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灵本想找个什么借口遮掩过去,可她忽然从莫青安的眼睛里看懂了他的意思,“你怀疑我们合谋害死了莫小姐?”

    “丁香在王府多年,白之桃才来了多久,她怎么能一眼认出有人假扮丁香,若不是她喊出刺客,鸢儿就不会挡在傅谨身前,而你,我见过你出手有多快,为什么三支袖箭偏偏漏了一支?”

    从未有过的悲凉之意在红灵的心头涌起,她不顾巫咸族的祖训和妖族携手,以妖丹给人续命同样也是违反祖训,她这些日子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减弱妖丹的戾气,莫青安这一问却显得自己这么天真,她开始回想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莫修竹,而且答应得那么痛快。

    “是不是白之桃早就发现丁香有问题,但她隐而不发就是为了借机除掉鸢儿,而你就做了她的帮凶。”

    “我们怎么能确定莫青鸢一定会替王爷挡箭?这世间所谓的喜欢也不见得都能拿命去换。”

    “有你在,就算鸢儿没有挡箭,你也有办法改变袖箭的方向,总归看起来是为了救傅谨而误杀了鸢儿。”

    “原来在莫公子心里,我是一个这样的人。”红灵想笑,可嘴角却有些颤抖,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对于你的身份你也从未说过真话。”

    “那你杀了我吧。”

    莫青安放开红灵站起身,“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要真相。”

    “真相已经在你心里了,如果你不杀我,我便要离开了。”

    红灵转身走出几步远就撞上了满脸怒气的白之桃,白之桃猛地推了红灵一把,“你没长嘴吗?不会为自己辩解吗?任由别人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吗?”

    莫青安闻声也转过身,“你来得正好。”

    “当然正好,我这辈子最受不了委屈,也受不得冤枉,”白之桃恨恨地又推了红灵一下,“你说话呀,你自己跟他说。”

    白之桃没在意但是推红灵这两下却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红灵本就五内郁结,这下一口血吐出来便昏了过去。

    傅谦在太医的照料下醒了过来,许皇后端了药喂他,却被他打翻在地。

    “皇兄您的身体要紧,再生气也不能不喝药。”傅谨在一旁给太医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再去端碗药来。

    “朕贵为一国之君,朕的弟弟却一而再遭人毒手,”傅谦看向莫修竹,“白白连累莫将军女儿一条性命,朕如何能不生气!”

    “是幕后主使太奸诈,我也没有想到连我府里的人他都能动手脚,皇兄不要生气了,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看管下人加倍小心。”

    “是微臣护卫不周,”莫修竹跪下请罪,“微臣几日前就得到消息有人可能会对出阳王动手,微臣已经调集人手在王府外四周日夜监查,只是没想到凶手会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也是鸢儿福薄,好在王爷平安无恙,否则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你们何时得了消息?消息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不告诉朕?”

    “就是不想皇兄劳心为我担忧,只是百密一疏还是让皇兄受到了惊吓。”

    “启禀皇上,青安前几日去京郊游玩,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红色果子准备摘下来把玩,随行之人有人认出那是剧毒的月籽藤,若中了此毒尸身会变成蓝色,青安想到了上次在朱梦阁,有刺客中了毒箭后尸身变了色,他在月籽藤周围发现了新的采摘痕迹,猜想有人想利用此毒再次行凶。”

    “青安是自己去的还是被人引了过去?”

