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道命令是我下的。”方许宁垂着眼,语调平缓道。

    此话一出,百姓纷纷暴躁起来。

    “你凭什么这样做!”

    “你还我儿子……”

    “……”

    暴动的人群更加难以抵挡,官兵逐渐力不从心,有好些个高壮的汉子的拳头差些碰到方许宁,可她就如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沈牧池知道,她站在那里不动压根就没想躲,甚至希望被刺伤。她想只要自己受伤了,便能替那些被焚烧的人们赎罪,只要自己流血了,便能让这些百姓的怒火平息。

    她就是这样的人,让人费解又矛盾。

    沈牧池此刻很想将她拥入怀中,抱紧她,告诉她,这些不是她的错,无需背负这些罪孽。

    方许宁重新看向众人,眼中光彩微黯,她道:“可这是我翻阅史书典籍,各类医书,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

    百姓大多没读过多少书,他们不知道史书典籍里记载了什么,不知道疫病为何会让大部分人都染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因疫病死去的人要进行焚烧……

    这些“无知”并非是他们自愿的,她不能怪他们。

    望着百姓迷惘的眼神,方许宁接着道:“或许大家会疑惑,为什么这怪病只要互相对视上便会染上。这并不是巫术,也不是只要举行驱魔仪式就能痊愈。”

    “这种病在过去的一千多年里,已经陆续爆发过两百余次,书中记载,最开始爆发的那几次,用尸山血海形容也不为过,后来人们发现,那些因瘟疫死去的人的尸体,是使感染者越来越多的罪魁祸首。”

    方许宁向百姓讲述瘟疫逐渐发展大现在成疫病的原因。

    或许是她讲得详细,众人都冷静下来,不再喊打喊杀。

    “先人们想尽办法也无法想到阻止尸体感染更多的人,只得将尸体焚烧毁掉。”

    再次讲到焚烧尸体,众人眼中不再只有癫狂,多了些理解。

    “结果便是,受到感染的人逐渐减少,直到后面只要控制好已经染病的人,那么剩下的人便不会再染上瘟疫。”

    最重要的一段已经讲完,方许宁长舒一口气,道:“我与大家讲这么多并非是想洗刷掉我身上的罪名,只是想尽可能将你们都保住。接下来我会前往城外临时搭建起来的医馆,决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这样算是讲完了,方许宁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转身走进府衙。

    人群外,沈牧池一直攥紧的拳头也得以放松。

    他的宁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方许宁一进门,便撞上不断擦汗的徐厚卿。

    徐城正急得满头汗,见她进来却忍不住给她竖拇指:“殿下今日这番话实在是让下官佩服不已。”

    方许宁回以虚弱一笑:“往后还是少些这样的事罢……”

    脱离府衙外的喧嚣后,方许宁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徐厚卿吓一大跳,赶忙上前搀住她往里边走。

    还未走出几步,徐厚卿便手中一空,他回头一看,原是沈世子绕到侧门那处进来了。

    沈牧池将方许宁打横抱起,方许宁突然脚下一空,心中慌乱之际胡乱攀上沈牧池的脖颈。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只差一个指节的距离便能让沈牧池一亲芳泽。

    方许宁先将头偏转开,红着耳尖道:“不必如此麻烦,你放我下来……”

    “那可不成,”沈牧池拒绝得干脆,“好容易才让我抱上,哪能再让你自己走。”

    因偏头而将通红的耳尖暴露在沈牧池的眼前地方许宁死劲儿倔着,不论沈牧池怎么说都不肯将头再转回来。

    “还请徐城正带路,殿下方才受了惊吓,需要个安静的地儿歇息。”

    沈牧池心中只挂念着方许宁的身体状况,虽说现在瞧着精神还看得过去,可连续操劳了好几日的人,怎么可能如同看着这样好。

    徐厚卿立刻重视起来,道:“请跟我来。”

    自从皖城封城第一天起到现在,已有近半个月,通常按照普通人家的粮食存储量来看,最多再撑两日,百姓便会面临没有粮食吃的局面。

    “这样下去可不行。”徐厚卿在带路的同时汇报自己的统计结果,方许宁摇头,表情算不上好。

    “现下也不好接触禁封,好容易将城内所有染上疫病的人隔离出来,到时候又因为解封而染上疫病,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徐城正这两日为百姓的温饱问题操碎了心。

    方许宁思索再三,提议道:不若将府衙的粮仓打开,开设粥棚?”

