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十八年七月,方许宁在众位公侯之子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沈牧池骑马撞到在地。

    那时,从她倒下再到被方玥棠扶起身,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之前还觉着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竟会对她做出这般无礼的举动。

    方许宁是宫中唯一的公主,几个哥哥仔细爱护,后宫众位娘娘也待她如亲女,更不用提皇帝是如何捧在手心娇养,将她养的矜贵又傲气,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彼时方许宁想,若是他能与自己道歉,好好同自己说一说,并喝下她送来的酸梅汤,她勉为其难原谅他也不是问题。

    可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少年的歉意,甚至都未偏头看过来一眼。

    方许宁是众星捧月的公主,稠人广众之下出丑,让她何其难堪。

    方玥棠扶她回去,方才见到少年有多惊艳,现下就有多失望。

    自那之后,方许宁心中便憋着一口气,沈牧池便是那条导火索,见到他就会立刻点燃,总忍不住呛他。

    到了后边,整个朝歌城的人都晓得乐安公主最看不惯的人便是沈世子了。

    沈牧池听完整个过程,半晌未回神,方许宁简直被他盯得受不了。

    “你说话!”方许宁头回将自己这件事讲出来,她觉着就算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也至少说些什么。

    沈牧池回神后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一种庆幸又懊恼的语气道:“就因为这件事?”

    “为什么不能!”方许宁以为他那副样子是嫌自己小心眼,她鼓鼓两腮,语气冲冲的,仿佛这样便能让自己瞧起来的确足一些。

    沈牧池一看便知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赶忙解释:“非也非也!殿下听我说!”

    “我只是很懊恼,若是那时将话说开了,后边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什么意思?”这话方许宁听得云里雾里的,十分不解。

    沈牧池只是太过欣喜,都有些讲不清话了,他好好将思绪在脑海中整理一番才继续向方许宁解释。

    “我还未和殿下说过,自那日骑射课与殿下初见,便再未将殿下的身影从心底抹去过……”

    这话太过暧·昧,什么叫再未将她从心底抹去过,这是只有关系最最亲密的人才能讲出口的。

    方许宁无措的看和他,虽是在俯视沈牧池,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在沈牧池的注视中,她像被渔网围住的鱼,无法逃开四面八方的网,也不敢撞上去,怕被渔网勾住尾鳍再也挣脱不开。

    “那时与其说不愿和你道歉,不如说是伤到心中奉如神明的人,痴傻到不知所措,”沈牧池继续解释,“后来二皇子抓住我,还年少的我更是不知反驳,等回神,殿下已经和二殿下走远……”

    方许宁没太听清后边说得什么,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沈牧池的那句“奉若神明的人”。

    虽然不太合时宜,可方许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能从沈牧池口中听到。

    那可是沈牧池,每一门课都能得甲等被太傅当众夸赞的人……

    “殿下?”沈牧池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家说的话能不能让她放下嫌隙,重归于好。

    “嗯!”方许宁猛然回神,看向沈牧池,“什么?”

    若是这样问,沈牧池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他微微握紧的手心里已满是细汗,他上回这样还是在和方许宁表露心意。

    “今日我想殿下道歉,为那日迟来的歉意,也为这些年殿下独自受的气,”沈牧池道,“殿下可愿原谅我?原谅从前胆小懦弱的沈牧池?”

    方许宁不知道等这声道歉多久,这么些年的她独自生着闷气,就等有一天能听到能从沈牧池口中的歉意。

    “怎么了怎么了?殿下莫哭……”沈牧池手忙脚乱,他不晓得说错了什么,让方许宁蓦地殿下眼泪。

    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沈牧池越是哄,越是多。

    方许宁哭着,不知为何突然伸手打了他一下。

    那一下控制了一下力道,落在沈牧池肩上像被挠一下似的,沈牧池站起身想哄哄她。

    不等沈牧池开口调侃,方许宁又是一下,这一下没收力,落在腹部,沈牧池本能地将肌肉紧绷起来,缓解这道力,可他在方许宁的手落下来前又卸了力道,只让人触到一股柔软。

    他常年练武,这点力道对他来讲并无影响,只怕伤到方许宁那只柔若无骨的手。

    方许宁不知道这些,又往他身上招呼几下,眼泪掉的更凶了。

    这可就不成了,沈牧池容许她撒气,却不能接受这样不顾身子地一直掉眼泪。

    他揽臂将方许宁拥入怀中,轻轻拍她的肩,让方许宁平复下来。

    方许宁自己也晓得眼下这种行为就是无理取闹,人家都和自己道歉了,他也受了自己这么些年的气,自己还要抓着人不放……

    都这样了,他都不还手,还一直哄她,有一刻,方许宁觉着自己有些混蛋。

    “沈牧池……”方许宁的头埋在他的腰间,声音闷闷的。

    回应她的是轻柔的一声“嗯”。方许宁愧疚更甚,她手指蜷缩,抓紧了他腰后的衣裳布料。

    “如今殿下已明白了我的心意,无论殿下说什么或是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的。”沈牧池无所谓。

