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我的孩子吧
刘管家带来的消息让人难以置信。
很快廖主任也来了，她给学员们分发了耳麦和身份证扫描仪，带来更加重磅的坏消息：
“根据预测，兽潮将在今晚六点抵达俞灯镇，你们立即配合军方组织民众离开这里！出发之前每队必须收集自己护送的人员名单，抵达国都之后复查一次，不得有误！”
无数公交大巴从附近的城镇驶向俞灯镇，用于转运当地居民。
至于座位够不够，没人能给出准确答复。
军方对此的表态是：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公民；二、优先转运携带有效证件的人员。
一时间，街道上停满了贴着“转运”标签的大型车辆，人们拿着证件争先恐后爬上车，拍着车窗催司机快点开动，一遍遍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撤离。
这个节骨眼，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自行开车逃跑。
一波小型兽潮就足以吞噬掉整个小镇，更别说出了俞灯镇还会遇到落单的异兽，这时再去雇佣第三方的武者小队已经来不及，跟着军方调配的车队走才是最安全便捷的。
“我刚刚摔了一跤把身份证弄丢了，但我女儿的证件还在，让我们上去好吗？”一个妈妈抱着婴儿苦苦哀求杜婷。
她膝盖处的布料磨破了一个大洞，里头血肉模糊。
杜婷把着车门，勉强维持着平衡，被挤得差点掉下车，痛苦摇头：“这辆车满了，塞不进来，你去别处问问看。”
女人绝望，眼见这辆大巴果真开始启动引擎，慌慌张张瘸着腿跑起来，沿途又问了几辆大巴，无不是严重超载。
“屠明然！屠明然——！！求求你，带走我的孩子吧！”
她认出了车里正在复核身份信息的美人是今年的高武校花，毅然踩上背包垫起脚，哭着将女婴举进车窗里。
车窗里的大叔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嗷嗷大哭的孩子。
屠明然连忙挤过去探身出窗，只觉有一个东西迎面扔来，下意识抓在手里，是那孩子的身份证。
几乎同时，大巴驶离原地，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追着大巴跑到跌倒在地。
“小心！”她施了一个治疗术，但距离太远了，莹绿色的光点落在大巴身侧，找不到目标，转眼便随风消散。
那个扑倒在地的陌生女人变成了视野中的小黑点，过一会就完全看不见了。
屠明然感到口干舌燥，茫茫然看了一眼手里的身份证，姓名那一栏写着：陈娥。
……
大巴车顶上，安得贵嘟囔着：“结哥，下回让刘叔别那样了啊，我可没单手接机甲的能耐。”
“我的错。”林结客摇头苦笑，“他以前也是这毛病，遇到跟机械有关的东西就没轻没重，我回头再找他谈谈。”
狄丹望向俞灯镇的方向，那个高如大厦的机甲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机甲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身为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面对新武器总有种别样的亢奋。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她真想当场爬上去仔细观摩它是怎样运作的！
至于“兽潮”这个词，她是头一回听说，但并不意外，她在遭遇巨鼠的时候就知道附近会有兽群出没。
相比之下，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林结客的管家。
刘管家让机甲直接摧毁饭店，固然无礼，实则也透着另一层信息：像俞灯镇这种小规模的人类聚居地，一旦遇到这种自然灾害，会直接夷为平地。
他不过是顺势而为，满足了自己破坏建筑的恶趣味。那时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有些彰显自家与众不同的虚荣。
这么嚣张的人，居然甘愿屈尊当林结客的管家，亦或者说，当上林结客的管家就有底气那般嚣张了？
她正思忖着，耳朵里钻进一声稚嫩的哭啼，猛一回头——
屠明然单臂翻上车顶，另一只胳膊臂弯里抱着一个婴儿，神情黯然：“她妈妈证件丢失，把她托付给我。”
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人到齐了，来讨论一下防卫方案吧。”林结客看了眼缩在狄丹身后的杜婷，招手，“杜婷，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自信点，接下来我们得并肩作战了。”
……
根据统计，九号小队需要负责护送1114位居民，挤到超载也多达21车。
但是，原本护送车队抵达俞灯镇的高阶武者都留在那里备战。军方分配过来的人手仅仅只有50名普通体质的军人，他们散入车内，负责维持秩序。
