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忽的冒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根本不敢深思,只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皇子。

    在二皇子避开他的视线时,一切他都懂了。

    惊愕过后,他渐渐沉默下来,面上的神情也不如方才急迫。

    在二皇子开口说出那句话后,朝堂众臣的视线随即便移到了安国公身上。

    众人的注视下,安国公渐渐垂下眼。

    他没与二皇子过多争执,只缓慢挪动几下脚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跪下替二皇子顶罪时,他却猛地朝正跪地的二皇子冲了过去。

    那动作之快,根本不像他一个常年沉浸在酒色中的中年人能有的。

    连立在不远处的萧崇林都尚未反应过来,安国公便猛地一下扑到了二皇子身上。

    他竟是疯癫的去死死咬住了二皇子的脖颈,仿佛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这一下着实没留情,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脖颈处渗出血迹,众人又听安国公喉间发出赫赫声响,这才有人上前将他架开。

    即便被制住,安国公仍是目光凶狠的瞪着二皇子,手脚还在不停踢打,口里怒骂他方才还护得死紧的好外甥。

    “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牲!你舅舅我劳心劳力的为你,那些事不都是你心里想的?我只不过帮你做了罢了,你倒好,毫不犹豫就将我供出来了!你可对得起我?!你娘可是我亲妹妹!”

    这话一出,任谁都听得出他的心虚,也不难从这话里听出,二皇子方才说的不假。

    他之前难以开口,恐怕也是不忍道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自己的亲舅舅。

    李琢有些愣,这事情的发展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与那自称是二皇子府上人接触时,的确只确认了其身份,并未确认其主子的身份,这一切与二皇子是否有瓜葛,他如今也不确定了。

    “陛下。”一直沉默不语的闻峻站了出来。

    他一开口,殿内的嘈杂声渐止,皇帝也朝他看去。

    闻峻道,“此事既然牵涉到大理寺,不如再缓两天,等张大人回朝,再将此事交由他处理。”

    不等有人提出异议,他便接着道:“方才听了这许多,张大人确是并未牵涉其中的,由他处理此事也合适。”

    工部尚书钟崇敬急忙附和,“闻相说的有理,安国公方才那副作态,已印证了二皇子话的真假,如今只需要将其他证物一一串起,便能定案。

    此事交由张大人审查再合适不过,也能让张大人趁机彻查大理寺,至于对其的赏罚,陛下自可在此案了结之后再做决断。”

    这两位开口之后,朝堂上大多数人开口附和,他们却是将郑御史架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时虽无人搭理他,今日这局面却是因他而起,郑御史面上忽青忽白,也不知是何心情。

    他今日是冲着昭华郡主去的,谁知二皇子竟也被牵涉进来,更没料到的是,这一切背后,竟还有个安国公。

    他今日忙活了这么一场,毫无所获不说,风头也被抢走,日后谁还能记得御史台还有个他?

    郑御史咬咬牙,本想站出来再提昭华郡主所行之事,皇帝的话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既如此,安国公便先由刑部关押,张祥回京后由他主审此案。二皇子难逃失察之罪,禁足半月作罚。”

    他看了眼二皇子脖颈上的伤,抬手招来魏九,“送几个太医去他府上。”

    “是。”魏九得了他的话,赶忙遣了小太监将二皇子扶下去。

    今日这场荒唐的参奏便算落下了帷幕。

    封浮霜却还跪着。

    郑御史瞅准时机正要开口,就听景平帝做出了处置。

    “至于昭华……”他沉吟片刻,“你擅闯大理寺,虽有缘由,行事却太过鲁莽,朕便罚你禁足十日,削封地五千,你可认?”

