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高令嫣去任何地方都不受阻拦，更加不用通报，即便是在朝会上，她也一样从宣政殿里跑进跑出的，玩累了就被元祁抱在腿上听大臣们商讨国事，困极了就趴在龙椅上直接睡过去。这个时候，元祁总会命人取来自己的披风为她轻轻盖上，大臣们也都主动小声说话，以免把她吵醒。其实大臣们对她突如其来的打扰反而求之不得，因为只要有她在，元祁就绝不会发脾气。只不过，这一回她刚迈进乾德殿的大门就听到元祁在考元旷的功课，于是悄悄躲到柱子后面偷听。
大皇子任城王元旷率先说道：“父皇，儿臣记得书上有这样几句话，君子用法制而至于化，小人用法制而至于乱。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明君之蓄其臣也，尽之以法，质之以备。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这些至理名言便是儿臣心中的治国之道。”
元祁听后一面频频点头，一面不断赞许道：“旷儿不愧为朕的嫡长子，懂得恩威并施宽严相济，难怪大臣们都说你是最像朕的。”
二皇子定远王元暻接着说道：“父皇，儿臣想起《扬子法言·修身卷》中曾云，‘众人好己从，贤人好己正，圣人好己师。修身以为弓，矫思以为矢，立义以为的，奠而后发，发必中矣。’在儿臣的心中，无论为君或是为臣，修德立身都是首要的。”
元祁听完亦肯定地说道：“暻儿虽然比旷儿小三岁，回答得倒也进退有据，跟你母妃的性子一样。朕记得淑妃从来都是这样不争不抢的，实在难得啊！”
六皇子长乐王元暄补充道：“父皇，儿臣读过韩非子的几句话，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但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选贤与能和令出必行同样重要。《盐铁论》里也提过，距谏者塞，专己者孤。虞、夏以文，殷、周以武，异时各有所施。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
元祁展露笑颜，连连称赞道：“暄儿虽然年纪最小，但思虑周密，懂得推己及人，朕心甚慰。你们几个也要记得，人皆可以为尧舜。明王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论贤才之义，别所长之能，则百官序矣。从明日起，暄儿就跟着旷儿与暻儿一同上朝听政吧！”
元暄惦记尚在殿外被罚的元曜，他本想趁着元祁高兴之际开口求情，谁知却被高令嫣抢先一步问道：“姨丈，三哥不去上朝听政吗？”
元祁循声望去，看到高令嫣穿着一身新衣裳站在柱子的旁边，于是立马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温柔地对她说道：“嫣儿放心，曜儿也去。”
高令嫣拉着元祁的袖口，撒娇道：“姨丈，你送给嫣儿的礼物太沉了，嫣儿不喜欢戴着那些东西。”
元祁笑着问道：“那嫣儿想要姨丈送什么礼物给你呢？”
高令嫣眼珠一转，立即答道：“姨丈都忘了今日是贤妃娘娘的生辰了，嫣儿要罚姨丈陪着嫣儿一起到贤妃娘娘的寝殿里用晚膳。”
元祁轻轻刮了一下高令嫣的鼻尖，宠溺地说道：“姨丈答应就是了。只不过，这个不算是姨丈送的礼物，等嫣儿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找姨丈完成心愿，这样好不好？”
高令嫣仰着头傻傻地问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元祁点头道：“那是自然，君无戏言！即便是西陵的万里河山，只要嫣儿想要，姨丈就愿意给嫣儿，哪怕嫣儿捅了天大的窟窿，姨丈也会替嫣儿修补好。你的这几位哥哥都可以作证，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高令嫣把头靠在元祁的手臂上，低语道：“嫣儿不想要这江山……”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迎上元暄投来的目光。
元暄和高令嫣都是被最亲近的人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他们的身上皆透着未经风霜不染尘世的澄明之气，虽清高孤傲却不咄咄逼人，这大概也是元祁最喜欢他们的原因。
