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六七年前，秦知瑶好像和陆容说过一句话。
“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风水轮流转，看着陆容寸步不饶的眼神，秦知瑶知道自己躲不过，站了过去，“没有。”
陆容盯着她看。
秦知瑶干笑一声，开玩笑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反正都丢脸丢到陆容眼皮子底下了，她也干脆豁出去了。
陆容低头笑了一声，“是么。”
顶灯落在他眉宇上，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阴影，灯光也落在他手上的照片上。
秦知瑶挪到打印机旁边，把打印机上堆积的照片都拿到手里，打印机还没打完，秦知瑶就打出来一张拿走一张，“我不小心发错了。”
她说完又去拿陆容手上的，“打扰你工作了，真是不好意思。”
陆容不给她，“发错了？你本来要发去哪？”
“没有，我哪也……”秦知瑶见拿不走，就暗暗使劲，想从陆容的手里把照片抽出来，彻底毁尸灭迹，却不料陆容虽然看上去懒懒散散，眼角耸拉，但手上的劲很大，秦知瑶没有抽动分毫。
那她就不客气了。
秦知瑶猛地使劲，却通过两人手中的一摞照片感到了一股更大的力气，她整个人顺力被拉了过去，身体重心不稳，她空着的手猛地支在了桌面上。
隔着一张办公桌，秦知瑶弯着腰俯身，而陆容坐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空气也仿佛被这动作挤走，变得有些稀薄。
黑色桌面反光，映着陆容清晰的下颌线，和令人眩晕的顶灯灯光，窗外街道车辆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繁华的夜景无边蔓延。
秦知瑶莫名咽了下口水，余光紧紧锁在两人手上的照片上。
鬼使神差地，她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照片都拿走，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赌气的时候，上一次可能还是在高中，赌气的对象同样是陆容。
陆容看着她，两人对视，他眉眼浓郁，眼睛认真看人时更是深邃明亮，抛开流畅锋利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光看眼睛的话，就会发现有种亦正亦邪的漂亮。
他以后生的女儿一定祸国殃民。
秦知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就听到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老大，快九点了，你还不下班？”向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看清里面的形势后，立马噤声退了出去。
在他后面的程有为不明所以：“老大呢？你在干嘛？”
“嘘，”向卓示意他小点声，“老大和秦律师在里面呢。”
“哦，他们在干什么？”程有为直男式发问。
“看那架势……”向卓：“两人应该是在吵架吧。”
程有为：“……”
“还挺凶的。”
“……”
向卓：“不管了，我们快走。”
门口的嘈杂声消失，秦知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陆容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道：“想要？”
秦知瑶点头：“这是我的东西。”
谁料下一秒，陆容轻而易举地从她手里把那摞照片抽走，“我的打印机。”
场面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物品所属权的争夺。
秦知瑶手里一空，“你确定？”
她快速在脑海里搜罗法律条文：“纸和打印机是你办公室里的没错，但这是在办公场所，所有人都有权使用，是我发送了打印文件，所以打印出来的东西，”
秦知瑶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梨涡，颇有胜算道：“归我。”
她工作之后很少与人斤斤计较，此刻却像是重新燃起了斗志，要在陆容手里赢下这场battle。
“是吗，”陆容低笑一声，“那我偏不给呢？”
秦知瑶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陆组长，占用他人财物的行为，”
她一字一顿道：“是很可、耻、的。”
“嗯，”陆容看起来毫不在意，懒洋洋地往后靠在椅背上，“那滥用办公用品呢？”
秦知瑶一时哑然，是在说她用办公打印机打印个人的……奇怪照片。
陆容好整以暇地看她，又问：“法律管吗？”
