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作美,在学校最后的几分钟里,众人只闻一阵低沉闷响的雷声。

    像是从远方而来,声音像是擂鼓一般,像是敲在众人的心间上,雷声滚动众人只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原本就不明媚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色。

    要下雨!

    众人扭头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在体育课下雨,紧接着在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没有带伞。

    “哎哟这天,马上就要哭了吧?!”有同学混迹在低沉的雷声中,小声的逼逼一句。

    未卜先知,这同学话刚说完,天空就赌气地砸下了黄豆般大小的珍珠。

    好像在说:“看我不砸死你个狗玩意。”

    雨又大又密,整个天空偏灰黑色,天空脏脏的。

    一股巨大的风突然袭向了没有关的窗户,有好些同学的试卷被吹翻在地。也有的直接上了天,在天空中飘飘转转的不肯下来。有同学急急说“我的试卷我的试卷!”

    严肃中夹杂着一丝搞笑。

    坐在窗边的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慕挽枝和傅怀舟已经下位迅速将窗户给关上了。

    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发出一连串的“啪——啪——”声。

    像是一串乐符,声音很清脆,一滴一滴无规则的落下。慕挽枝并不会觉得这种声音很烦,反之,她倒觉得很悦耳。

    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哪怕只是闭上眼睛稍微假寐一下,这种声音也会让人觉得心静。很舒适。

    慕挽枝已经无心在写作业了,她左手支着下巴,微微侧头看着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摇摇欲坠的白玉兰。

    它的身边还有一棵枝干横生,根茎紧紧攀着土地的金黄色梧桐。

    这个白玉兰像是进错了门,但貌似就是进错了家。

    听说是种白玉兰的位置用完了,这里本来是要种两颗梧桐的,但是剩下的白玉兰无处可去只能和梧桐呆在一起。

    这颗白玉兰树干纤细,长势并不茂盛。

    开出来的花活不了几天,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此刻,狂风戏虐,焊不动枝叶繁茂的梧桐,便将目光转向明显营养不良枝叶片片飘零的白玉兰。

    窗外明明只有雨滴不断打在玻璃窗上的“啪——啪——”声和狂风席卷而过的呼啸。

    可是好几次,慕挽枝都感觉自己听到了“咔擦——”白玉兰被拦腰截断的声音。

    狂风与大雨中,它摇摇欲坠,让人情不禁为它捏一把汗。

    又让人不禁遐想它是否会撑过这个鬼天气,或是真的断裂,满地稀碎残叶又当是怎样情景。

    且让她瞧瞧,这本就瘦弱的生命在如此盛大的暴雨中该何去何从。

    枝干上巴掌大的叶子被摧残的颤巍巍地跌落在瓢泼大雨中。

    辗转——辗转——落在了秋的泥土里。

    在风雨中摇摆不定,它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会有人因为它而紧张着。

    它在风雨中晃荡,却迟迟未曾倒下,尽管模样甚是狼狈,腰背扶到了泥地里,仍坚定的站立着。

    真伟大啊。

    她轻声呢喃着,任凭这一声细如蚊呐的低语稀碎在暴怒的风声中。

    眼眶突然有了湿意,慕挽枝吸了下鼻子,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傅怀舟看着风雨中脆弱的白玉兰,脑子里脑补了很多的东西,拿出一张草稿纸写着什么。

    此刻,他觉得自己血液是沸腾了,血液里涌起一丝丝冲动。

    慕挽枝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扭过头,无意间撇到傅怀舟草稿纸上露出来的一小半字。

    ——我看着摇曳的树枝,想念万物的伟大。

    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慕挽枝微微有些愣神。

    傅怀舟也在看风雨中摇摆的树?慕挽枝无法用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阐述自己现在的想法。

    是相见恨晚的感觉吗?慕挽枝不知道。

    她转过头,看着那坚定站立着的白玉兰,耳边夹杂着狂风的呼啸与刺耳的放学铃声。

    她低声喃喃自语了着。

    阴雨的黄昏,风无休止地吹着。我看着摇曳的树枝,想念万物的伟大。

    ****

    每一层楼中间都有走廊连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楼梯,穿过图书馆,站在大厅前。

    好几个女生因为没有伞稍做停留欣赏了一下傅怀舟和陆之淮的战绩,开玩笑说,“我要是有一张照片挂上面,我爸得回家给我摆几桌,我不动筷没人敢吃饭!”

    话一出,有人笑着说美得你。

    有伞的早都已经冲进了蜘蛛网似的雨幕中。

    没带伞的也无所谓,有人直接背着个书包冲进风雨中,大喊着好凉快啊!