对于一个五人小队来说，此行无疑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这件事能商讨的余地十分有限：眼下车队走的这条路，前一天他们刚走过，只能容一辆大型车经过，不能并行。这意味着，此次车队长达三百余米。
作为武者，他们能和少量异兽打个有来有回，结果呢？
75个武者，单程走这条路，4辆汽车报废，37人受伤。
如今五个武者要负责护送一千多个普通人，他们能做到的，难道会比前一天好吗？
讨论十分钟后，五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狄丹掩面直笑，笑到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发言，个个面面相觑。
最后破罐子破摔，也管不了什么阵型，以狄丹、林结客、屠明然、安得贵、杜婷的顺序，均匀分散在车队顶部。
什么意思？散开盯梢啊，谢天谢地他们还有耳麦！
狄丹对于敌情的判断能力，大家都是服气的，全票同意让她占据最好的视角。
她独自坐在车队第一辆大巴车顶，根据屠明然教的法子调试了一下耳麦，迎风叹息：“但愿如你们所说，校方有派人来监视我们。”
“这就是你们九号小队想出来的馊主意？”一条机械蛇游至她身侧，卷住大巴边缘的横杠，发出熟悉的嘲讽。
狄丹斜了它一眼：“吴大机械师，你不守着自己的车队，来这里做什么？”
“太蠢了，你们的机械师是干什么吃的？”那蛇自言自语道，“噢，我忘了，她连工具箱都没有带。”
“她一直背着呢。”狄丹嘴里反驳着，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是说她带的箱子太小？”
“你不知道？”吴铠的回答充满了讶异，“按照高武体系的规定，小队执行任务期间，机械师携带的专用工具箱有硬性规定，男机械师的工具箱至少要1.6米高，女机械师的工具箱不得低于1.4米。”
狄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样的规定？
她确实注意到其他机械师都拖着巨型箱子，相比之下杜婷带的箱子小多了，像一个双肩包那么大。
“杜婷……也许是身体不好，我认识她不过四天，就见她晕过去两回。”
“你是我们星球上的人吗？”机械蛇攀上狄丹肩头，扭头看她，仿佛在细细端详。
狄丹心中一紧，脸上却哈哈大笑：“你在说什么傻话？”
“每个机械师的必修课就是负重，因为我们要携带的工具比别的武者多。如果身体素质差到拖不动工具箱，她连机械师的门槛都摸不到——这不是这个星球上的常识吗？你不知道？”
“或许你看过关于我的新闻么？”狄丹伸指弹开那个凑近的蛇头。
机械蛇敏捷避开，反驳道：“失忆只是忘记一些事情，又不是变成傻子。你这种程度的常识断层，怕不是失忆那么简单吧？”
哈，好敏锐的小子。
狄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眶里饱含热泪——
“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连巧克力是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匡校长可怜我，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坐上汽车。”
说着，她抓起机械蛇团吧团吧，按在自己崎岖的肋部，用力磨擦，声泪俱下：“你看我这瘦得……肋骨都要跑出来了。有没有可能，贫民窟的孩子就是这样，又弱小，又无知？”
机械蛇在她手里僵住了：“……当我没说，你先放我……我的蛇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的蛇里有炸药。真的。”
“嗯。”狄丹揩去眼角的泪水，声线恢复低沉，似笑非笑，“所以你还是不要胡乱揣测别人了，我看杜婷朴素得很，也许家境贫寒也未可知。”
“那我只能说杜婷的家境比我好多了。”机械蛇警惕地游远了一点，缠在另一边的横杆上，“机械科作为开销巨大的高武学科，每个月都有额外的报销比例，个人需要承担的费用并不算多。”
狄丹听到这里，有些好奇：“以你之见，这种顾头难顾腚的境况，机械师可以做什么？”
“我不知道杜婷会怎么处理，每个机械师的处理方式不同。在我的车队里，每辆车有我的蛇在放哨，就像现在我在脑海里可以看到你。”
“你直接在脑海中看见我？如何看到的？我以为你得借助那种叫作‘监控’的东西。”狄丹惊异，伸手又要去捉那蛇，想好好研究一番。
机械蛇早有准备，趁着大巴颠簸闪过狄丹的手，飞速攀游到她头顶：“我当然是兼修了武法！据我所知，杜婷和我不是一个路子。她兼修武技，是个神射手。”
下一秒，蛇头倒吊到她眼前：“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可悲的事实：监控类设备，也是机械师的必修课之一。”
狄丹沉默，迅速捏住那枚躲闪不及的蛇头。
机械蛇在她掌中疯狂扭动：“你们队的机械师在摆烂！懂吗，长点心吧！”