秦知瑶：“……”
好吧，她输了。
耳后的头发松了一下，散到了脸颊旁边，秦知瑶像只耸拉着耳朵的兔子，抿了一下嘴唇，“那，你不给我也可以。”
陆容等她的下文：“嗯？”
秦知瑶突然笑了一下，从桌子上起身，站直，“照片是我朋友发给我的，资源有限。”
“不要浪费哦。”说完，她没去看陆容的表情，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
看着秦知瑶的背影，陆容愣在椅子上一秒钟，低声笑了一下，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进碎纸机。
还真是，小狐狸。
-
开庭时间定在周五的上午，秦知瑶一早就出了门，在电梯外的走廊上看到了陆容，他斜跨着黑色的大包，一身黑色卫衣裤不像是去法庭的，更像是去踢球的，脚上的新鞋一尘不染，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秦知瑶走过去，陆容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早。”
难得能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碰见陆容，他还主动和她问好，秦知瑶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也只是一秒，“早，给我的？”
她接过咖啡，看了一眼纸杯上的商家标签，没有任何添加的美式，常温的。
陆容：“嗯，精神一点。”
“放心，”秦知瑶拿咖啡杯和他的碰了一下，“我一定尽全力，不让你名誉受损。”
陆容按下电梯键，垂眸看她，眼神有些恹恹的，他应该也是习惯了他们程序员的那种阴间作息，“尽全力？为什么不是肯定？”
秦知瑶挺直肩背，有种上战场前的云淡风轻：“那不是律师的专业术语。”
陆容轻笑一声：“行，秦律师，那就拜托你了。”
尾音拖长又轻，这句“拜托”是秦知瑶从事四五年律师职业中听到的最敷衍的。
电梯到了，两人直接到了停车场，秦知瑶突然觉得和陆容一起开庭真好，他还能载她过去。哦，对了，前两天4S店就打电话通知她去提车，她因为工作太忙就给忘了。
一路上，秦知瑶按照惯例，顺便和陆容讲了一些法庭上的常识和注意事项，陆容都淡声应着，直到车停在法院门口的地上停车场，秦知瑶还在对他进行最后的嘱咐：“你记住，我们今天这场官司的关键是不能被对方律师带节奏，要警惕对方把未成年人游戏消费往游戏的模糊宣传和错误引导上靠。”
“知道了，我耳朵都快长茧了，”陆容熄了火，车钥匙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落入手掌，“秦律师，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秦知瑶点点头，“可以。”
走在法院堪比一小截爬山路的台阶上时，秦知瑶突然意识到，她不是怕陆容紧张或者掉链子，而是自己紧张，她第一次作为代理律师为公司的法律业务开庭，还是她原本涉猎极少并不熟悉的游戏行业。
秦知瑶深呼吸一口气，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经过了法院门口的层层安检后走进去，遇到了高远，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来这么早。
“知瑶姐，”和陆容打过招呼后，高远小声在秦知瑶旁边说：“说实话，我有点紧张。”
“放松一点，”秦知瑶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开导他：“就当成普通的民事解纷，还是那句话，我们已经做好了最万全的准备。”
高远重燃起精神，“好。”
陆容站在那里看了他们一眼，他一身休闲装，神色从容还隐约带些早起的困倦，感觉他不是来法院开庭的，他是来法院补觉的。
高远小声，其实并不小声地在秦知瑶耳边说：“知瑶姐，你和陆组长怎么是一起来的？”
“路上碰到的，”秦知瑶：“我的车不是坏了吗，就搭了一下他的车。”
秦知瑶怎么说也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说起这些话面不改色。
“哦，”高远信以为真，“陆组长不愧是陆组长，第一次开庭就能这么淡定，穿一身黑也能这么帅。”
陆容离他们并不远，只要他耳朵没问题，这些话就能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秦知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低头看手机，额前的头发清爽蓬松，搭在立体的眉骨上，侧面照过来的阳光被他的鼻梁挡住了大半。
秦知瑶“嗯”了一声，真切地问他：“你是第一次开庭吗？”
“不是，”陆容打字很快，发了一段话过去，抬起头看她，“当被告是第一次。”
