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铠,咱们认识也有四天了。”狄丹捉弄着手中惊慌失措的蛇,低笑道,“今日这么好心,莫不是鬼附身?”

    试图摆脱魔爪的机械蛇再一次僵住,发出冷哼:“我本来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免得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坑死的。”

    “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的队友,反而相信找过我麻烦的人呢?”狄丹趁着吴铠安分的当口,仔细查看这条机械蛇的结构。

    无奈她对现代机械和武法一窍不通,看不出联接二者的门道。

    吴铠并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听完她的话,迟疑了,蛇头点了一下:“于情于理,你说得对。不如交给时间去证明吧。”

    狄丹也没料到这小子转弯这样快,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他干巴巴地问。

    狄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你的车队在何处?”

    “在你们后边,怎么?”

    “你看沿途可有异动?”狄丹环视四周,余光所及之处,巨花丛一派静谧。

    机械蛇盘成一坨,眼中红光闪烁:“等等,我需要再确认一下。”

    另一头的吴铠,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二十几个转动方向的画面,那是缠绕在车顶的机械蛇进行全方位的搜查。

    一一确认之后,他通过机械蛇给了狄丹一个笃定的回答:“我认为一切正常。”

    “没有异兽的踪迹?”

    “完全没有。”

    那就不正常了。

    狄丹马上按下耳麦:“队长,我记得你的耳麦可以直通我们队每个……车夫?”

    林结客磁性但充满困惑的嗓音在她耳朵里响起:“车……夫?”

    “司机,那叫司机!”机械蛇立起蛇身凑近狄丹的耳麦疯狂吐槽,“我的天呐,你的词汇库是刚从远古时代打捞出来的吗?”

    狄丹一把将它推开,对着耳麦不自觉带上命令的口吻:“让他们全力加速,越快越好!”

    九号小队是最先接到转运命令的武者小队,他们集合民众的速度也是最快的,打头先走。

    她扭头回望这列延绵的车队,算上所有小队,这条车龙的长度将近六公里——出发这么久,居然没有听到任何一辆车掉队的消息。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狄丹低声道:“太静了,静得好似……这个地方除了人类没有别的活物。附近原本有鼠群,按照我们昨日的行程规律,此时该遭遇两拨异兽了。”

    “一路顺风不好吗?”吴铠没反应过来,“我就怕有异兽来袭,接着肯定乱套。”

    “不好,牲畜逃难的觉悟可比人敏锐多了。不知道一夜之间这条路发生了什么变化。”狄丹神情凝重,曲指轻敲耳麦,不知不觉又变成前世习惯的上位者口吻,“林结客,你有何看法?”

    耳麦的另一端传来阵阵风声,听风声的变化,林结客似乎在每辆车之间跳跃,转眼间那轻盈的跳跃声就来到她身后。

    林结客定定地扫视四周,脸色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狄丹,我同意你的判断。”

    ……

    五号小队托着队长的福,可以坐在车里过道上休息。

    吴铠原本半靠在台阶上闭目养神,猛然睁开双眼,脱口而出:“你也觉得会出事?”

    身边的陈天阔被吓了一跳:“老大,你在梦游?”

    “起来警戒!五号小队,全员上车顶!”吴铠用力推他,霍然站起,几步挤到驾驶位,“姐,前边的车队要提速了,咱能追上吗?”

    圆嘟白胖的女司机专注地把着方向盘,闻言,睨了他一眼:“我是这里最快的,毋庸置疑。”

    吴铠爽朗一笑:“那好,靠你了!”

    ……

    与此同时,其他小队的队长都接到林结客传达的紧急情报。

    这列长达六公里的车队,犹如集体磕了兴奋剂,车速至少提升了四分之一,沿途所到之处腾起漫天的黄沙——那是打算耗光所有备用能源的势头。

    车队就这样顺顺当当冲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九号小队负责的第一辆车却发生了躁动。

    “停车!停车!他们是骗子!”阿达站起来高举手机屏幕,“大家快看,俞灯镇根本没有异兽!军方只是想骗我们离开,现在正在集火轰炸我们的房子!”

    众人哗然,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我的……我的店!凭什么炸我的店铺!”

    一时之间,车内群情激奋人声鼎沸,有人甚至想抢司机的方向盘。

    林结客当即翻了进来,制住了接近驾驶位的人:“发生什么事?”

    “哼,那要问你们啊!”阿达一手将手机塞到他眼前,“不是说兽潮会突袭俞灯镇吗?为什么军方还有闲情在镇上抓捕没有证件的人?”