很快廖主任也来了，她给学员们分发了耳麦和身份证扫描仪，带来更加重磅的坏消息：
“根据预测，兽潮将在今晚六点抵达俞灯镇，你们立即配合军方组织民众离开这里！出发之前每队必须收集自己护送的人员名单，抵达国都之后复查一次，不得有误！”
无数公交大巴从附近的城镇驶向俞灯镇，用于转运当地居民。
至于座位够不够，没人能给出准确答复。
军方对此的表态是：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公民；二、优先转运携带有效证件的人员。
一时间，街道上停满了贴着“转运”标签的大型车辆，人们拿着证件争先恐后爬上车，拍着车窗催司机快点开动，一遍遍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撤离。
这个节骨眼，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自行开车逃跑。
一波小型兽潮就足以吞噬掉整个小镇，更别说出了俞灯镇还会遇到落单的异兽，这时再去雇佣第三方的武者小队已经来不及，跟着军方调配的车队走才是最安全便捷的。
“我刚刚摔了一跤把身份证弄丢了，但我女儿的证件还在，让我们上去好吗？”一个妈妈抱着婴儿苦苦哀求杜婷。
她膝盖处的布料磨破了一个大洞，里头血肉模糊。
杜婷把着车门，勉强维持着平衡，被挤得差点掉下车，痛苦摇头：“这辆车满了，塞不进来，你去别处问问看。”
女人绝望，眼见这辆大巴果真开始启动引擎，慌慌张张瘸着腿跑起来，沿途又问了几辆大巴，无不是严重超载。
“屠明然！屠明然——！！求求你，带走我的孩子吧！”
她认出了车里正在复核身份信息的美人是今年的高武校花，毅然踩上背包垫起脚，哭着将女婴举进车窗里。
车窗里的大叔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嗷嗷大哭的孩子。
屠明然连忙挤过去探身出窗，只觉有一个东西迎面扔来，下意识抓在手里，是那孩子的身份证。
几乎同时，大巴驶离原地，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追着大巴跑到跌倒在地。
“小心！”她施了一个治疗术，但距离太远了，莹绿色的光点落在大巴身侧，找不到目标，转眼便随风消散。
那个扑倒在地的陌生女人变成了视野中的小黑点，过一会就完全看不见了。
屠明然感到口干舌燥，茫茫然看了一眼手里的身份证，姓名那一栏写着：陈娥。
……
大巴车顶上，安得贵嘟囔着：“结哥，下回让刘叔别那样了啊，我可没单手接机甲的能耐。”
“我的错。”林结客摇头苦笑，“他以前也是这毛病，遇到跟机械有关的东西就没轻没重，我回头再找他谈谈。”
狄丹望向俞灯镇的方向，那个高如大厦的机甲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机甲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身为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面对新武器总有种别样的亢奋。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她真想当场爬上去仔细观摩它是怎样运作的！
至于“兽潮”这个词，她是头一回听说，但并不意外，她在遭遇巨鼠的时候就知道附近会有兽群出没。
相比之下，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林结客的管家。
刘管家让机甲直接摧毁饭店，固然无礼，实则也透着另一层信息：像俞灯镇这种小规模的人类聚居地，一旦遇到这种自然灾害，会直接夷为平地。
他不过是顺势而为，满足了自己破坏建筑的恶趣味。那时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有些彰显自家与众不同的虚荣。
这么嚣张的人，居然甘愿屈尊当林结客的管家，亦或者说，当上林结客的管家就有底气那般嚣张了？
她正思忖着，耳朵里钻进一声稚嫩的哭啼，猛一回头——
屠明然单臂翻上车顶，另一只胳膊臂弯里抱着一个婴儿，神情黯然：“她妈妈证件丢失，把她托付给我。”
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人到齐了，来讨论一下防卫方案吧。”林结客看了眼缩在狄丹身后的杜婷，招手，“杜婷，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自信点，接下来我们得并肩作战了。”
……
根据统计，九号小队需要负责护送1114位居民，挤到超载也多达21车。
但是，原本护送车队抵达俞灯镇的高阶武者都留在那里备战。军方分配过来的人手仅仅只有50名普通体质的军人，他们散入车内，负责维持秩序。