秦知瑶之前了解他们公司的法律业务的时候就知道，虽然因为游戏充值问题和青少年沉迷游戏，很多人曾经通过电话或者邮箱找上门来，甚至还会有直接找到公司的，几乎都是通过协商和退钱解决问题。
尤其是退钱，简直是解决投诉和纠纷的百灵药。
如果不是这次商女士彻底拒绝法院的调解，就也不用走上开庭这条路。
时间差不多了，在工作三个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法庭，在被告席就坐，秦知瑶挨着陆容，高远在秦知瑶的另一边。
很快，商女士和她的代理律师也走进来入座。
开庭前，对方律师一直在和商女士小声交谈，对她嘱咐一些事情。
秦知瑶看着对方律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也是某个知名律所的王牌律师，商女士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
正式开庭，如秦知瑶所料，对方律师一直试图将小孩沉迷游戏及大额充值的原因归结为游戏界面中的错误引导，还放上几张游戏界面截图。
对方律师：“审判官，请看，在游戏《先锋》中，每周都有固定的抽奖活动，界面中显示有几率获得稀有武器，但并没有写明这个几率是多少，另外，抽奖次数除了做任务可以获得之外，还可以充值购买道具礼盒，从盒中开出不确定的抽奖次数，我方认为，该游戏的活动界面有引导玩家多进行游戏、多充值的问题，是以，被告东讯公司游戏项目组应该承担我方商女士孩子因游戏而造成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请被告律师陈述。”
“首先，界面中虽然没有明确写明开奖获得稀有武器的几率，但是写明了‘几率的最终解释权为东讯公司所有’，另外游戏的每个活动界面包括任务界面和游戏开屏动画都写明，”秦知瑶把游戏画面的截图放上去：“适度游戏怡情，过度游戏伤身的文字，游戏也全面开通了青少年防沉迷的机制，未成年人未经过实名认证，一天的游戏时间限制为最长两个小时，所以不存在因为游戏制度缺陷而导致未成年人沉迷游戏的问题，我方驳回。”
“下面是最后陈述时间。”
“我方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被告，”对方律师站起身，对着陆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问未成年人进行游戏充值时，为何没有交易金额限制？”
秦知瑶看向陆容，放在桌子上的手虚握了一下。
“很简单，”陆容：“每个人的消费习惯不同，有的人的五万块，相当于别人的五块钱，怎么限制？”
“那如果因为未成年人盗用家人的银行卡或支付账号，导致家庭存款一洗而空甚至负债，游戏方应该怎么处理？”
“根据具体情况，”陆容看着对方：“可以酌情退还。”
“好，既然你说可以退还，那么金钱是一方面，未成年人因游戏而耽误的学业、造成的精神损失呢？也可以折计成金额退还吗？”
“第一，退还金额的情况，一般是未成年人在心智不成熟的情况下偷取、盗用家长的卡和密码，据我所知，商女士的儿子已经上了高中，心智成熟，知道密码也可能是商女士亲自告诉他的。”
陆容不紧不慢地说：“第二，游戏有着全面的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两个小时，对有些人来说能短暂地获得游戏带来的愉悦，而有些人就因为沉迷游戏而造成了精神损失？每个人的自制力和身体素质都不一样，游戏不是病毒，就算没有《先锋》，也有别的游戏，所以这锅，我们不背。”
秦知瑶低下头，收敛了一下嘴角。
果然，这才是陆容，高中时带队每次都在辩论赛上赢了她拿冠军的陆队长。
最后的庭审流程结束，审判组宣布休庭，等待结果的期间，高远买了几瓶水回来，“刚才真紧张，我都不敢喝水，现在没事了，等结果就行。”
秦知瑶接过高远的水，抿了一口。
她刚才也很紧张，不过她自认为刚才表现得很好，尤其是还有陆容这样的神仙队友，她现在觉得很畅快，像是打完了一场大仗。
高远坐在秦知瑶旁边，陆容在另一边，秦知瑶帮他把水递过去，“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陆队长依然有着当年打比赛的雄风啊。”
“嗯，”陆容接过水，也没有谦虚的习惯：“谢谢，第二名。”
被叫成“第二名”的秦知瑶也不生气，笑了一下，“高中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想赢你，但我现在觉得第一名也没那么重要了。”
陆容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咸不淡，“你也可以拿第一。”
秦知瑶：“什么？”
“在没有我的地方，或者，”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惊心动魄的魔力：“永远和我一队。”