    一阵阵轰炸声从手机传来。屏幕中,记忆里原本还算繁华的城镇变成残垣断壁,有人被逮捕,有人在顽抗。

    林结客瞟了一眼,心中震动,但依旧面不改色:“专家关于兽潮的预测,十年来没有出错过,这点你大可放心。军方在兽潮来临之际还在逮捕凶犯,对此我深感敬佩。”

    “凶犯?他们在乱抓无辜的人!”阿达举着手机用力拍在林结客的胸前。

    “无辜?是指随身携带枪械的那种无辜吗?”林结客微微活动自己的机械手腕。

    阿达噎了一下,意识到这个话头不对,又嚷道:“那他们乱轰房子算怎么回事?谁来赔偿我们的损失?合着炸的不是你的财产,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实,在上车之前,所有人都收到了关于灾后赔偿的短讯通知,发信人正是战区统筹中心。

    此刻他们似乎同时忘了这回事。

    车内喧哗声咒骂声不绝于耳,最后汇聚成一声声愤怒的呐喊:“我们要回家!停车,停车!!”

    林结客张口反驳,声音被硬生生压过去,不由暗自蓄力,准备先制住阿达这只出头鸟。

    有众人助威,阿达顿感底气充沛,他比林结客还高一点,脑袋抵着车顶逼近驾驶位,竟额外生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气势:“听到没有,停车!!”

    狄丹悄无声息翻进车来,想开车门,发现打不开,反身问司机:“这个门怎么开?”

    事发突然,司机差点被抢方向盘,非常紧张,他努力瞪着眼前的路,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青筋直冒。听到狄丹的问话,他一愣,用下巴指了一下某个按钮。

    狄丹立即按下。

    “嘀”,车门缓慢开启,凉风呼啸而入,吹得她发丝凌乱衣摆鼓起。

    但她毫不在意,撸起袖子扎紧,活动了几下脖颈四肢,当即一个箭步冲向阿达!

    锁住他的手腕直接扭断指骨,一个过肩摔将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胖子摔向车门!

    阿达只觉天旋地转,不知怎么上半身就扑到车门外,飞速后撤的沙土地几乎磨到他的头皮!

    他大惊失色,挥舞着双臂扒上车门边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弓起上半身,吊在半空惨叫连连:“救命!救命,救我!”

    凉风呼呼往他嘴里灌,灌得他一张麻子脸一鼓一鼓,活像脖子上趴了一只麻麻赖赖的大蟾蜍。

    渐渐地,因为筋疲力尽和极度惊恐,他嚎啕大哭,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人们听不清他哭喊的具体字眼,感到有一股从脚底板窜上尾椎骨的凉意直冲天灵盖。原本燥热的情绪冷静了许多,人云亦云的嘴巴也闭起来了。

    狄丹犹嫌不够清净,提起一口气恶狠狠踹向阿达撅起的屁股,一下!两下!三下……!

    “啊——!!”一声杀猪似的呼号在车外滚落,不一会儿那惨嚎就被甩远了。

    车内陷入死寂,众人冷汗直流。

    机械蛇长大了蛇嘴,爬到林结客的机械手上紧紧贴着,气若游丝:“林队长,她……一直是这个脾气吗……”

    狄丹用左手扒住车门探出脑袋,头顶盘发的筷子掉下车去,一头枯黄的长发顿时随风狂舞。她的右臂隐在纠缠的发丝之间,因为用力过猛脱臼了,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垂着。

    观赏够了自己的杰作,她气喘吁吁,回头露出和善的微笑:“还有谁要停车?本人愿勉力相送一程。”

    那惨白微凹的脸颊,那凌乱的长发,配上这笑容,真真是鬼气森森,宛若一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咚!”离得最近的乘客掉了手中的矿泉水。

    狄丹寻声盯去,春风满面:“你也要停车?”

    “不不不不不!”那位倒霉的乘客,抖着手恨不得缩进座位里,发颤道,“我很想去国都!!”

    “咔、咔!”那是狄丹徒手复位自己骨骼的声音。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确定没有问题,用力关上车门,点点头:“很好,既然大家这般善解人意,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在抵达国都之前,我不想再听见‘停车’这两个字。”

    ……

    另一头,车顶上的屠明然抱着女婴,疑惑地按下耳麦:“队长,我用悬浮术救了路边一个人,看着像俞灯镇的阿达,但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你问他还要不要停车,要是不想停车就让他在车顶待着。”

    屠明然听了这话,丈二摸不着头脑,转向空中那个一边哭嚎一边爆粗的胖子:“嗯……这位先生,你要停车吗?”

    阿达彻底崩溃,疯狂摇头:“你们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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