于可以阖家团圆，没想到这就接了皇命。不过幸好家中还有妻儿陪伴照应，想必他们也不会太过介怀。”
娄梁提及妻儿，韩越再度叹了一口气。
若非自己任性，也早该有了妻儿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罢了罢了，如今看到安汀的模样，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出了城门。
按照惯例，全军再行叩拜之礼，便正式踏上了羌州之行。
“天寒地冻，大人不曾习武，身骨瘦弱，还是乘坐马车赶路吧，末将在前领路便是。”
行过叩别礼，娄梁阻止了韩越再上马。
“这……”
“无妨的，金甲卫虽镇守京中，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们平日里都操练惯了，受些风寒不算什么。大人乃是文人，若是病了，还会耽搁不少行程。”
“多谢娄将军体恤。”
“大人客气了。”
韩越上了马车，顿感温暖许多。
姚安和姚福守在车中，见他来了，忙递上手炉和水。
“这京城已经这么冷了，不知道羌州会是什么鬼样子，咱们带的这些棉袍冬衣，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姚福蜷缩着身子。
“够不够用，咱们也只有这些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姚安也揣起了手。
韩越却不由惦念，跟在队伍最后的马车里，安汀衣衫单薄，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可如今刚出了城门，她毕竟是犯女，他也不好前去照应。
也只好强压下心头愁绪。
颠簸的马车前行不过一刻，突然缓缓停了下来。
韩越忙起身，钻出厢门查看。
一名金甲卫已经快步赶到了面前。
“出什么事了？”韩越不等他行礼便问道。
“是……女犯的两名女婢在前拦路，说是，她们要与女犯一同前往流放之地。”
“婢女……”
韩越心头一紧，忙下了车。
果然是清露与流云二人。
圣旨颁下之后，原公主府的奴仆侍女皆没入宫廷尉，少帝慈悲，并未将他们治罪。按照宫规，年满二十五岁的婢女可放出宫外自谋生路，剩下的人，会分往不同的宫室继续侍奉。
想必她们二人，该是已经领了银钱被放出宫了。
清露见到韩越，脸上仍是有些不服气。
流云却是再无当日的傲意，径自跪了下去。
“你们既已是自由之身，该早去谋取出路才是。公……她如今乃是戴罪之身，你们若是执意如此，只会让她再受牵连。”韩越钦佩她们的忠义，但碍于铁律只能劝阻。
“民女二人在此拦路，扰乱法纪，在卫兵追捕之时束手就擒，当依律治罪。”流云定定看着韩越，“韩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如何论处！”
流云拉了清露的衣袖，清露咬住嘴唇也跪了下去。
“你……”韩越很是无奈。
他看向娄梁，娄梁却并不下马，微微一笑。
“吾等乃是粗人，朝廷礼法，自然是侍郎大人更为清楚，大人自行定夺便是。金甲卫军纪严明，定无多嘴好事之徒。”
韩越明白他言下之意，稳了稳心神，故作正色。
“清露、流云二女，无视朝廷法纪，拦路滋事，今已束手就擒，将她二人拿下，关入囚车，待本官抵达羌州之时，再行定罪。”
两名金甲卫应声，清露和流云起身，眼中皆是欢喜。
“多谢大人。”流云轻声言道。
清露提起脚边的包裹，一路奔向最后面的马车。
流云亦拿起自己的包裹，在金甲卫的押送下往后走去。
韩越再度看向娄梁，娄梁朝他附手。
“大人不必多虑，军中之人，向来都敬佩她当年之举，一介弱女子，敢与最凶狠的天狼族对峙沙场，该是何等的胆气。在下只恨当年初入军营人微言轻，不然定要追随她与长平侯前去。”
韩越拱手，唇角微勾。
回到马车之时，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想必有了清露和流云陪伴，她也会好过一些。
寒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与皑皑的白雪相衬，分外好看。
韩越慢慢走过幽长的宫道。
芳华殿。
如此绝美的名字，却是困顿了无数女子的牢笼。
“金甲卫守备娄梁拜见韩大人。”宫门外，数名带刀金甲卫齐齐拱手相拜。领头的守备年约三十，容貌忠厚，身手当是不凡。
陛下钦点娄梁率五百金甲卫与他同行，想来此人定不简单。
韩越稍稍点了头。
娄梁面无表情挥了手，后面有人立刻前去打开了宫门。
韩越慢慢走进去。
安汀独身站于庭院之中。
她的脚边，是她亲手卸下的钗环珠冠，连同那件瑰紫的狐裘披风。
如今的她一身素衣单薄，长发散落，面容惨白而憔悴。
韩越不忍再多看她一眼。
“得罪了。”
哪怕圣旨已下，娄梁看着昔日的公主殿下，心中亦有些不忍，但职责在身，他亦是无奈，亲自上前，双手奉上了枷锁。
安汀没有表情，只是顺从地抬起了纤弱的手腕。
锁链的撞击声让韩越心中刺痛。
而那女子，跟随在金甲卫身后，一步一步从他身边走过。
崇宁门外，护送天狼质子灵柩的仪仗队伍整备待发。
而队伍的最后面，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太后有旨，念昔日骨肉之亲，免……罪女安汀游街示众之辱，请。”娄梁停在了马车前，恭敬说道。
韩越身兼押送之职，便站在一侧静静看着。
