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意涩然：“是我错，不该，阻你拔除荷花。”
萧十娘柳眉倒竖，嗤声笑道：“今日我为贵客设宴，倒要叫你说些扫兴的话？”
高郎君举酒起身，俯首道：“不才自知罪不可恕，不敢恳求见谅，请以酒代罚，敬祝诸位。”
说罢便不顾其他，仰头痛饮，一口闷下，激得眼眸清亮似有水光。
他坐回身，低下头，再无所动。
萧十娘看他这副作态，冷冷“哼”一声，也不再管他，回过头来赧然道：“仙客见笑，不必谅他。”
应成许搭腔：“萧娘子太过言重了，这花妖不存害人之心，都是小事罢了，何必为区区小事动怒伤情？”
二人自去交涉。
乐携情倾身向行秋低语道：“高郎君在你练剑那时便来了。似乎萧十娘起先并未动怒……”
行秋靠过去，小声问：“此中究竟有何隐情？”
“我那时忙于奏篪救人，并未探知得太过分明……”
萧十娘近年来愈渐不爱繁华喧嚣，故而凌波园内侍者连连削减。等到找来人到大门口点上风灯时已是日旦，正值一天中最不见光的时候，四下黑浓，连风都沉重。
那小厮刚挂完一盏，要去挂另一盏，黑暗里便现出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他，那手的主人声音嘶哑而又急切地问他：“里面如何？”
小厮抬头望去，男子形容枯槁，面白眸红，发丝久而未梳，散乱披在额前，凑到他脸上来，活像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只差没能将他吓撅过去。
原本高郎君这副样子去见萧十娘，保不齐便能博得她心软，两人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他一见萧十娘，却开口便问：“那花妖呢？”
萧十娘讽他：“岂非老家的俏佳娘还不够你垂涎，要到我这里来见异思迁？”
高郎君不知是不是连日劳累，猪油糊住了脑子，说不出一句辩解之辞。萧十娘等他良久，等来干巴巴一句“我并非……”
并非什么？
却吐不出来。
世人戏言他二人天作之合，不过取乐闲谈。那花妖深信他思慕良久，不过草木无知。萧娘本作清清白白，只爱那风花雪月。
可他与她年少相知，见她美貌清扬，见她风华绝代，他自认世俗，并不守心不动。
她妙笔一就，便是山遥水远遗墨间。
他自请入画，道不擅绘人。
她挥弦而歌，便是百啭千声随意移。
他抚掌称妙，道早有锤炼。
终有一日，二人携游山野。他指着潺潺溪水附庸风雅：“落花随流水。”她反嗤：“落花只奈随流水，谁去问落花愿否？流水愿否？”
若说心动，似并不多。难道世人说得多了？便成真了吗？他果真自去找他的如花美眷，自去寻他的温柔梦乡。
后来再提，不过总角之谊，知交之情罢了。
那一年凌波园开园之喜，有人戏谑“莫逆之交”，他坦然受之。笑称家上有仙品玉环，消于水中可得浩然灵气，凡人饮之，便使常驻容颜，延岁守常。
她不爱美人，只爱山河如画。于是一年一年将玉环投入池中，便有人一年一年奉上玉环。
他果真见异思迁吗？
未必有，未必没有。
他惨淡道：“景和，我已而立之年……”
萧十娘似乎知道这人要说出什么荒诞之辞，勃然大怒连声反问：“你而立之年？如何？与我何干？我误你状元登科？误你升官发财？误你寻欢作乐？还是我误你拜堂成亲？”
高郎君哑口无言。
“高若明，你要求心安理得，我如你所愿。我铲去那一园荷花，难道不正合你意？你非要闹得那荷花成了人形，闹得嘉水满城风雨，闹得天下人尽皆知，闹得你那新娘子！满心恨意！”
高郎君嗫嚅道：“我……无意，除去荷花……”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底下头来不敢相对。
萧十娘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气，狠狠道：“你赠我玉环，我回赠丹青，财宝也罢、器物也罢，你我从不相欠什么。你自定你的亲，却转头言说家中不愿你与我有此往来？此中深意，我顾惜你颜面，不愿言明。你既要断，便果决明了，那荷花因你而长生，自然不应留我府上，你却扭扭捏捏，想要留下做什么？留到你家宅不宁，再来与我问罪？”
萧十娘要铲除荷花，高郎君闻风赶来。众人拉拉扯扯，争闹不休间，花匠一铲划到高郎君手上，那精血撒入莲池，花妖便得以脱胎而出。
