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楚晏清包扎好后,云瑶才想起来自己只看见他包扎手,却不知他怎么受伤的,伤势如何,遂问道:“你手怎么受伤了?”

    被问到这个,楚晏清眼皮顿时跳了一下,想了会儿他才说:“那个,茶盏落地上摔碎了,本王用手拾起时割到手了就……”

    一听是这么个原因,云瑶登时就急了:“茶盏落地上了你怎么能直接用手去拾呢?你若真要拾好歹也拿块帕子包着呀!”

    楚晏清没想到她火气这么大,顿时怂了下来,小声辩解:“当时没想到它会割手,而且,本王这不是也没带帕子在身上……”

    “没帕子你吩咐下人去拿个扫帚过来清扫一下也行啊,怎的就非得自己用手拾呢?”云瑶气鼓鼓道,完全没发觉自己此刻是在训斥他。

    楚晏清也是被她训得有些震撼,但他却没恼,转念一想,随即又故意在她面前示弱地吐苦水:“是啊,本王怎的没想到?都怪这该死的茶盏,本王今夜饭都没吃成!肚子好饿……”

    听到他说饿,云瑶脸上顿时又露出几分担忧,忙关心地软下声来问:“那我去让厨房给你送几道小菜过来?”

    “好。”楚晏清轻轻应声,嘴角悄悄弯起一点弧度。

    看来,她还是挺关心本王的。

    云瑶得到答复,便出去替他安排膳食。

    书房里,只剩下楚晏清一个人,他瞅了瞅云瑶走远的身影,这才毫不掩饰地咧嘴笑了起来。笑罢,他又抬起自己那只被云瑶包扎过的手,来回欣赏,越瞧越满意,又兀自笑了起来。

    没多久,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楚晏清赶紧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皱着眉做出一副不大舒服的模样,软软地趴在书桌上。

    云瑶走进书房,一抬眸就瞧见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吓得她赶紧走过来问他:“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饿得没力气了。”楚晏清满是无力地说着,随即用手臂撑着桌面试图坐起来。

    那模样,看着像是七老八十的大爷在跟命运逞强似的。

    云瑶见状,连忙走过去搀扶起他,随即又犯难道:“我瞧着你书房里也没个吃饭的地儿,就让下人将膳食都送到院子里了,你这能撑着过去吗?”

    “本王怎么——”可能撑不过去?

    她质疑的口吻顿时就激发出了楚晏清心中的胜负欲,他正打算直着站起来让她看看,随即理智又将他拉回。

    “怎么会过不去呢?”他尴尬地微笑着,挤出一句又柔又软的夹声。

    “嗯,那我扶着你吧。”

    云瑶没再纠结这个,只是将他的左手绕到自己肩头,然后很努力地去支撑住他的身体,抗着他一步步走出门槛。

    楚晏清没想到她竟这般拼尽力气地搀扶自己,震惊之余又有些感动,心头忽觉暖暖的。

    他抬头看着她的侧脸,明明很想告诉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走过去的,可是心里偏偏又舍不得与她这般亲近的感觉。

    罢了,就让他多贪念一会儿吧。

    楚晏清轻笑着低下头来,身体悄悄发力,尽量不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秋夜里的风轻轻拂过,将云瑶的几捋发丝直接吹到了楚晏清脸上,柔软的发丝淘气地拍打着他的脸,痒痒的,带着一点淡淡的桂花香,调皮却又令人着迷。

    不知不觉间,楚晏清压在云瑶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云瑶也是纳闷不已。

    一路扶着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云瑶轻轻松了口气。

    伺候楚晏清落座后,云瑶便拿起筷子替他夹了一块牛肉放入他碗中:“王爷,先吃点牛肉补充体力。”

    “好。”楚晏清笑着应声,旋即抬起他那只被包扎过的右手去拿桌上的筷子。

    他的手刚弯曲了一点点弧度就不能动了,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筷子在他手中也始终没法合拢,更别提去夹肉了。