元祁拍了拍高令嫣的小手，起身对诸位皇子说道：“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穷于智。你们要谨记，只有自己是难以成事的，君臣要相互信任，兄弟也要相互扶持。好了，除了暄儿，其他人都回去吧！”
待元旷与元暻退出大殿后，内侍监大总管李吉祥奉命缓缓关上殿门。
元祁向元暄问道：“暄儿，你是否想过要当太子？”
元暄先是一怔，然后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父皇，儿臣确信自己有能力让西陵变得更加强大，若有机会，儿臣也会尽力争取那个位置，但若求而不得，儿臣亦甘愿尽心为兄长分忧，因为无论身处何位，都是在为西陵效力。”
元祁凝神静思片刻，再次问道：“倘若为了爬上高位而丢了性命，你认为值得吗？”
元暄略微摇了一下头，答道：“儿臣坚信将来无论哪位兄长身处高位，都可以给西陵带来更好的景象，那时儿臣不愿深陷权力纠葛，更愿留着有用之躯报效国家。”
元祁欣慰道：“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暄儿，你要记得，不自夸，不自大，天下就没有人能争得过你。”
元暄恭敬地回道：“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元祁转而对高令嫣问道：“嫣儿，你喜不喜欢六哥做太子？”
高令嫣眨了眨眼睛，说道：“嫣儿很喜欢几位哥哥，可姨丈是不是只喜欢贵妃娘娘？”
元祁诧异道：“嫣儿为何这样说？”
高令嫣放下手中把玩的物件，答道：“嫣儿觉得姨母不快乐，而且姨丈从来不去看淑妃娘娘，又忘了贤妃娘娘的生辰，方才还罚三哥在烈日下扎马步。如果做错事的是嫣儿，姨丈肯定不忍心责罚。”
元祁摸了摸高令嫣的小脑袋，语气温和地说道：“嫣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跟不喜欢一个人都是没有原因的。”
高令嫣凑到元祁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姨丈放心，嫣儿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姨丈。”
元祁含笑道：“好，姨丈放心。”
站在乾德殿外随侍的李吉祥因早年曾受过卢丞相的大恩，于是趁着送高令嫣回凤霄殿之际，特意将元祁今日的心思婉转地说给卢珺听，以便提醒她早做筹谋。
思忖再三，卢珺考虑到后宫诸妃中唯有贤妃的性子最软也最容易控制，加之其子元曜不得圣心，将来既不会成为元旷的阻碍，也不会被元祁认为结党，于是她打算好好笼络贤妃母子。刚巧今日又逢贤妃生辰，她想起贤妃体热不能吃煎炸菜肴，而元曜又喜欢吃鱼，因此特意交代尚食局的司膳女史做了豚皮饼、长生粥、八仙盘、葱醋鸡、金栗平?、汤浴绣丸、丁子香淋脍、甜雪蜜饯面，然后差人送过去，顺便转达她的祝福。
晚膳时分，高令嫣拉着元祁来到贤妃的寝殿，元曜始知她白天所说的“大礼”为何物，心中既惊且喜，但更多的还是感动，这一点像极了贤妃，总是把别人的点滴善意记在心上，然后用最大的能力回报这些恩情。
元祁不喜欢贤妃大概是因为她总那样客客气气的，看似礼数周全，实则格外生分。其实她并非不在意元祁的感受，反而因为太过在意才会越想靠近就越显疏离。她心里很清楚，有些心意如果一开始没有表明，以后无论怎样说都觉得别扭，不如永远不说。
几天的时间眨眼而过，终于到了七月廿四日。元祁将高令嫣的生日宴定在卢珺的凤霄殿里，除了几位皇子公主及其生母以外，他还邀请卢丞相与卢夫人入宫参加此次宴会。
据尚食局司膳女史介绍，生日宴上的佳肴特意参照高令嫣平日的口味，再将南北饮食特色相融合，稍稍改善之后，制作出了二十道清甜鲜香的时令菜品与精致点心。其实早在《周礼·天官·膳夫》中就有记载，“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品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自东盛灭国后，遗民多逃往北方，更是将嗜甜的饮食习惯带至北岳和西陵。
伴随着歌舞助兴，生日宴正式开始。高令嫣头戴九树花钗坐在元祁与卢珺中间，她一边吃着金乳酥、芝麻卷以及贤妃亲手做的四色水晶糕，一边欣赏着清歌妙舞。待点心食毕，宫女为她呈上冷蟾儿和凤尾翅两道开胃的凉菜，然后再一一端来水炼犊、金铃炙、过门香、八宝鸭、乳酿鱼、箸头春、雪山驼峰、鸳鸯玉带脯八道精致的热菜，其间还为茹素的淑妃准备了玉露甘笋，最后掌事姑姑手捧象牙盘将刚做好的金银夹花平截蟹呈给众人品尝。这道蟹肉馅米面卷也是她爱吃的，但蟹肉寒凉，一定要配上宣木瓜五味姜茶，一来宣木瓜解腻，二来五味姜能缓解螃蟹的寒凉，三来姜茶中的白梅肉可减轻姜丝的辛辣之味。撤去菜肴后，掌事姑姑又特意为她做了槐叶冷淘翡翠面和芙蓉竹荪汤，其余宫女则为众人端来银丝髓饼跟松茸豆腐羹享用。