而安汀并没有回头去看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城，只是微微侧脸看向了韩越。
“请问大人，今日由何处出城？”寒风凛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越不明她何意，微微皱了眉，但还是开口回答，“遵陛下旨意，今日辰时自西城延平门出城。”
“多谢。”
安汀的眼瞳中闪过不为人知的失落，再无一言。
马车落锁，六名金甲卫正色值守在马车前后两侧。
韩越不敢多做耽搁，忙走向仪仗前方，带领众人焚香祝祷，参拜四方，一系列的礼法行就，便与娄梁一同上马，带领队伍出发。
韩越本以为，安汀特意问了出城的方位，定有什么意图，故而在临近城门之时，放慢了一些速度，并且一直留意后面的动静。
娄梁见他一直回头观望，还以为他是有事要吩咐，便拉了马缰，靠近了一些。
“韩侍郎可是有事？”
“……无事，许久未离开京中，心中总有一些顾念罢了。”韩越忙掩饰道。
“大人此次离京匆忙，该是未来得及与亲眷告别，心有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娄梁温和说道。
韩越听他此言，不由微微叹了气。
“我已有两年不曾归家探望双亲，如今一去，更是不知何时能回到此地，好在二老身体康健，我才能心中稍安。”
“在下也是去岁才将双亲接到帝京城奉养，本是想着终于可以阖家团圆，没想到这就接了皇命。不过幸好家中还有妻儿陪伴照应，想必他们也不会太过介怀。”
娄梁提及妻儿，韩越再度叹了一口气。
若非自己任性，也早该有了妻儿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罢了罢了，如今看到安汀的模样，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出了城门。
按照惯例，全军再行叩拜之礼，便正式踏上了羌州之行。
“天寒地冻，大人不曾习武，身骨瘦弱，还是乘坐马车赶路吧，末将在前领路便是。”
行过叩别礼，娄梁阻止了韩越再上马。
“这……”
“无妨的，金甲卫虽镇守京中，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们平日里都操练惯了，受些风寒不算什么。大人乃是文人，若是病了，还会耽搁不少行程。”
“多谢娄将军体恤。”
“大人客气了。”
韩越上了马车，顿感温暖许多。
姚安和姚福守在车中，见他来了，忙递上手炉和水。
“这京城已经这么冷了，不知道羌州会是什么鬼样子，咱们带的这些棉袍冬衣，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姚福蜷缩着身子。
“够不够用，咱们也只有这些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姚安也揣起了手。
韩越却不由惦念，跟在队伍最后的马车里，安汀衣衫单薄，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可如今刚出了城门，她毕竟是犯女，他也不好前去照应。
也只好强压下心头愁绪。
颠簸的马车前行不过一刻，突然缓缓停了下来。
韩越忙起身，钻出厢门查看。
一名金甲卫已经快步赶到了面前。
“出什么事了？”韩越不等他行礼便问道。
“是……女犯的两名女婢在前拦路，说是，她们要与女犯一同前往流放之地。”
“婢女……”
韩越心头一紧，忙下了车。
果然是清露与流云二人。
圣旨颁下之后，原公主府的奴仆侍女皆没入宫廷尉，少帝慈悲，并未将他们治罪。按照宫规，年满二十五岁的婢女可放出宫外自谋生路，剩下的人，会分往不同的宫室继续侍奉。
想必她们二人，该是已经领了银钱被放出宫了。
清露见到韩越，脸上仍是有些不服气。
流云却是再无当日的傲意，径自跪了下去。
“你们既已是自由之身，该早去谋取出路才是。公……她如今乃是戴罪之身，你们若是执意如此，只会让她再受牵连。”韩越钦佩她们的忠义，但碍于铁律只能劝阻。
“民女二人在此拦路，扰乱法纪，在卫兵追捕之时束手就擒，当依律治罪。”流云定定看着韩越，“韩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如何论处！”
流云拉了清露的衣袖，清露咬住嘴唇也跪了下去。
“你……”韩越很是无奈。
他看向娄梁，娄梁却并不下马，微微一笑。
“吾等乃是粗人，朝廷礼法，自然是侍郎大人更为清楚，大人自行定夺便是。金甲卫军纪严明，定无多嘴好事之徒。”
韩越明白他言下之意，稳了稳心神，故作正色。
“清露、流云二女，无视朝廷法纪，拦路滋事，今已束手就擒，将她二人拿下，关入囚车，待本官抵达羌州之时，再行定罪。”
两名金甲卫应声，清露和流云起身，眼中皆是欢喜。
“多谢大人。”流云轻声言道。
清露提起脚边的包裹，一路奔向最后面的马车。
流云亦拿起自己的包裹，在金甲卫的押送下往后走去。
韩越再度看向娄梁，娄梁朝他附手。
“大人不必多虑，军中之人，向来都敬佩她当年之举，一介弱女子，敢与最凶狠的天狼族对峙沙场，该是何等的胆气。在下只恨当年初入军营人微言轻，不然定要追随她与长平侯前去。”
韩越拱手，唇角微勾。
回到马车之时，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想必有了清露和流云陪伴，她也会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