    楚晏清挣扎着试了好几次,最终筷子应声落地。

    “呀!这,手它不听使唤……”楚晏清干巴巴地解释,低头弯腰打算将地上的筷子拾起来。

    哪知,一只素净白嫩的手比他先一步将筷子捡了起来。

    “王爷手不方便,还是云瑶来服侍您用膳吧。”

    云瑶将拾起的筷子放在一旁,随即微笑着拿起自己的那双干净的筷子,将他碗中那块牛肉夹住,送到了楚晏清嘴边。

    “王爷,张嘴。”云瑶提醒愣住的他。

    楚晏清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到筷子上的牛肉,终于张开嘴吃了下去。

    吃完牛肉,云瑶又接着给他夹别的菜,继续喂他。

    楚晏清一一张口吃下,眼睛弯成了月牙。

    没人注意到,楚晏清垂在石桌下的右手早就悄悄合成了拳。

    远处,沈逸和素禾两人站在院外,感慨万千。

    “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

    “是啊!王妃居然还给王爷喂饭,她真的好爱王爷!”

    “那是因为王爷也很爱王妃啊!一生只娶一人,多难得啊!”

    “说得也是!他们两个好配!”

    那边素禾激动得恨不得尖叫,这边云瑶已经喂楚晏清吃下了桌上一半的菜肴。

    喂的太久,她手都有些麻了,但楚晏清也没说停,她也就只好继续喂着。

    又喂了半刻钟,楚晏清终于肯说吃不下了,云瑶这才放下筷子休息会儿。

    她揉着手腕活动的时候,楚晏清则偷偷弯了弯嘴角,正得意着,他的眼眸突然瞥见她空荡的手腕上,那些平日里她常戴的镯子扳指此刻竟都不见了。

    正好奇着,他一抬头,才又发现她头上竟半点首饰都没簪,素净得一眼望去只有乌黑的秀发。

    “你这妆扮怎的如此素净?”楚晏清好奇问道。

    就算是方便夜里入睡也只需摘掉头饰即可,没道理连镯子扳指也都摘了。

    云瑶被问得一怔,随即才想起来自己要走的事,脸上表情顿时僵住。

    再一看她方才还在给他喂饭的举动,云瑶脸上立马又出现一丝懊悔。

    说好要提前适应不再做晋王妃的生活,她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一会儿怔住一会儿又懊悔,楚晏清实在看不懂她脸上的表情,遂又问了一遍:“可是不喜欢之前送的那些饰品?”

    “没有。”云瑶回道,面色瞬间变得冷漠凝重,以及一丢丢的低落,“是我不再适合戴它们了。云瑶往后要做回一个普通人,那些华贵之物本就不属于云瑶,云瑶也用不起,所以便都摘下了……”

    “你……”楚晏清面色发沉,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震惊、错愕、生气、无奈……几种情绪夹在一起,复杂又深邃,晦暗难明。

    他垂在桌下的双手不自觉地越拧越紧,紧到雪白的纱布渐渐透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云瑶低着头,不敢用落寞的眼眸去瞧他,怕被他瞧见自己眼底的不舍。

    她轻轻勾着唇角,一字一句又道:“云瑶一介青楼女子,幸得王爷垂怜,救云瑶出水火,云瑶感激不尽。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云瑶任务结束,断不能不识好歹,合该如约离去才是。一年优渥生活已是厚待,今临走之际,云瑶自是不能再将这些贵重之物拿去,故而提前取下。

    王爷大恩,云瑶永生难忘,今后离京,云瑶也定当做到永不踏入京城地界。以后天各一方,愿君安好,云瑶也会日日为君祈福,愿君康健。”

    她说得轻巧,可每一个字却都像是打在了楚晏清的心口上,令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他抬手捂住胸口,试图压住那股子痛意,但眼角的酸涩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话语也能这般令人心痛,偏偏此刻他还拿她没办法。