    一眼就沦陷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方许宁就是有一日说自己杀了人,沈牧池或许一番纠结之后也只会替了她的罪名。

    可方许宁要的不是这些,她轻轻开口:“这些年,是我未想通,针对你,给你甩脸子,让你难堪,这些是我做得不对……”

    越讲到后面,声儿越小,沈牧池耳力绝佳也不得不屏息凝神起来。

    他早该明白方许宁心中所想的,那样高傲的人,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还未听到人道歉,自己还能进宫做皇子伴读,得益于方许宁心思单纯,质而不野。

    现下还和让她当众出丑的人道歉,当真是……

    他无法描述这种感觉。

    沈牧池只觉着心中一片柔软,想揉揉她哭红的脸,将人抱进怀中好好哄哄。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右臂卡住方许宁下腋,左手捞住人的腿弯,等自己坐在榻上时,手上用了股巧劲儿将她面对面放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着实暧·昧,沈牧池生得高大,方许宁就算坐在他腿上,也只能看见他的鼻尖。若要与之对视,还得微微仰头。

    方许宁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笼罩。

    “殿下不必道歉,你未做错,你只要好好坐在云端上便好。”沈牧池扶着她的腰,怕人摔下去。

    方许宁何曾与旁人这样亲近过,她什么也听不着了,腰间的手掌炽热,好像一团火,让她忍不住靠近,想让人箍得紧些,理智上又明确的知晓这是不对的,她抗拒沈牧池地触碰。

    就像理智与欲·望撕裂开来。

    方许宁就是矛盾本身。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愣了好半晌才将身子往后仰了些,试图让自己离沈牧池远些,可腰间的手掌未动分毫,这样的举动也只能让她露出脆弱精致的雪颈。

    古时,民间被献给神明的女子也如这般,试图反抗强大的神明,却不知自己在挣扎之余已将最诱人的地方展现在神明的眼前。

    沈牧池垂下眼睑,喉口微动,他将人放在榻上,自己板正地坐在榻边,不敢再看方许宁一眼。

    方许宁恨不能离他三丈远,可床榻只有这么点,她只好努力缩在床头。

    “即便今日咱们将误会解除,我也还不是你熟悉的方许宁。”

    沈牧池自然知晓,只要她平安,那些记忆能不能再想起来不重要。

    “这又有何要紧,”沈牧池那双凌厉的凤眸柔和下来,“只盼殿下能将视线时不时落在我的身上,给我喜欢殿下的机会。”

    这是说的什么话!方许宁才不会在意沈牧池呢!

    “你要喜欢什么人又不归我管,做什么问我?”

    这句话的含义是——我没有不让你喜欢。

    沈牧池知晓了她的意思,凤眸上扬,嘴角勾起,极是愉悦。

    “不准待在这里了,你快些出去。”方许宁被看得脸热,恼羞成怒要赶人出去。

    沈牧池知晓方许宁的性子,也晓得她面皮薄,只好将厢房让给她,让人好好捋捋思路。

    总归不能将人逼狠了。

    他刚将门打开,便见着徐厚卿揣着什么东西急匆匆走过来。

    “沈世子!有信!”他走得急,气息都不太稳。

    信?这时候来信只可能是宫中接到消息,沈牧池止住脚步,又退至房内。

    方许宁正疑惑他为何又进来,还不等她问出口,早该离开的徐厚卿又接着进来。

    “殿下,朝歌城来的信。”徐厚卿将信递到方许宁手上。

    “拿给我瞧瞧。”方许宁喜上眉梢。

    方才她与百姓说前日收到信是为了稳定民心,可现下才算是收到信了。

    她知晓父皇不会放任这一城百姓白白送命,只要自己的信送至宫中,那便必会等到援军来。

    这信一到手,她便认出来这是三皇子方玥棠的。

    方许宁展开信件细细阅读,良久,她将信递给沈牧池。

    “三皇兄前日动身自朝歌城出发,约莫还有五日便能到皖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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