    慕挽枝倒是无所谓身上是否会淋湿,但是她的书包不防水,这样淋一路,书包到家就废。

    李清婷的书包在慕挽枝手里,她憋了一节课,下课铃一响直接冲向了厕所。

    她要等她来。

    “傅怀舟那个玩意呢?”陆之淮皱着眉问了句,因为没带伞,他只能打电话问妈妈能不能来接。揉了把头发,身上似有似无的围绕着一种戾气,本来下雨就烦,还要时刻防着傅怀舟走丢!烦躁直接加倍!

    “刚刚还在这里呢!”唐司左右看了看。

    “在这。”声音平淡的像矿泉水。

    陆之淮扭头看去,脑子有一瞬间的发蒙 。不确定的在看一眼,脑袋里像是住了蜜蜂,脑瓜子“嗡嗡——”的。

    可是来者一脸的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傅怀舟拿着四个荷叶,一人分了一个,“都别嫌弃。”

    “卧槽,你从哪里摘的?”宋词看到傅怀舟手中一团绿油油的荷叶时,没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一边说一边远离他!心里连连呼着,这玩意怕不是叛逆期到了!

    “从四方池里摘的。”傅怀舟皱着眉看他,“快要死了,我觉得能用。”

    陆之淮:“....”

    仔细看一看,好像可以用。不对,这他妈的算损坏公务了!

    慕挽枝在偏后方沉默着看他们互相拉扯,笑意不显于表层。

    拉着傅怀舟,手里举着仅仅可以遮住头的荷叶像个勇士一般穿进了雨帘中。

    大厅前的人:“.......”好诡异。

    宋词有伞,白了眼唐司,拉着他进入了风雨中。

    “陆之淮,阿姨接你们的话我俩就先走了。不蹭车了,不麻烦阿姨了哈!”宋词在骤雨中嘶吼,“回家视频!”

    陆之淮:“谁要跟你视频!”

    荷叶被打得稀碎,陆之淮嚎叫的想要回去,被同样荷叶粉碎的傅怀舟拉住了,少年声音清脆,胸腔里透着满腔的热血,他说:“十八岁之前,你淋一场雨怎么啦!怎么那么矫情!”

    听听这义正言辞的声音,听听这中二的台词。

    陆之淮胸腔里憋着一团火,忍着想要把傅怀舟给撕碎的冲动。

    直接用力将人给拽进门口的保安室,把人给抵在墙上。

    两人挨得贼近,有打伞的女生从门卫室旁经过,暧昧的“哦哦哦哦哦。”

    也有熟识的人睁着卡姿兰大眼睛不可置信的从门前经过,丢下一句不可置信的这两好哥们能打起来?

    两人身高差不多,陆之淮看着他,“我他妈都不记得这是你十八岁之前淋的第几场雨了。自己有胃病自己心里没逼数?我警告你,不要逼我说脏话捶你!”老子耐心有限!

    着凉烧不死你个死玩意!

    陆之淮眸孔深沉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傅怀舟吊儿郎当的斜眼倪着他,心里直道:你不是已经说了!

    慕挽枝飞奔过来的时候就看着陆之淮巴巴说个不停,把人给抵墙上的画面。

    慕挽枝:“...”

    傅怀舟看到了她,眼梢微微上扬,“怎么了?”

    “我和李清婷一路,你两不是住一个小区嘛,伞给你两用。国庆来还我。”慕挽枝说着,将伞扔了出去。

    “谢谢。”傅怀舟轻轻推开陆之淮接下了伞。

    恰巧这时李清婷举着伞走了过来,她刚才走到大厅时恰巧看到他们两人在雨幕中拉扯。

    此刻,两人发丝上都沾着雨珠,发丝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有点乖。李清婷小声的“哇哦”了一声。

    看到李清婷过来,慕挽枝礼貌告别,然后就和李清婷跑了。

    陆之淮平淡的站在一边,他根本就没生气。

    他俩算是同一类人,要不然也不可能会玩到一起。算是互相犯贱的那一种。

    傅怀舟打量着手中的伞,恰巧此时,陈满打了电话出来。

    因为是在学校的缘故,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的时候还把陆之淮吓了一跳。

    门卫室里并没有其他人,陆之淮接了电话,只说了句好就挂断了。

    “因为下雨天来接孩子的家长多,堵在红绿灯那里了,我们得走过去。”陆之淮揉了把头发,伸手要伞,“按规定,这次该我撑伞了。”

    未曾想,傅怀舟已经先他一步站在门卫室口将伞给撑开唤他过来。

    陆之淮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了看他。

    也没多想,既然有免费劳动力,那便放心用呗。

    傅怀舟的身子挡住了撑开的伞,陆之淮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插在兜里,走过去。微微愣了一下。

    好奇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陆之淮大概回忆了一下慕挽枝的身高,然后脑子里迅速下了个结论,这伞,从弟弟妹妹那里抢来的吧!

    傅怀舟单手转了下伞,外表只是单一的绿色伞面的伞,伞内倒是别有洞天。

    是成群的微微向左歪着叶子的四叶草。

    傅怀舟:还挺好看。

    咳了两声,扭头带着略微歉意的目光深深的看着陆之淮,“要不,你摇花手飞出去?”