见着高郎君鹌鹑似的垂头丧气，萧十娘无奈缓下语气，“高兄，你亦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这些年知晖城于你治下百废俱兴，赞你一句经天纬地也不为过，若逢盛世，未必不是出将入相之才。你我又总角之交，本不必走到今日田地。”
“听闻你结亲，我新作了一幅《双鱼戏水》，稍后你带回知晖城，当我贺你与娘子新婚大喜。”
“此后若无生死干系，便只相闻不相见了。”
香炉间紫烟落地，不知谁幽幽叹了一口气。
“高郎君肉体凡胎，竟能使荷花成精？”行秋略有疑问。
乐携情也颇为不解。凡草木成精，无外乎天时地利，集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灵气，长年累月修行不殆，动辄上百年才能修得人形。这凌波园内荷花虽受玉环滋养，但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年，怎的高郎君一滴血下去，就得了通天的造化。
这时，乐存意也凑过来，加入这场窃窃私语。卖弄道：“你们不闻人事，自然不知那高郎君母家出过太上真仙，他血脉里有些仙家灵气，不足为奇。况这萧十娘笔下出神入化，妙绝飘逸，百年后得道登天也未可知。”
“这些荷花浸润如此仙气灵氛，得个人形岂非信手拈来？”
三人一齐感叹道：“修得好不若生得好啊。”
应成许远坐上首，正与萧十娘把酒言欢，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什么风言风语，抽空朝三人投来一眼。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三人报以一笑，乖巧坐好。
应成许问萧十娘：“如今诸事已了，那荷花妖，不知萧娘子作何主张？”
萧十娘喟叹道：“那几池大大小小，既已通灵，我怎能再随意除杀……”
高郎君闻言微微一动，在听到下一句时又委顿回去。
“我却也万万不敢再留它们，求教几位仙客可有门路？”
众人不得所思，半晌，乐存意道：“不知那些花妖现在何处？或可传来一见，问问它自己的意愿。”
萧十娘默然片刻，点头道：“罢，也便让那孽障自己来说道说道。”
大花妖被两个小花妖扶持着进入花厅，她跌到萧十娘膝前去，手指扣住她半片裙角，哀婉道：“我原本是想姐姐结得秦晋之好，才犯下大错，恳请姐姐垂怜，不要杀我。”
行秋看她脖颈泛绿，裙下也只是一截莲梗支撑，便知自己昨日那一剑确实伤她不浅。萧十娘却不以为意，甚至偏腿想要躲过她一扑。
或许她这一套说辞，萧十娘已是听得不厌其烦。
萧十娘冷淡道：“妾族下并无弟妹，烦请仙子不要胡乱攀扯。究竟是为妾好还是打着为妾好的名头以谋一己之私，还望慎意言辞。”
花妖仰头去看萧十娘，毫不意外地便已泪眼朦胧，她徒劳地张张嘴，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萧十娘视若不见，看向众人。
乐携情似有触动，容情道：“此种生灵本不似人，不知人情纷繁难处。她心思纯粹，误将多种因缘只当一种，本身未有恶意，此时既已伏罪，正是化干戈为玉帛之时，娘子何必如此动气呢？”
萧十娘眼神找到落点，举盏向乐携情道：“仙子的意思，我明白。”
她语气轻缓，好似呓语：“道一句托大之辞，这花妖倒算我看大成人。我当初植下满园莲子，不过看重它玲珑透彻，淡雅洁净，如今她化形成人，却令我对她品节落了期许。岂是我培养之过哉？”
乐携情看看萧十娘，又看看花妖。便不再多言了。
应成许温声道：“可这花妖方成形不久，若即刻铲去，恐怕于她根基有伤。萧娘子是博爱之人，不会为私情断人性命。”
萧十娘苦笑称是。她呷下一口香醪，面向花妖，语气难得地和气：“你不意离去，我去亦可，留你们在园中也便清修，只是此地处市井人流中，需得小心。你道如何？”
花妖眼角噙着两粒水珠，将落未落，盈盈仰望着萧十娘，衬得一张楚楚可人的面庞，如何教人不怜。
知晓萧十娘不喜她嘤嘤作态，她轻声细语地哀求：“我不愿与姐姐分离。”
此话大概正拨中高郎君心弦，他欲要开口求情，却见萧十娘一个冷眼过来，才想起如今二人已是无情可说了。
萧十娘拉回裙边，再不为所动。
酒过三巡，厅内花香被酒香掩盖，檐牙高啄处有好鸟啾啾相鸣。
众人相谈之间已是一片和乐融融。
乐存意问：“如今世道艰难，萧娘子去哪里再寻得如此宁和之隅呢？”
萧十娘畅朗一笑，醺醺地说：“这天下土块最多，我随意去往野山狂水，风餐露宿也罢、衣足饭饱也罢，肆意快哉。”