对于一个五人小队来说，此行无疑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这件事能商讨的余地十分有限：眼下车队走的这条路，前一天他们刚走过，只能容一辆大型车经过，不能并行。这意味着，此次车队长达三百余米。
作为武者，他们能和少量异兽打个有来有回，结果呢？
75个武者，单程走这条路，4辆汽车报废，37人受伤。
如今五个武者要负责护送一千多个普通人，他们能做到的，难道会比前一天好吗？
讨论十分钟后，五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狄丹掩面直笑，笑到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发言，个个面面相觑。
最后破罐子破摔，也管不了什么阵型，以狄丹、林结客、屠明然、安得贵、杜婷的顺序，均匀分散在车队顶部。
什么意思？散开盯梢啊，谢天谢地他们还有耳麦！
狄丹对于敌情的判断能力，大家都是服气的，全票同意让她占据最好的视角。
她独自坐在车队第一辆大巴车顶，根据屠明然教的法子调试了一下耳麦，迎风叹息：“但愿如你们所说，校方有派人来监视我们。”
“这就是你们九号小队想出来的馊主意？”一条机械蛇游至她身侧，卷住大巴边缘的横杠，发出熟悉的嘲讽。
狄丹斜了它一眼：“吴大机械师，你不守着自己的车队，来这里做什么？”
“太蠢了，你们的机械师是干什么吃的？”那蛇自言自语道，“噢，我忘了，她连工具箱都没有带。”
“她一直背着呢。”狄丹嘴里反驳着，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是说她带的箱子太小？”
“你不知道？”吴铠的回答充满了讶异，“按照高武体系的规定，小队执行任务期间，机械师携带的专用工具箱有硬性规定，男机械师的工具箱至少要1.6米高，女机械师的工具箱不得低于1.4米。”
狄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样的规定？
她确实注意到其他机械师都拖着巨型箱子，相比之下杜婷带的箱子小多了，像一个双肩包那么大。
“杜婷……也许是身体不好，我认识她不过四天，就见她晕过去两回。”
“你是我们星球上的人吗？”机械蛇攀上狄丹肩头，扭头看她，仿佛在细细端详。
狄丹心中一紧，脸上却哈哈大笑：“你在说什么傻话？”
“每个机械师的必修课就是负重，因为我们要携带的工具比别的武者多。如果身体素质差到拖不动工具箱，她连机械师的门槛都摸不到——这不是这个星球上的常识吗？你不知道？”
“或许你看过关于我的新闻么？”狄丹伸指弹开那个凑近的蛇头。
机械蛇敏捷避开，反驳道：“失忆只是忘记一些事情，又不是变成傻子。你这种程度的常识断层，怕不是失忆那么简单吧？”
哈，好敏锐的小子。
狄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眶里饱含热泪——
“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连巧克力是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匡校长可怜我，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坐上汽车。”
说着，她抓起机械蛇团吧团吧，按在自己崎岖的肋部，用力磨擦，声泪俱下：“你看我这瘦得……肋骨都要跑出来了。有没有可能，贫民窟的孩子就是这样，又弱小，又无知？”
机械蛇在她手里僵住了：“……当我没说，你先放我……我的蛇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的蛇里有炸药。真的。”
“嗯。”狄丹揩去眼角的泪水，声线恢复低沉，似笑非笑，“所以你还是不要胡乱揣测别人了，我看杜婷朴素得很，也许家境贫寒也未可知。”
“那我只能说杜婷的家境比我好多了。”机械蛇警惕地游远了一点，缠在另一边的横杆上，“机械科作为开销巨大的高武学科，每个月都有额外的报销比例，个人需要承担的费用并不算多。”
狄丹听到这里，有些好奇：“以你之见，这种顾头难顾腚的境况，机械师可以做什么？”
“我不知道杜婷会怎么处理，每个机械师的处理方式不同。在我的车队里，每辆车有我的蛇在放哨，就像现在我在脑海里可以看到你。”
“你直接在脑海中看见我？如何看到的？我以为你得借助那种叫作‘监控’的东西。”狄丹惊异，伸手又要去捉那蛇，想好好研究一番。
机械蛇早有准备，趁着大巴颠簸闪过狄丹的手，飞速攀游到她头顶：“我当然是兼修了武法！据我所知，杜婷和我不是一个路子。她兼修武技，是个神射手。”
下一秒，蛇头倒吊到她眼前：“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可悲的事实：监控类设备，也是机械师的必修课之一。”
狄丹沉默，迅速捏住那枚躲闪不及的蛇头。
机械蛇在她掌中疯狂扭动：“你们队的机械师在摆烂！懂吗，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