晚膳过后，元祁亲自喂高令嫣吃清甜凉爽的樱桃滴酪，卢珺则掏出丝帕为她擦拭沾到嘴边的蔗浆，然后笑着对她问道：“嫣儿，你今日过得开心吗？”
眼看高令嫣没有立即回道，只是盯着元祁的胡须若有所思，卢珺再次问道：“嫣儿，是不是又想给姨丈的胡须系蝴蝶结了？上回你在姨丈胡须上系的那两个蝴蝶结最后还是姨母用剪子剪掉才能解开的，姨丈的胡须好不容易才留长的，这回可不许调皮了啊！”
元祁将高令嫣轻轻抱到自己的腿上，慈祥地说道：“嫣儿如果还想给姨丈的胡须系蝴蝶结，尽管系就是了，系多少个都行。”
高令嫣摇了摇头，噘着小嘴说道：“嫣儿记得，外公和外婆牙齿不好不太能吃带骨头的，姨丈肠胃不好不太能吃酸的，姨母不太能吃酥蜜甜食。还有，贵妃娘娘体寒不能吃螃蟹，淑妃娘娘信佛不能吃肉，贤妃娘娘体热不能吃煎炸之物。嫣儿也记得，表哥吃笋过敏，二哥吃虾过敏，三哥不爱吃豆腐，五姐不爱吃鱼，六哥不爱吃鸭肉。但是，方才这些东西都摆上来过。”
元祁笑了笑，说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嫣儿爱吃的啊！我们不能吃不打紧，只要嫣儿吃得高兴就好。”
高令嫣望着元祁，她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嫣儿这么好？”
元祁摸了摸高令嫣的小脑袋，温柔地回道：“因为嫣儿跟我们是一家人啊！等嫣儿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高令嫣拉着元祁的手，小声地对他说道：“嫣儿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姨丈，在姨丈面前是没有人愿意长大的。”
元祁听后与卢珺相视一笑，随后继续喂高令嫣吃盘中的樱桃滴酪。或许，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长大这件事对高令嫣而言，似乎还很遥远。
大皇子任城王元旷率先说道：“父皇，儿臣记得书上有这样几句话，君子用法制而至于化，小人用法制而至于乱。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明君之蓄其臣也，尽之以法，质之以备。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这些至理名言便是儿臣心中的治国之道。”
元祁听后一面频频点头，一面不断赞许道：“旷儿不愧为朕的嫡长子，懂得恩威并施宽严相济，难怪大臣们都说你是最像朕的。”
二皇子定远王元暻接着说道：“父皇，儿臣想起《扬子法言·修身卷》中曾云，‘众人好己从，贤人好己正，圣人好己师。修身以为弓，矫思以为矢，立义以为的，奠而后发，发必中矣。’在儿臣的心中，无论为君或是为臣，修德立身都是首要的。”
元祁听完亦肯定地说道：“暻儿虽然比旷儿小三岁，回答得倒也进退有据，跟你母妃的性子一样。朕记得淑妃从来都是这样不争不抢的，实在难得啊！”
六皇子长乐王元暄补充道：“父皇，儿臣读过韩非子的几句话，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但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选贤与能和令出必行同样重要。《盐铁论》里也提过，距谏者塞，专己者孤。虞、夏以文，殷、周以武，异时各有所施。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
元祁展露笑颜，连连称赞道：“暄儿虽然年纪最小，但思虑周密，懂得推己及人，朕心甚慰。你们几个也要记得，人皆可以为尧舜。明王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论贤才之义，别所长之能，则百官序矣。从明日起，暄儿就跟着旷儿与暻儿一同上朝听政吧！”
元暄惦记尚在殿外被罚的元曜，他本想趁着元祁高兴之际开口求情，谁知却被高令嫣抢先一步问道：“姨丈，三哥不去上朝听政吗？”
元祁循声望去，看到高令嫣穿着一身新衣裳站在柱子的旁边，于是立马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温柔地对她说道：“嫣儿放心，曜儿也去。”
