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依旧是愁云惨雾,莫夫人自从莫青鸢死后就一病不起,莫青媗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整日里伺候母亲和母亲抱头痛哭动了胎气,大夫说恐有早产之兆,便回了自家卧床安胎,莫青安意志消沉郁郁寡欢,终日呆在房里不怎么出门。

    莫修竹又进入了暗道,不过此次等着他的只有一个男人。

    “将军。”

    “章南的事处理好了没?”

    “将军放心,小南一定不会说出任何有关将军的事,只是误伤了小姐…现在出阳王身边所有的人都换了,我们在王府里失去了眼线。”

    “白之桃一招就能把章南打成重伤,这样的人留在傅谨身边,我们以后只会更难下手。”

    “属下吩咐人跟着白之桃,不过她警惕性很高,我们的人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两个厉害的角色,一个都找不到。”白之桃也就罢了,红灵明明已经是握在自己手心的人,结果也失踪了,问了青安许多次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

    “属下无能,请将军恕罪。”男人跪了下来。

    “知道自己无能就好,让你的人勤加练习,皇上让我负责出阳王的安全,最近不要轻举妄动。”

    “是,最近出阳王几乎不出门,不过再过些日子是小姐七七之日,出阳王一定会出城,我们要不要提前埋伏?”

    莫修竹心里叹了口气,“不用,让鸢儿走得安心些吧。”

    莒神医在问情城每日只看十个病人,收的诊金极高,即便如此附近很多人还是慕名而去,莒神医的医馆前每天都排着长队,有些人愿意出双倍甚至三倍的诊金请他多看一个病人,可莒神医总是神叨叨地说他治病救人是跟阎王小鬼对着干,若多看一人就会折他的寿,旁人一听也不敢强求,只好老老实实排队等着隔天再看。

    莒神医下午就在问情城里吃吃喝喝,茶馆里听说书的说一嘴,晚上再去青楼听一曲,日子过得潇洒惬意如同神仙。

    他离开京城之前进宫给皇上诊了脉,不过他不知道纱帘之后坐着的并不是皇上,他还奇怪总听说皇上旧疾缠身,可脉象却强劲有力,他只开了一些滋补的方子,拿了一大笔诊金后回到了问情城。

    只是他不知道,他能在问情城开医馆完全是傅谨的默许,否则一个外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在问情城讨到活路。

    莒神医有些醉醺醺地往医馆走,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他逍遥地哼着小曲,时不时打个酒嗝,突然他眼前出现了几个人,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装进了一个麻袋,接着头上挨了重重几下就失去了知觉。

    莒神医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后脑鼓起了两个大包,他意识有些模糊地四处看着,忽然感觉这不是他的医馆。

    “你醒了。”

    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莒神医吓了一跳,他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身后还站在一个配了剑的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以这样的方式请莒神医来确实有些冒昧,我只想让莒神医替我儿子诊治一番。”说话的正是坐在轮椅上的赵宁。

    “不看。”莒神医一听是要他看病,想到昨夜被套麻袋被打,脾气就上来了。

    “你今日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赵宁身边的男人开口,他也是侯府的侍卫,与秦昭关系甚好,名为徐阳。

    “老夫说不看便不看。”莒神医倒头躺下。

    赵宁给徐阳使个眼色,徐阳走到莒神医身边拽起他一只手,用力掰断了他的小拇指,莒神医疼得大声嚎叫起来,这时他才明白傅谨对他已算是十分优待,苏葵几次三番要挟他也只是说说,从未真正动手伤他。

    “神医的手指珍贵,你怎可轻易伤人,”赵宁佯怒道,“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莒神医一听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到了赵宁跟前,“我看我看,大人莫要对孩子下手。”

    下人搀扶着赵正仕来到了房间,莒神医哆哆嗦嗦忍着痛给赵正仕搭了脉,又拨开他的眼皮瞧了瞧,“这位公子的眼睛是被外物所伤,小人实在无能为力。”

    “都说你是神医,你总该和旁人有所不同才是,否则如何担得起神医的名号?”

    “这位老爷,并非小人不愿医治,实在是力不从心,请老爷见谅莫要怪罪。”

    “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小人真的没有办法。”

    赵宁半晌都没有说话,等徐阳把莒神医的孙子带过来,他让孩子站在自己身边,像个慈祥的长辈一般抚摸孩子的脸,“这孩子看着十分乖巧,这双眼睛也透着机灵,若小小年纪就双目失明也确实可惜。”

    莒神医扑通跪在赵宁脚边,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求老爷放过我们,我真的没有法子医治这位公子,求老爷高抬贵手,求老爷放了我们吧。”

    “没有切肤之痛就不会竭尽全力,等这孩子瞎了双眼你还是没法子医,我就相信你。”

    徐阳掏出匕首就要朝孩子的眼睛扎去,莒神医高声疾呼道,“有办法有办法,我还有一个办法。”

    赵宁的脸抽动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出喜悦,“莒神医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什么法子说吧。”

    莒神医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百年前福王的故事,赵宁冷笑道,“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去乞求天神,这样岂不更容易些。”

    “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公子的病已非人力可为,你就算杀了我和孩子我也没法子医治他。”莒神医涕泪横流地哀求。

    “那我派人去昆仑山,如果能找到昆仑王母就不用找什么妖丹了。”

    “老爷您若不信我就杀了我吧,求您放孩子一条生路,我求您了。”

    “爹,”赵正仕突然开口,从他受伤以来他几乎闭口不言,“姑且听他的试一试,若妖丹真有奇效,您也可以重新站起来为国效力,咱们就不会再被莫修竹欺压了。”

    赵宁心心念念想给儿子治病,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体,他的双腿已经瘫了五年多早就放弃了,被儿子一提醒想到自己能重新站起来,不由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莒神医神通广大,想必也知道哪里能找到巫咸族的人。”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他们与常人一般无二,就算小人见过也无法分辨,小人只知道他们身手好会术法,对了,他们还擅长使用符咒。”

    赵正仕双眼紧闭,但他的脸却转向了赵宁,两人异口同声道,“是她!”