“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风水轮流转，看着陆容寸步不饶的眼神，秦知瑶知道自己躲不过，站了过去，“没有。”
陆容盯着她看。
秦知瑶干笑一声，开玩笑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反正都丢脸丢到陆容眼皮子底下了，她也干脆豁出去了。
陆容低头笑了一声，“是么。”
顶灯落在他眉宇上，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阴影，灯光也落在他手上的照片上。
秦知瑶挪到打印机旁边，把打印机上堆积的照片都拿到手里，打印机还没打完，秦知瑶就打出来一张拿走一张，“我不小心发错了。”
她说完又去拿陆容手上的，“打扰你工作了，真是不好意思。”
陆容不给她，“发错了？你本来要发去哪？”
“没有，我哪也……”秦知瑶见拿不走，就暗暗使劲，想从陆容的手里把照片抽出来，彻底毁尸灭迹，却不料陆容虽然看上去懒懒散散，眼角耸拉，但手上的劲很大，秦知瑶没有抽动分毫。
那她就不客气了。
秦知瑶猛地使劲，却通过两人手中的一摞照片感到了一股更大的力气，她整个人顺力被拉了过去，身体重心不稳，她空着的手猛地支在了桌面上。
隔着一张办公桌，秦知瑶弯着腰俯身，而陆容坐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空气也仿佛被这动作挤走，变得有些稀薄。
黑色桌面反光，映着陆容清晰的下颌线，和令人眩晕的顶灯灯光，窗外街道车辆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繁华的夜景无边蔓延。
秦知瑶莫名咽了下口水，余光紧紧锁在两人手上的照片上。
鬼使神差地，她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照片都拿走，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赌气的时候，上一次可能还是在高中，赌气的对象同样是陆容。
陆容看着她，两人对视，他眉眼浓郁，眼睛认真看人时更是深邃明亮，抛开流畅锋利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光看眼睛的话，就会发现有种亦正亦邪的漂亮。
他以后生的女儿一定祸国殃民。
秦知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就听到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老大，快九点了，你还不下班？”向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看清里面的形势后，立马噤声退了出去。
在他后面的程有为不明所以：“老大呢？你在干嘛？”
“嘘，”向卓示意他小点声，“老大和秦律师在里面呢。”
“哦，他们在干什么？”程有为直男式发问。
“看那架势……”向卓：“两人应该是在吵架吧。”
程有为：“……”
“还挺凶的。”
“……”
向卓：“不管了，我们快走。”
门口的嘈杂声消失，秦知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陆容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道：“想要？”
秦知瑶点头：“这是我的东西。”
谁料下一秒，陆容轻而易举地从她手里把那摞照片抽走，“我的打印机。”
场面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物品所属权的争夺。
秦知瑶手里一空，“你确定？”
她快速在脑海里搜罗法律条文：“纸和打印机是你办公室里的没错，但这是在办公场所，所有人都有权使用，是我发送了打印文件，所以打印出来的东西，”
秦知瑶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梨涡，颇有胜算道：“归我。”
她工作之后很少与人斤斤计较，此刻却像是重新燃起了斗志，要在陆容手里赢下这场battle。
“是吗，”陆容低笑一声，“那我偏不给呢？”
秦知瑶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陆组长，占用他人财物的行为，”
她一字一顿道：“是很可、耻、的。”
“嗯，”陆容看起来毫不在意，懒洋洋地往后靠在椅背上，“那滥用办公用品呢？”
秦知瑶一时哑然，是在说她用办公打印机打印个人的……奇怪照片。
陆容好整以暇地看她，又问：“法律管吗？”
秦知瑶：“……”
好吧，她输了。
耳后的头发松了一下，散到了脸颊旁边，秦知瑶像只耸拉着耳朵的兔子，抿了一下嘴唇，“那，你不给我也可以。”