高令嫣拉着元祁的袖口，撒娇道：“姨丈，你送给嫣儿的礼物太沉了，嫣儿不喜欢戴着那些东西。”
元祁笑着问道：“那嫣儿想要姨丈送什么礼物给你呢？”
高令嫣眼珠一转，立即答道：“姨丈都忘了今日是贤妃娘娘的生辰了，嫣儿要罚姨丈陪着嫣儿一起到贤妃娘娘的寝殿里用晚膳。”
元祁轻轻刮了一下高令嫣的鼻尖，宠溺地说道：“姨丈答应就是了。只不过，这个不算是姨丈送的礼物，等嫣儿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找姨丈完成心愿，这样好不好？”
高令嫣仰着头傻傻地问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元祁点头道：“那是自然，君无戏言！即便是西陵的万里河山，只要嫣儿想要，姨丈就愿意给嫣儿，哪怕嫣儿捅了天大的窟窿，姨丈也会替嫣儿修补好。你的这几位哥哥都可以作证，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高令嫣把头靠在元祁的手臂上，低语道：“嫣儿不想要这江山……”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迎上元暄投来的目光。
元暄和高令嫣都是被最亲近的人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他们的身上皆透着未经风霜不染尘世的澄明之气，虽清高孤傲却不咄咄逼人，这大概也是元祁最喜欢他们的原因。
元祁拍了拍高令嫣的小手，起身对诸位皇子说道：“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穷于智。你们要谨记，只有自己是难以成事的，君臣要相互信任，兄弟也要相互扶持。好了，除了暄儿，其他人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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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祁向元暄问道：“暄儿，你是否想过要当太子？”
元暄先是一怔，然后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父皇，儿臣确信自己有能力让西陵变得更加强大，若有机会，儿臣也会尽力争取那个位置，但若求而不得，儿臣亦甘愿尽心为兄长分忧，因为无论身处何位，都是在为西陵效力。”
元祁凝神静思片刻，再次问道：“倘若为了爬上高位而丢了性命，你认为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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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祁欣慰道：“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暄儿，你要记得，不自夸，不自大，天下就没有人能争得过你。”
元暄恭敬地回道：“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元祁转而对高令嫣问道：“嫣儿，你喜不喜欢六哥做太子？”
高令嫣眨了眨眼睛，说道：“嫣儿很喜欢几位哥哥，可姨丈是不是只喜欢贵妃娘娘？”
元祁诧异道：“嫣儿为何这样说？”
高令嫣放下手中把玩的物件，答道：“嫣儿觉得姨母不快乐，而且姨丈从来不去看淑妃娘娘，又忘了贤妃娘娘的生辰，方才还罚三哥在烈日下扎马步。如果做错事的是嫣儿，姨丈肯定不忍心责罚。”
元祁摸了摸高令嫣的小脑袋，语气温和地说道：“嫣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跟不喜欢一个人都是没有原因的。”
高令嫣凑到元祁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姨丈放心，嫣儿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姨丈。”
元祁含笑道：“好，姨丈放心。”
站在乾德殿外随侍的李吉祥因早年曾受过卢丞相的大恩，于是趁着送高令嫣回凤霄殿之际，特意将元祁今日的心思婉转地说给卢珺听，以便提醒她早做筹谋。