    赵宁一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莫修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红灵,莫修竹一定知道红灵的身份,而且还要利用她的身份。

    赵宁想了想又问,“你方才讲的故事有没有和旁人说过?”

    “有,两个月前出阳王曾经让小人看过一个病人,那人是王爷的侍卫,前几年打仗时伤了□□,若是内里不调导致房事不行小人还有法可医,可如同这位公子一样那侍卫也是受了外伤,王爷让小人想想办法,小人也只能让他寻找妖丹试试。”

    赵宁把事情都联系了起来,出阳王想给侍卫医治,当然他听了妖丹的效用也许生了别的念头,不过这个不重要,出阳王要寻找巫咸族的人,莫修竹一定是在帮出阳王做事,那日红灵用了血符莫修竹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所以不惜和自己翻脸也要保住红灵。本来整件事情让赵宁最不能理解的是,皇上居然站在莫修竹那边让自己吃这个哑巴亏,原来有出阳王在背后说服了皇上。

    “把他们拉下去先关起来。”

    “是。”徐阳拉着莒神医和孩子出了门,莒神医一边走一边还大声求饶。

    “爹,”赵正仕抬手没有手的手臂,想要寻找赵宁,“现在不急着抓红灵。”

    赵宁明白儿子的意思,“我知道,我会派人去莫修竹身边打探,等我们把朱梦阁从前的人都抓回来,红灵自然会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赵正仕的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心里默念,红灵我一定要你死在我手里。

    慕山带着姜辉离开客栈,在城西云隐寺住了下来,这里只需给些香火钱比住客栈便宜得多,不知是不是每日的钟声和师父们的诵经声听多了,慕山觉得自己不像前些日子那样躁怒,可即便能平心静气地去想,每每想到白之桃投入他人的怀抱还是气愤难耐,明明是她亲口说为了自己留在京城,难道她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就把自己抛诸脑后。

    加上姜辉终日在慕山耳边念叨什么出阳王权势滔天玉树临风,他若是女人也会选出阳王,就算在王爷身边做个妾室也好过给寻常人做妻子,慕山听得心烦意乱夜夜难眠,每日都去西华门等白之桃的身影。

    姜辉原意是想让慕山再去王府给傅谨找点麻烦,可说来说去慕山只是越来越沉默寡言心绪不佳,却没有半点再去找傅谨的意思,姜辉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下手也许更直接一些。

    第二天一早姜辉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来到出阳王府外,有许多好事之人跟在他身后,想知道他手中白幡上写的的“仗势欺人霸占□□”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府外很快聚起了一堆人,听姜辉声泪俱下哭嚎着自己的大嫂被出阳王强行带回府,大哥来讨公道被出阳王赶了出去还威胁不许大哥对外宣扬。

    不一会儿王府的门就开了,苏葵冷冷地走到人群外,她独特的萧杀之气使得叽叽喳喳的人群给她闪开一条路,姜辉抹着眼泪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突然感到身后一阵浓重的杀气。

    “污蔑王爷可是死罪,”苏葵的眼睛在人群身上一一扫过,“看热闹也要挑场合,你们摸摸自己有几个脑袋!”

    围观的人一瞬间就四散开来消失在街口,苏葵走到姜辉身前,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姜辉,他身形消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很薄却透着与苍白的面孔很不相符的红润,在他的脸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苏葵姐姐,又见面了。”姜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无中生有败坏王爷的名声,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姐姐息怒,我不过是为山哥打抱不平,也是为姐姐着想,”姜辉刻意挪了一步,手臂轻轻靠着苏葵,“姐姐貌美如花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姐姐不会对王爷一点心思都没有吧?”

    “少废话,跟我去见王爷。”

    姜辉扯住了苏葵的袖子,“姐姐真的希望白之桃回来吗?”

    “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便是姐姐心里想的。”

    苏葵再一次打量姜辉的脸,她忽然意识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源于哪儿,七八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傅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消瘦苍白,那时她的村子被战争毁掉,整个村子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她和同村一些年纪相仿的姑娘被安平王的手下团团围住,当她心中乞求天降神兵的时候傅谨出现救了她们。

    傅谨给了她们一些干粮和盘缠,让她们往北边逃,他还要跟着赵宁的大军往南,其他姑娘千恩万谢之后都离开了,只有苏葵,她认准了傅谨死活要跟在他身边,赵宁将军当时还打趣道,小王爷还未立业就要先成家了。

    她十分能吃苦,跟着军中的将士学习功夫,很快她就练得有模有样,傅谨夸她有天分也让她不要这么辛苦。她时时跟着傅谨寸步不离,她比傅谨年长两岁,行军打仗条件艰苦她尽量事事照顾傅谨,大半年过去她就已经是傅谨的女人了。

    在白之桃没有出现之前,苏葵一直认为傅谨是真心喜欢她,否则这么多年傅谨身边早该莺莺燕燕怎么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不介意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她只介意傅谨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而现在傅谨的心在哪里已经不言而喻了。

    姜辉见她出神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他凑在苏葵的耳边说,“姐姐心不在焉的样子都这么好看,既然我们目标一致,让我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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