    那时为了防止她心生歪念,他曾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她,不许对他有想法,不许爱上他,不许毁约。一年之期一到就得假死离开京城,并且此生不得再踏入京中半步……

    那些他早就忘了的话,没想到她竟一直都记在心上,此刻甚至成了刺进他胸口的一把刀,让他退无可退。

    “云瑶,其实,本王也不是非要你走……”楚晏清干巴巴地开口,心里还在酝酿着要怎么说出让她留下来的话。

    云瑶却直接打断道:“王爷,云瑶真的不想续约了。晋王妃的生活的确很好,可这些对云瑶来说,终究是繁华一梦,梦醒了,云瑶就得回归现实。梦得越长只会让云瑶变得更贪心,可贪心终归是没有好下场的。倒不如让云瑶早点梦醒,去过属于云瑶的平凡人生。”

    她的话不仅打断了楚晏清的想法,更是将他的挽留也都堵在心里没法说出来了。

    楚晏清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瞪着她,嘴角抽搐,望眼欲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云瑶一直没敢抬头看他,自然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以及眼尾的红。

    她低着头站起身来,向他福了福身子:“天色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妾身告退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走得潇洒决绝,毫无留念。

    楚晏清看着她的背影,硬生生瞧出了一丝绝情。

    他无奈地苦笑,心口疼得像是喘不过气来,他只好用捏成拳的右手捶打,似乎这样便能好受一些。

    纱布上的血沁得越来越多,最终染红了整片纱布。

    隔着老远,守在院外的沈逸察觉到楚晏清手势不对,连忙上前来察看。待看清他泛红的纱布后大惊道:“王爷,您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别打了!”

    沈逸当即将他的手拽住,阻止他继续捶打胸口,随即又喊院外的素禾:“素禾,你快去叫王妃回来,王爷手又流血了!”

    “哦。”素禾怔怔地点头,赶紧去追云瑶。

    云瑶一路直奔主屋,刚踏入主屋门槛,就听见素禾着急的声音:“王妃不好了,王爷手又流血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云瑶双眉轻蹙,脸上露出忧色,刚要转身她又顿住,随即垂下眸来,满是绝情地道:“受伤了就去叫大夫,我又不会医术,如何帮得到他?”

    更何况,他总该是要习惯日后没有她的日子。

    “昂?那您不去看看王爷了吗?”素禾懵了,压根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云瑶背对着她,眼眶发红,却依然冷漠回绝:“不去了,我看了又能有什么用?”

    “可是……奴婢待会儿……跟王爷,唉,这怎么说哎!”素禾从没见过这场面,急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随你怎么说。”云瑶淡漠地说完,走进屋内反手就将门给合上了。

    素禾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睛瞪得像铜铃。纠结几秒后,她才赶紧去院子里见沈逸。

    沈逸这会儿刚替楚晏清处理好伤口,重新换了块纱布,一边包扎一边嘱咐他千万不要再用力了,一定要谨防伤口震开。

    楚晏清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好歹安安静静由他包扎。

    刚包好正准备打结,素禾就匆匆忙忙跑来了,还拧拧巴巴地带来了云瑶的话。

    “王妃她,她她说她不来了,她她还让王爷,受受伤了就,就叫大夫,她说她她也不会医术,帮帮不到王爷……”

    “素禾你是在开玩笑吧?王妃怎么可能会对王爷说这般话?”

    沈逸一边质疑着素禾,一边不忘加快手速地打结。因为他明显察觉到了楚晏清的神情不对,以及周身越来越冷的低气压。

    果不其然,素禾还没来得及回沈逸的话,楚晏清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黑沉,犹如风雨压城般的紧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下一秒,他大踏着步走出院外,直往马厩。

    很快,马蹄声哒哒响起,声音越来越远。

    沈逸追至府外,却只看见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王爷,夜里凉,您要出去好歹加件衣裳啊!”

    “算了,您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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