“若有朝一日魂息山泽，亦吾生之大幸也。”
萧十娘柳眉倒竖，嗤声笑道：“今日我为贵客设宴，倒要叫你说些扫兴的话？”
高郎君举酒起身，俯首道：“不才自知罪不可恕，不敢恳求见谅，请以酒代罚，敬祝诸位。”
说罢便不顾其他，仰头痛饮，一口闷下，激得眼眸清亮似有水光。
他坐回身，低下头，再无所动。
萧十娘看他这副作态，冷冷“哼”一声，也不再管他，回过头来赧然道：“仙客见笑，不必谅他。”
应成许搭腔：“萧娘子太过言重了，这花妖不存害人之心，都是小事罢了，何必为区区小事动怒伤情？”
二人自去交涉。
乐携情倾身向行秋低语道：“高郎君在你练剑那时便来了。似乎萧十娘起先并未动怒……”
行秋靠过去，小声问：“此中究竟有何隐情？”
“我那时忙于奏篪救人，并未探知得太过分明……”
萧十娘近年来愈渐不爱繁华喧嚣，故而凌波园内侍者连连削减。等到找来人到大门口点上风灯时已是日旦，正值一天中最不见光的时候，四下黑浓，连风都沉重。
那小厮刚挂完一盏，要去挂另一盏，黑暗里便现出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他，那手的主人声音嘶哑而又急切地问他：“里面如何？”
小厮抬头望去，男子形容枯槁，面白眸红，发丝久而未梳，散乱披在额前，凑到他脸上来，活像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只差没能将他吓撅过去。
原本高郎君这副样子去见萧十娘，保不齐便能博得她心软，两人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他一见萧十娘，却开口便问：“那花妖呢？”
萧十娘讽他：“岂非老家的俏佳娘还不够你垂涎，要到我这里来见异思迁？”
高郎君不知是不是连日劳累，猪油糊住了脑子，说不出一句辩解之辞。萧十娘等他良久，等来干巴巴一句“我并非……”
并非什么？
却吐不出来。
世人戏言他二人天作之合，不过取乐闲谈。那花妖深信他思慕良久，不过草木无知。萧娘本作清清白白，只爱那风花雪月。
可他与她年少相知，见她美貌清扬，见她风华绝代，他自认世俗，并不守心不动。
她妙笔一就，便是山遥水远遗墨间。
他自请入画，道不擅绘人。
她挥弦而歌，便是百啭千声随意移。
他抚掌称妙，道早有锤炼。
终有一日，二人携游山野。他指着潺潺溪水附庸风雅：“落花随流水。”她反嗤：“落花只奈随流水，谁去问落花愿否？流水愿否？”
若说心动，似并不多。难道世人说得多了？便成真了吗？他果真自去找他的如花美眷，自去寻他的温柔梦乡。
后来再提，不过总角之谊，知交之情罢了。
那一年凌波园开园之喜，有人戏谑“莫逆之交”，他坦然受之。笑称家上有仙品玉环，消于水中可得浩然灵气，凡人饮之，便使常驻容颜，延岁守常。
她不爱美人，只爱山河如画。于是一年一年将玉环投入池中，便有人一年一年奉上玉环。
他果真见异思迁吗？
未必有，未必没有。
他惨淡道：“景和，我已而立之年……”
萧十娘似乎知道这人要说出什么荒诞之辞，勃然大怒连声反问：“你而立之年？如何？与我何干？我误你状元登科？误你升官发财？误你寻欢作乐？还是我误你拜堂成亲？”
高郎君哑口无言。
“高若明，你要求心安理得，我如你所愿。我铲去那一园荷花，难道不正合你意？你非要闹得那荷花成了人形，闹得嘉水满城风雨，闹得天下人尽皆知，闹得你那新娘子！满心恨意！”
高郎君嗫嚅道：“我……无意，除去荷花……”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底下头来不敢相对。
萧十娘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气，狠狠道：“你赠我玉环，我回赠丹青，财宝也罢、器物也罢，你我从不相欠什么。你自定你的亲，却转头言说家中不愿你与我有此往来？此中深意，我顾惜你颜面，不愿言明。你既要断，便果决明了，那荷花因你而长生，自然不应留我府上，你却扭扭捏捏，想要留下做什么？留到你家宅不宁，再来与我问罪？”
萧十娘要铲除荷花，高郎君闻风赶来。众人拉拉扯扯，争闹不休间，花匠一铲划到高郎君手上，那精血撒入莲池，花妖便得以脱胎而出。
见着高郎君鹌鹑似的垂头丧气，萧十娘无奈缓下语气，“高兄，你亦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这些年知晖城于你治下百废俱兴，赞你一句经天纬地也不为过，若逢盛世，未必不是出将入相之才。你我又总角之交，本不必走到今日田地。”