陆容等她的下文：“嗯？”
秦知瑶突然笑了一下，从桌子上起身，站直，“照片是我朋友发给我的，资源有限。”
“不要浪费哦。”说完，她没去看陆容的表情，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
看着秦知瑶的背影，陆容愣在椅子上一秒钟，低声笑了一下，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进碎纸机。
还真是，小狐狸。
-
开庭时间定在周五的上午，秦知瑶一早就出了门，在电梯外的走廊上看到了陆容，他斜跨着黑色的大包，一身黑色卫衣裤不像是去法庭的，更像是去踢球的，脚上的新鞋一尘不染，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秦知瑶走过去，陆容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早。”
难得能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碰见陆容，他还主动和她问好，秦知瑶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也只是一秒，“早，给我的？”
她接过咖啡，看了一眼纸杯上的商家标签，没有任何添加的美式，常温的。
陆容：“嗯，精神一点。”
“放心，”秦知瑶拿咖啡杯和他的碰了一下，“我一定尽全力，不让你名誉受损。”
陆容按下电梯键，垂眸看她，眼神有些恹恹的，他应该也是习惯了他们程序员的那种阴间作息，“尽全力？为什么不是肯定？”
秦知瑶挺直肩背，有种上战场前的云淡风轻：“那不是律师的专业术语。”
陆容轻笑一声：“行，秦律师，那就拜托你了。”
尾音拖长又轻，这句“拜托”是秦知瑶从事四五年律师职业中听到的最敷衍的。
电梯到了，两人直接到了停车场，秦知瑶突然觉得和陆容一起开庭真好，他还能载她过去。哦，对了，前两天4S店就打电话通知她去提车，她因为工作太忙就给忘了。
一路上，秦知瑶按照惯例，顺便和陆容讲了一些法庭上的常识和注意事项，陆容都淡声应着，直到车停在法院门口的地上停车场，秦知瑶还在对他进行最后的嘱咐：“你记住，我们今天这场官司的关键是不能被对方律师带节奏，要警惕对方把未成年人游戏消费往游戏的模糊宣传和错误引导上靠。”
“知道了，我耳朵都快长茧了，”陆容熄了火，车钥匙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落入手掌，“秦律师，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秦知瑶点点头，“可以。”
走在法院堪比一小截爬山路的台阶上时，秦知瑶突然意识到，她不是怕陆容紧张或者掉链子，而是自己紧张，她第一次作为代理律师为公司的法律业务开庭，还是她原本涉猎极少并不熟悉的游戏行业。
秦知瑶深呼吸一口气，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经过了法院门口的层层安检后走进去，遇到了高远，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来这么早。
“知瑶姐，”和陆容打过招呼后，高远小声在秦知瑶旁边说：“说实话，我有点紧张。”
“放松一点，”秦知瑶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开导他：“就当成普通的民事解纷，还是那句话，我们已经做好了最万全的准备。”
高远重燃起精神，“好。”
陆容站在那里看了他们一眼，他一身休闲装，神色从容还隐约带些早起的困倦，感觉他不是来法院开庭的，他是来法院补觉的。
高远小声，其实并不小声地在秦知瑶耳边说：“知瑶姐，你和陆组长怎么是一起来的？”
“路上碰到的，”秦知瑶：“我的车不是坏了吗，就搭了一下他的车。”
秦知瑶怎么说也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说起这些话面不改色。
“哦，”高远信以为真，“陆组长不愧是陆组长，第一次开庭就能这么淡定，穿一身黑也能这么帅。”
陆容离他们并不远，只要他耳朵没问题，这些话就能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秦知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低头看手机，额前的头发清爽蓬松，搭在立体的眉骨上，侧面照过来的阳光被他的鼻梁挡住了大半。
秦知瑶“嗯”了一声，真切地问他：“你是第一次开庭吗？”
“不是，”陆容打字很快，发了一段话过去，抬起头看她，“当被告是第一次。”
秦知瑶之前了解他们公司的法律业务的时候就知道，虽然因为游戏充值问题和青少年沉迷游戏，很多人曾经通过电话或者邮箱找上门来，甚至还会有直接找到公司的，几乎都是通过协商和退钱解决问题。