    “是他自己去的,能发现月籽藤纯属偶然,并非有人刻意指引。”

    傅谨见太医又拿了药进来,便跪在皇兄脚边,“皇兄别问这么多了,还是先喝药吧。”

    傅谨送到嘴边的药,傅谦虽然生着气也还是喝了半碗,“这件事必须彻查,不光为了你,更要为了王妃,不论是谁在操控整件事,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朕一定严惩不贷。”

    “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莫修竹主动领命。

    “莫将军,从今日起朕就把出阳王的安全交给你,若他再有半点损伤朕便拿你是问。”

    “是,微臣领旨。”

    “王妃的丧仪朕会让礼部去办,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人都出去后,傅谦强撑的精神一下子虚弱许多,许皇后赶忙扶着他让他躺下。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许皇后忙不迭地跪下,“皇上还疑心臣妾兄长吗?这绝不可能是他做的。”

    “朕说的不是他。”

    许皇后想了想,有些踟躇不敢开口,傅谦看出她的顾虑便说,“你与朕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臣妾觉得,谨弟可能猜到了是谁一直想杀他。”

    傅谦没再说话闭上了眼,如果连皇后也这么想,看来也不是自己多心,今日之事看似是有人行刺傅谨连累了莫青鸢,可凶手却藏匿在王府里,傅谨已多次遇袭不会这么不小心,况且还有一向谨慎细致的苏葵,这怎么看都像是傅谨贼喊捉贼的把戏,目的便是在天下人面前重招反击以牙还牙。

    这二人本该是太子将来要倚重的人,如今却势成水火,不得不说是自己偏爱傅谨造成的,眼下又多了莫青鸢的性命,傅谦只希望自己能再坚持几年等太子长大些,但愿莫修竹能尽快帮他找到妖丹。

    傅谨还没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春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府门外走来走去,傅谨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急忙挥鞭赶了过去,春来听到声音见傅谨回来,如临大赦松了口气,“王爷您快去看看,白姑娘和莫公子要打起来了!”

    傅谨急忙去了白之桃的房间,见白之桃乌眼鸡似的站在床边,莫青安坐在一旁,红灵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出什么事了?”傅谨直奔白之桃。

    “他污蔑我和红灵,他说是我们合谋害死了你的王妃,把红灵都气吐血了,他还不道歉!”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红灵带了月籽藤给我,假丁香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月籽藤的味道,他非说我早就知道丁香被掉包了,他说红灵明明能挡下三支毒箭,偏漏过一支害死了王妃。”

    “我也想问你怎么认出丁香是刺客的,你鼻子这么灵吗?”傅谨好奇起来。

    “我天赋异禀不行吗?”白之桃扭头冲着莫青安又道,“你要是嫌红灵出手慢,你怎么不出手救你妹妹,你自己无能还怪起别人了,你这么大能耐就别让红灵三番两次救你,反魂树有多高你知道吗?要没有惊精香你早死了。”

    “别说了。”傅谨拉着白之桃。

    “我要说,凭什么不让我说,在你心里红灵最多是个帮凶,你不就是怀疑我忌惮你妹妹才先下手为强吗,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就是十个莫青鸢嫁过来我也无所谓,王爷喜欢我我也喜欢王爷就够了,若是他觉得别的女人好,我就痛痛快快地离开,那些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东西我根本瞧不上,你就是把王妃的位置给我我也不稀罕,为了个我不稀罕的玩意儿去害人性命,我连想都不会想。”

    “青安是伤心过度,你别再说了。”

    “只许他伤心别人就不伤心?莫大公子你可曾想过你这样怀疑红灵她也会伤心,红…有些人活在这世上就已经很不易,我要是她,我就立即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有朝一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够了别再说了,眼下府里事多你去找春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我和青安还有话说。”傅谨对白之桃说话一如既往地温和。

    白之桃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莫青安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房门不知落在了外面什么地方,等她走后莫青安才开口,“鸢儿死了,你可为她伤心难过?”