“听闻你结亲，我新作了一幅《双鱼戏水》，稍后你带回知晖城，当我贺你与娘子新婚大喜。”
“此后若无生死干系，便只相闻不相见了。”
香炉间紫烟落地，不知谁幽幽叹了一口气。
“高郎君肉体凡胎，竟能使荷花成精？”行秋略有疑问。
乐携情也颇为不解。凡草木成精，无外乎天时地利，集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灵气，长年累月修行不殆，动辄上百年才能修得人形。这凌波园内荷花虽受玉环滋养，但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年，怎的高郎君一滴血下去，就得了通天的造化。
这时，乐存意也凑过来，加入这场窃窃私语。卖弄道：“你们不闻人事，自然不知那高郎君母家出过太上真仙，他血脉里有些仙家灵气，不足为奇。况这萧十娘笔下出神入化，妙绝飘逸，百年后得道登天也未可知。”
“这些荷花浸润如此仙气灵氛，得个人形岂非信手拈来？”
三人一齐感叹道：“修得好不若生得好啊。”
应成许远坐上首，正与萧十娘把酒言欢，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什么风言风语，抽空朝三人投来一眼。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三人报以一笑，乖巧坐好。
应成许问萧十娘：“如今诸事已了，那荷花妖，不知萧娘子作何主张？”
萧十娘喟叹道：“那几池大大小小，既已通灵，我怎能再随意除杀……”
高郎君闻言微微一动，在听到下一句时又委顿回去。
“我却也万万不敢再留它们，求教几位仙客可有门路？”
众人不得所思，半晌，乐存意道：“不知那些花妖现在何处？或可传来一见，问问它自己的意愿。”
萧十娘默然片刻，点头道：“罢，也便让那孽障自己来说道说道。”
大花妖被两个小花妖扶持着进入花厅，她跌到萧十娘膝前去，手指扣住她半片裙角，哀婉道：“我原本是想姐姐结得秦晋之好，才犯下大错，恳请姐姐垂怜，不要杀我。”
行秋看她脖颈泛绿，裙下也只是一截莲梗支撑，便知自己昨日那一剑确实伤她不浅。萧十娘却不以为意，甚至偏腿想要躲过她一扑。
或许她这一套说辞，萧十娘已是听得不厌其烦。
萧十娘冷淡道：“妾族下并无弟妹，烦请仙子不要胡乱攀扯。究竟是为妾好还是打着为妾好的名头以谋一己之私，还望慎意言辞。”
花妖仰头去看萧十娘，毫不意外地便已泪眼朦胧，她徒劳地张张嘴，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萧十娘视若不见，看向众人。
乐携情似有触动，容情道：“此种生灵本不似人，不知人情纷繁难处。她心思纯粹，误将多种因缘只当一种，本身未有恶意，此时既已伏罪，正是化干戈为玉帛之时，娘子何必如此动气呢？”
萧十娘眼神找到落点，举盏向乐携情道：“仙子的意思，我明白。”
她语气轻缓，好似呓语：“道一句托大之辞，这花妖倒算我看大成人。我当初植下满园莲子，不过看重它玲珑透彻，淡雅洁净，如今她化形成人，却令我对她品节落了期许。岂是我培养之过哉？”
乐携情看看萧十娘，又看看花妖。便不再多言了。
应成许温声道：“可这花妖方成形不久，若即刻铲去，恐怕于她根基有伤。萧娘子是博爱之人，不会为私情断人性命。”
萧十娘苦笑称是。她呷下一口香醪，面向花妖，语气难得地和气：“你不意离去，我去亦可，留你们在园中也便清修，只是此地处市井人流中，需得小心。你道如何？”
花妖眼角噙着两粒水珠，将落未落，盈盈仰望着萧十娘，衬得一张楚楚可人的面庞，如何教人不怜。
知晓萧十娘不喜她嘤嘤作态，她轻声细语地哀求：“我不愿与姐姐分离。”
此话大概正拨中高郎君心弦，他欲要开口求情，却见萧十娘一个冷眼过来，才想起如今二人已是无情可说了。
萧十娘拉回裙边，再不为所动。
酒过三巡，厅内花香被酒香掩盖，檐牙高啄处有好鸟啾啾相鸣。
众人相谈之间已是一片和乐融融。
乐存意问：“如今世道艰难，萧娘子去哪里再寻得如此宁和之隅呢？”
萧十娘畅朗一笑，醺醺地说：“这天下土块最多，我随意去往野山狂水，风餐露宿也罢、衣足饭饱也罢，肆意快哉。”
“若有朝一日魂息山泽，亦吾生之大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