    陆之淮:“...看来今天是必须有人躺在这了!”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是肯定不高兴就是了,眼神像是门外灰色的天空一般。

    “那我扛着你出去。”傅怀舟认真的说,“要不不够两个人打啊。”

    “我来。”陆之淮嘴角抽了抽,上前一步,紧紧的搂着傅怀舟的肩一起走进了雨幕中。

    雨相比起刚下的时候,已经明显的小了很多。

    傅怀舟被陆之淮搂着肩,对方像是故意一样,怎样疼怎样嘞。这动作多多少少带了些怨气。

    傅怀舟突然挣脱开来,毅然决然的冲进雨幕中,陆之淮一惊,没拉他。

    看着雨幕中那丝毫不慌张的背影,撑着伞闲适的漫步在雨帘中。

    *****

    等红绿灯的时候,慕挽枝才猛地想起来刚刚给傅怀舟的伞是自己六岁外甥女的伞。

    在老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宋之意不看款式拿到什么就往行李箱里扔,也是这几天下雨伞拿出来才注意到把外甥女的给拿到这里了。

    支撑着慕挽枝都勉勉强强,本来是想着国庆的时候重新买一个的。

    不过,他俩关系这么好,互相搂着回家应该不成问题。

    李清婷见她看着红绿灯出神,就问她有事?

    “啊没。”慕挽枝笑了笑,又说:“绿灯亮了。”

    *****

    傅怀舟信步走到红绿灯边,一眼就看到了陆之淮家的宝马7系。

    拉开车门想到自己身上都是雨水,就想着问陈满要一个毛巾。

    车内音响里正放着Lady Gaga的【The Cure】

    陈满跟着音乐的节奏边摇摆边哼着曲子,保养得当的脸上带着一个眼镜。

    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抬手迅速将前坐的毛巾给他,“傻站在外面做什么,赶紧进来擦一擦头发,乖乖,感冒了怎么办!”

    傅怀舟坐进来接下了陈满递过来的毛巾,“谢谢干妈。”

    “行。”陈满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发动车子,“赶紧回家洗一个热水澡!”

    傅怀舟说了声好,想起来什么突然变脸,“陆之淮还没上来!”

    “哦对。”陈满反应过来,看着左边倒车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傅怀舟:“我儿子在哪呢?”

    举着伞站在车右边看着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前挪了挪的陆之淮:“.....!!!”

    这是想怎样,我是真的没人关心是吗?

    拉开车门,一屁股做进去,没好气的说;“我在这呢!My dear mother。”

    一把抢过傅怀舟擦头的毛巾擦了擦脸。

    “看到了。”陈满笑了两下,发动车子将车子开了出去。

    本来就不远,车子慢悠悠驶进地下室,她将车倒进车位里的动作不是特别的娴熟。

    看上去还需要一些时间,在陈满的嘱咐瞎,两人就先各回各家。

    傅怀舟家住在11栋6368单位,第六层,相比陆之淮家的二十八层来说简直不足一提。

    傅怀舟不喜欢这么低的楼层,但是傅爸给出的理由很奇葩,说是什么停电好爬楼梯。

    许是老天无眼,傅怀舟他们这个小区,因为地段价值高。小区也是刚建成没几年,区内绿化隔音做的比其他地段的房地产好。价格虽然要高出别的地方很多,但是也不完全算是花费冤枉钱。

    区内维修工对待工作积极又认真。

    虽然电梯出现故障并没有发生在傅怀舟这一栋,但是发生在陆之淮家那一栋啊。

    电梯故障也就罢了,一次故障两,

    从一楼爬到28楼,他当时想也没有想,在陈满打电话说电梯出故障可能需要他爬上来的时候一个急转弯掉头跟着傅怀舟去了他家。

    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也没有什么尴尬放不开的。

    电梯到站,傅怀舟走到指纹锁前,将指纹按在了上面,一次通过。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迎面扑来一丝甜甜的香味。

    傅怀舟进门,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扭头,傅思宁面前放着奶茶蛋挞和小蛋糕,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她将视线从电视上播放的动漫转到傅怀舟的身上。

    盯着傅怀舟看了四五秒的样子,傅怀舟刚换好拖鞋,就见傅思宁顶着一脸“你是谁”“干嘛进我家”的样子朝他走过来。

    拉着他的胳膊,“你走错门了吧,我不认识你欸。”

    傅怀舟:“......”

    要不然怎么会是一个妈妈生的呢,傅怀舟作势拉起她的手腕,把她往门外推,“哎哟,这谁家的小鬼,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大人都不管的吗?”

    傅思宁焊不动他,就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向着父母休息的主卧开玩笑地唤了一声,“爸,有人来了。”

    傅怀舟一愣,啥?你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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