尤其是退钱，简直是解决投诉和纠纷的百灵药。
如果不是这次商女士彻底拒绝法院的调解，就也不用走上开庭这条路。
时间差不多了，在工作三个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法庭，在被告席就坐，秦知瑶挨着陆容，高远在秦知瑶的另一边。
很快，商女士和她的代理律师也走进来入座。
开庭前，对方律师一直在和商女士小声交谈，对她嘱咐一些事情。
秦知瑶看着对方律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也是某个知名律所的王牌律师，商女士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
正式开庭，如秦知瑶所料，对方律师一直试图将小孩沉迷游戏及大额充值的原因归结为游戏界面中的错误引导，还放上几张游戏界面截图。
对方律师：“审判官，请看，在游戏《先锋》中，每周都有固定的抽奖活动，界面中显示有几率获得稀有武器，但并没有写明这个几率是多少，另外，抽奖次数除了做任务可以获得之外，还可以充值购买道具礼盒，从盒中开出不确定的抽奖次数，我方认为，该游戏的活动界面有引导玩家多进行游戏、多充值的问题，是以，被告东讯公司游戏项目组应该承担我方商女士孩子因游戏而造成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请被告律师陈述。”
“首先，界面中虽然没有明确写明开奖获得稀有武器的几率，但是写明了‘几率的最终解释权为东讯公司所有’，另外游戏的每个活动界面包括任务界面和游戏开屏动画都写明，”秦知瑶把游戏画面的截图放上去：“适度游戏怡情，过度游戏伤身的文字，游戏也全面开通了青少年防沉迷的机制，未成年人未经过实名认证，一天的游戏时间限制为最长两个小时，所以不存在因为游戏制度缺陷而导致未成年人沉迷游戏的问题，我方驳回。”
“下面是最后陈述时间。”
“我方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被告，”对方律师站起身，对着陆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问未成年人进行游戏充值时，为何没有交易金额限制？”
秦知瑶看向陆容，放在桌子上的手虚握了一下。
“很简单，”陆容：“每个人的消费习惯不同，有的人的五万块，相当于别人的五块钱，怎么限制？”
“那如果因为未成年人盗用家人的银行卡或支付账号，导致家庭存款一洗而空甚至负债，游戏方应该怎么处理？”
“根据具体情况，”陆容看着对方：“可以酌情退还。”
“好，既然你说可以退还，那么金钱是一方面，未成年人因游戏而耽误的学业、造成的精神损失呢？也可以折计成金额退还吗？”
“第一，退还金额的情况，一般是未成年人在心智不成熟的情况下偷取、盗用家长的卡和密码，据我所知，商女士的儿子已经上了高中，心智成熟，知道密码也可能是商女士亲自告诉他的。”
陆容不紧不慢地说：“第二，游戏有着全面的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两个小时，对有些人来说能短暂地获得游戏带来的愉悦，而有些人就因为沉迷游戏而造成了精神损失？每个人的自制力和身体素质都不一样，游戏不是病毒，就算没有《先锋》，也有别的游戏，所以这锅，我们不背。”
秦知瑶低下头，收敛了一下嘴角。
果然，这才是陆容，高中时带队每次都在辩论赛上赢了她拿冠军的陆队长。
最后的庭审流程结束，审判组宣布休庭，等待结果的期间，高远买了几瓶水回来，“刚才真紧张，我都不敢喝水，现在没事了，等结果就行。”
秦知瑶接过高远的水，抿了一口。
她刚才也很紧张，不过她自认为刚才表现得很好，尤其是还有陆容这样的神仙队友，她现在觉得很畅快，像是打完了一场大仗。
高远坐在秦知瑶旁边，陆容在另一边，秦知瑶帮他把水递过去，“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陆队长依然有着当年打比赛的雄风啊。”
“嗯，”陆容接过水，也没有谦虚的习惯：“谢谢，第二名。”
被叫成“第二名”的秦知瑶也不生气，笑了一下，“高中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想赢你，但我现在觉得第一名也没那么重要了。”
陆容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咸不淡，“你也可以拿第一。”
秦知瑶：“什么？”
“在没有我的地方，或者，”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惊心动魄的魔力：“永远和我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