    府衙也是会存储粮食的,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可因为不是每年都像今年这样会发生意外,是以并未存储过多粮食。

    “开设粥棚倒是可行,就怕府衙的这些不够。”徐厚卿满面愁容。

    这倒也是个问题,方许宁眉头皱起来。

    沈牧池突然开口道:“开设粥棚的事不如交给我来办罢。”

    方许宁终于舍得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你可以么?”

    她问出这句话不是不信他,表示质疑。是目前情况实在特殊,若非自己强求,靖安侯府一家或许也不用待在皖城,毕竟到目前为止,他们一行人除了容铃,没再有人染上疫病了。

    沈牧池自然道:“殿下忘了咱们一路从朝歌城过来时做了什么了?”

    靖安侯夫人乐善好施,一路走来,搭建不少粥棚,为穷苦人家送去不少吃食。

    在开设粥棚这件事上,或许沈牧池做起来的确会得心应手些。

    方许宁笑起来,忘了自己还被人抱着,道:“那本公主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了!”

    沈牧池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来。

    他发现,这样的方许宁与之前没失忆时的方许宁好像有些不一样,从前她不会和自己像方才那样明确的表达愉悦,与欣喜。

    发生这样的变化,很可能是因为失忆后,记忆回到两年前,那时候的方许宁还未接受过多的礼法,是个随性的小公主。

    想明白这一点的沈牧池倒是稀罕得不行,并非是原先的方许宁不好,只是他总觉着那个方许宁沉重些,眼里总带着淡淡的忧愁。她的确是漂亮的,可感觉还缺些什么。眼下这个方许宁不一样,沈牧池觉着——

    方许宁,乐安公主,就该是这样的,恣意骄傲,会让人忍不住一直讲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殿下放一百个心罢。”

    “就是这里了。”徐厚卿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

    这是府中最宽敞的地方,他见方许宁早出晚归的,就叫人收拾了这么个地方给她,不成想竟真用上了。

    沈牧池将人放在榻上,俯下身替她脱鞋袜,这举动让方许宁吓了一跳,赶忙绷紧小腿,将脚收回来。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方许宁觉着这话或许不那么靠谱,她控制着腿往回收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倒让沈牧池成功脱下两只脚上的鞋袜。

    待沈牧池一松手,方许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腿收回榻上,顺便拿毯子盖住。

    “都已成了婚,殿下还这般防着啊?”沈牧池见着榻上的人在听到“成婚”二字,面上闪过不自然的神情时,也好心情的笑起来。

    徐厚卿自觉自己留在这里不是个好主意,悄摸摸退了出去,现在房中就只剩下方许宁与沈牧池二人。

    “你不用做到这个份上的……”方许宁小声嘟囔。

    沈牧池的耳朵何其敏锐,他半蹲在榻前,微微抬头看着方许宁,道:“殿下,咱们好好谈谈罢。”

    做什么这样郑重……

    方许宁不太适应与沈牧池这样谈话,她呐呐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她其实隐约知道一点沈牧池要与自己谈什么,并且之前也有过谈话的征兆,只是她一直在回避,后边沈牧池也没再提起。

    可这两日沈牧池提起这件事的次数有些频繁,方许宁知晓,这个问题是时候解决了。

    没放过方许宁神情的沈牧池察觉到她的默许,不可置信中又有些兴奋。

    “我先问殿下几个问题,还请殿下如实回答。”

    “嗯。”方许宁点头。

    “殿下是见到我的第一眼便觉着厌烦么?”这个问题憋在沈牧池心中好久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方许宁正要习惯性点头,又想到方才答应要如实回答,她又将这个问题在心中默念一遍,好好思索。

    良久才给出答案,她迟疑道:“是……”

    沈牧池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也不是……”方许宁迟疑着补充。

    “怎么说?”沈牧池又一瞬间变得神采奕奕。

    大起大伏的情绪变化让方许宁叹为观止,可她没忘了自己还在与沈牧池进行严肃的谈话。

    不顾过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方许宁不太想讲与他听。

    “这个问题……”能不能跳过?

    “不可!”沈牧池十分斩钉截铁,刚讲完这句话又觉着语气太生硬,他放柔声调补充道,“方才殿下还答应会如实回答呢。”

    “也罢!”方许宁一咬牙,索性不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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