    “若说起来震撼更大于伤心,我从没想过鸢儿把我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心里十分愧疚。”

    “可你现在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愧疚不是喜欢。”

    傅谨无言默认。

    “鸢儿从小不爱说话,心里想得再多到嘴上也只有一两句,她活得小心翼翼,喜欢也不敢宣之于口,若不是我娘要给她说亲,她只怕这辈子都不敢说喜欢你,她是个固执的人,认准了就绝不会变,就算你身边有更喜欢的姑娘,她也不会说出离你而去的话,她和白之桃完全是两个性子,难怪你不会喜欢她。”

    “青安别这么说,我喜欢鸢儿就如同她是我妹妹一样,我一定会找到真凶替鸢儿报仇。”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就是了。”

    “没有找到真凶之前,你不能娶任何人,苏葵白之桃都不行,就当给鸢儿的一些补偿。”

    “这…”傅谨有些迟疑了。

    莫青安起身,“你答不答应都随你,家里现在肯定乱成一团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又留下一句,“别让我替鸢儿不值。”

    慕山跟着镖队到了冼州襄原城,自他离开京城已经二十四天,他第一次有了度日如年的滋味。襄原城离北境虽还隔着几座城池,但也能看到一些夷族装扮的人,傅谦登基以来大戎国和夷族井水不犯河水,私下也有商队来往。

    “这才九月襄原城已经这么冷了。”慕山走到街上感觉寒风瑟瑟。

    “一会儿咱们兄弟喝点小酒就暖和了,今夜终于能好好睡个觉了。”一旁有人搭话道。

    “几位大哥之前来过襄原城吗,这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

    “慕山兄弟一问就问到点子上,这儿有北夷的姑娘,个个豪放的不得了,一会儿就带你尝尝新鲜。”

    “周大哥我说的不是那个,我是想给没过门的娘子带些东西回去。”

    “哪个都一样,先过了今晚再说。”说着几个人勾肩搭背拉着慕山便走,慕山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夹击中逃了出来。

    “小弟祝几位大哥玩好,我随意转转一会儿自己回客栈就是。”

    “年轻人脸皮薄,算了算了。”几人哄笑着离开,慕山转身就朝客栈走去。

    路上遇到了几个乞丐,慕山见他们衣衫褴褛,连双鞋子都没有,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有些不忍心地给了他们一人两个铜板。

    慕山走出很远后隐隐听到后面叫骂的声音,扭过头发现那几个乞丐似乎打了起来,他快步走回来见几个人围着一个拳打脚踢要抢他手里的两个铜板。

    慕山顿时便生气了,冲上去把那些人分开,打人的乞丐一跑而散,只留下被打的那个小乞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你怎么样?”慕山把小乞丐扶起来,发现他轻飘飘地一只手就能拎起来,身上更是皮包骨头一点肉都没有,脸上手上都是淤青,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恶臭。

    “你多大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仿佛听不到,一点反应都没有,慕山看他可怜的模样想起了自己,阿吉兹虽不是个好人,但若不是他出手相救,自己早就死在荒漠里了。慕山拉着小乞丐想带他回客栈梳洗一番,再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小乞丐没力气挣脱,可慕山能感觉到他很害怕不愿意走。

    “我带你去看病吃饭,我的名字是慕山,我不是坏人。”

    小乞丐这才顺从了些,不过他走得很慢,慕山发现他走过的地上残留着血迹,脚上也是伤痕累累,慕山蹲了下来,“来,我背你。”

    “我…脏…”小乞丐含糊地说出两个字。

    “没事,快上来。”

    小乞丐流浪了许多年,见过一些心善的人给他钱给他吃的和衣服,却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更别说背他,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趴到慕山的背上,慕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背了起来。

    “你太瘦了。”

    “我没饭吃。”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你今年多大?”

    “我叫姜辉,今年十九。”

    慕山有点惊讶,“你都十九了?看你的身量我还以为你才十四五岁,你的家就在襄原城吗?”

    “不是,我家在京城,前些年打仗我和家人走失了,被卖到了北夷,前年才从北夷逃出来。”

    又是一个被战争毁掉的人家,慕山想到了自己杳无音信的爹娘,“我正好要到京城去,不如你跟着我,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你的家人。”

    姜辉的眼里突然闪出狐狸一般狡黠的亮光,“谢谢慕山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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