    “谢陛下责罚。”封浮霜心知肚明,这是舅舅放了水的责罚,她自然爽快应下,半点都不曾迟疑。

    听她答应的爽快,景平帝面色稍稍和缓,又叮嘱两句,“禁足期间须得好好反省,你这性子也该磨一磨了。”

    “是,谢陛下教诲。”封浮霜磕头谢恩。

    郑御史在一旁看着,这时却半点也不想开口了。

    二皇子光是失察就落了个禁足半月的下场,还是在他受了伤的情况下。

    这昭华郡主的行事作风可比二皇子张狂多了,却只禁足十日。

    虽说罚了五千封地,但对那格外受盛宠的郡主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

    他再开口又有何用?只能徒增笑柄。

    早朝结束时,比平时约莫晚了三个时辰,有些早晨尚未用膳的朝臣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此时终于散朝,众人的脚步都快了些,封浮霜站起身时,腿还有些僵,便落在了众人身后。

    她隐约听到前头的朝臣在议论今日之事,当中还夹杂着虎头蛇尾一词。

    封浮霜顿了下,毫不迟疑的碾碎地上二皇子方才经过时滴下的几滴血,走出了大殿。

    她仰头瞧去,目光所及,尽是华贵。

    *

    日落前,封浮霜面色如常的回了郡主府。

    随后便有几队禁军将郡主府围了起来。

    云韵面上惶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封浮霜身后,看着郡主府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她小心瞧了眼自家主子,就听封浮霜语带安抚道,“不必担心,禁足十日罢了,正好趁这功夫,与你们多说说话。”

    她笑的一如往常,云韵便也渐渐放下了心。

    府里这些日子事格外多,云岚也不能如往常一般拦在她前头,许多事便压在了云韵身上。

    她也逐渐褪去了以往的跳脱,身上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温雅。

    见此主子无事,云韵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与她说起正事。

    “岚姐伤的不轻,云娘的伤也还未好,府里便购置了许多药材,这些日子府里的账都是吴嬷嬷在管,我去支钱时,吴嬷嬷问了好些问题呢……”

    “还有闻先生那,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说是这些日子要学新东西,闻先生让我去买了许多物件,也不知道是要学什么……”

    她嘟嘟囔囔的在身边念叨,封浮霜也不觉得烦,安静听着,偶尔问她两句,云韵便又是一长串的答。

    等回了正院洗漱过后,封浮霜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沉沉睡去,在梦中却仍紧紧皱着眉,像是有许多事放心不下。

    第二日一早,封浮霜先去了闻肃院子。

    她到时,天才刚蒙蒙亮,积攒了一夜的雾气尚未散去,闻肃的院子里早已热闹起来。

    封浮霜进了院门,脚步不停的往后去,闻肃院子后头有一片桃林。

    听云韵说,这些日子闻肃清晨会起的很早,在那儿教那孩子练琴。

    封浮霜听到的动静却与琴音毫无关联,她不由起了些好奇心,朝那片桃林看去。

    就见那还未散去的雾里,有一身影一闪而过,人影她没看清,那人手中的刀却亮的分明。

    那刀大开大合,与唯美的桃林半点不相容,极为扎眼。

    人影动作利索的劈开雾气,刀锋在空气中划出的声音咧咧作响,甚至将树上的花苞都震落了几朵。

    封浮霜看的有些怔,那人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调转刀锋便直直朝她劈来,丝毫不曾留手。

    两人飞速靠近的瞬间,闻肃带些慌乱的话在两人耳边炸开。

    “长青住手!那是郡主!”

    这一瞬间,封浮霜瞧见了那面白如玉的少年。

    他目光冷漠,黑发被他剧烈的动作带的晃了下,没了许多遮挡后,封浮霜终于看清了他那张英俊的不可思议的脸。

    少年宛如一柄利刃,手中的刀更是毫不留情,封浮霜只来得及踢起脚边的石块打偏他的刀,那刀锋扬起的雾却几乎要擦过封浮霜的脸。

    她朝后仰倒,刀锋顺势削掉了她的一缕发,随即便重重砍在地上,在闻肃那一声过后,没了动静。

    两人顿在原地。

    兴许是雾气过重,兴许是少年练了许久的刀,他额上的一滴汗恰在此时滴落,不偏不倚的掉在封浮霜眼下,仿佛成了她的一颗泪。

    眨眼间,少年仿佛失了力气,手中长刀骤然落地,发出镪啷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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