思忖再三，卢珺考虑到后宫诸妃中唯有贤妃的性子最软也最容易控制，加之其子元曜不得圣心，将来既不会成为元旷的阻碍，也不会被元祁认为结党，于是她打算好好笼络贤妃母子。刚巧今日又逢贤妃生辰，她想起贤妃体热不能吃煎炸菜肴，而元曜又喜欢吃鱼，因此特意交代尚食局的司膳女史做了豚皮饼、长生粥、八仙盘、葱醋鸡、金栗平?、汤浴绣丸、丁子香淋脍、甜雪蜜饯面，然后差人送过去，顺便转达她的祝福。
晚膳时分，高令嫣拉着元祁来到贤妃的寝殿，元曜始知她白天所说的“大礼”为何物，心中既惊且喜，但更多的还是感动，这一点像极了贤妃，总是把别人的点滴善意记在心上，然后用最大的能力回报这些恩情。
元祁不喜欢贤妃大概是因为她总那样客客气气的，看似礼数周全，实则格外生分。其实她并非不在意元祁的感受，反而因为太过在意才会越想靠近就越显疏离。她心里很清楚，有些心意如果一开始没有表明，以后无论怎样说都觉得别扭，不如永远不说。
几天的时间眨眼而过，终于到了七月廿四日。元祁将高令嫣的生日宴定在卢珺的凤霄殿里，除了几位皇子公主及其生母以外，他还邀请卢丞相与卢夫人入宫参加此次宴会。
据尚食局司膳女史介绍，生日宴上的佳肴特意参照高令嫣平日的口味，再将南北饮食特色相融合，稍稍改善之后，制作出了二十道清甜鲜香的时令菜品与精致点心。其实早在《周礼·天官·膳夫》中就有记载，“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品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自东盛灭国后，遗民多逃往北方，更是将嗜甜的饮食习惯带至北岳和西陵。
伴随着歌舞助兴，生日宴正式开始。高令嫣头戴九树花钗坐在元祁与卢珺中间，她一边吃着金乳酥、芝麻卷以及贤妃亲手做的四色水晶糕，一边欣赏着清歌妙舞。待点心食毕，宫女为她呈上冷蟾儿和凤尾翅两道开胃的凉菜，然后再一一端来水炼犊、金铃炙、过门香、八宝鸭、乳酿鱼、箸头春、雪山驼峰、鸳鸯玉带脯八道精致的热菜，其间还为茹素的淑妃准备了玉露甘笋，最后掌事姑姑手捧象牙盘将刚做好的金银夹花平截蟹呈给众人品尝。这道蟹肉馅米面卷也是她爱吃的，但蟹肉寒凉，一定要配上宣木瓜五味姜茶，一来宣木瓜解腻，二来五味姜能缓解螃蟹的寒凉，三来姜茶中的白梅肉可减轻姜丝的辛辣之味。撤去菜肴后，掌事姑姑又特意为她做了槐叶冷淘翡翠面和芙蓉竹荪汤，其余宫女则为众人端来银丝髓饼跟松茸豆腐羹享用。
晚膳过后，元祁亲自喂高令嫣吃清甜凉爽的樱桃滴酪，卢珺则掏出丝帕为她擦拭沾到嘴边的蔗浆，然后笑着对她问道：“嫣儿，你今日过得开心吗？”
眼看高令嫣没有立即回道，只是盯着元祁的胡须若有所思，卢珺再次问道：“嫣儿，是不是又想给姨丈的胡须系蝴蝶结了？上回你在姨丈胡须上系的那两个蝴蝶结最后还是姨母用剪子剪掉才能解开的，姨丈的胡须好不容易才留长的，这回可不许调皮了啊！”
元祁将高令嫣轻轻抱到自己的腿上，慈祥地说道：“嫣儿如果还想给姨丈的胡须系蝴蝶结，尽管系就是了，系多少个都行。”
高令嫣摇了摇头，噘着小嘴说道：“嫣儿记得，外公和外婆牙齿不好不太能吃带骨头的，姨丈肠胃不好不太能吃酸的，姨母不太能吃酥蜜甜食。还有，贵妃娘娘体寒不能吃螃蟹，淑妃娘娘信佛不能吃肉，贤妃娘娘体热不能吃煎炸之物。嫣儿也记得，表哥吃笋过敏，二哥吃虾过敏，三哥不爱吃豆腐，五姐不爱吃鱼，六哥不爱吃鸭肉。但是，方才这些东西都摆上来过。”
元祁笑了笑，说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嫣儿爱吃的啊！我们不能吃不打紧，只要嫣儿吃得高兴就好。”
高令嫣望着元祁，她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嫣儿这么好？”
元祁摸了摸高令嫣的小脑袋，温柔地回道：“因为嫣儿跟我们是一家人啊！等嫣儿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高令嫣拉着元祁的手，小声地对他说道：“嫣儿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姨丈，在姨丈面前是没有人愿意长大的。”
元祁听后与卢珺相视一笑，随后继续喂高令嫣吃盘中的樱桃滴酪。或许，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长大这件事对高令嫣而言，似乎还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