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瑶愣了一下，某个关卡好像在她的脑海里一下被崩开。
但是抱大腿的事她才不会做，“算了吧，人生在世，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靠自己一个人的。”
看着她老神在在的样子，陆容嗤笑了一声，“秦知瑶，你今年多少岁了？”
秦知瑶下意识重新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二十六啊。”
“我还以为你六十二了。”
秦知瑶不理他，他这个天子骄子，从小被爱和光环包围的人，又怎么会懂一个人孤军奋战、枕戈寝甲的感觉呢。
熬过紧张又难熬的半个多小时后，法庭当场宣布，由被告退回原告儿子近日在游戏《先锋》中充值金额的百分之五十，驳回原告精神损失费的要求。
不算败诉，甚至和开庭前陆容的要求比起来，可以算是胜诉了。走出法庭后，秦知瑶和高远举起手击掌，然后维持着举起手的姿势去看陆容。
他是秦知瑶见过的最淡定的当事人，秦知瑶正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陆容换了只手拿手机，举起右手懒懒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恭喜。”
高远提议：“正好是中午，我们去庆祝一下吧。”
陆容：“公司有事。”
高远看向秦知瑶。
秦知瑶：“我要去提车。”
“好吧，”高远有些失望：“那我自己去吃麻辣烫。”
秦知瑶随口问：“为什么吃麻辣烫？”
“一个人的火锅啊，”走出门前，高远拉了拉他的面包服衣领：“孤独，寂寞，冷。”
秦知瑶不管他，一行人走出法院大门，陆容去开车之前在她旁边道，“我送你过去。”
秦知瑶：“好。”
“我怎么感觉，”高远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对，变得贼眉鼠眼起来，“陆组长对你好像不一般呢？”
秦知瑶想了想，诚恳道：“很一般吧。”
“而且，我帮他打官司，他开车载我一程不是很正常吗？”
高远想了想，“也是，我想多了，不过任由谁来看不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呢。”
“我和他？”秦知瑶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搬家的时候敲开门看到的他那张臭脸，摇了摇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陆容把车开到门口，高远和他们道别去坐了地铁，中午的暖阳懒懒洒洒地照进车窗，赖在陆容握着方向盘上的修长分明的手指不走，秦知瑶打了个哈欠，坐进去，告诉他4S店的位置。
一路上，两人格外安静，秦知瑶被阳光照得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发呆，突然想起刚才高远认真说话的样子，扭头去看陆容。
阳光就像一层天然朦胧的滤镜，连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干枯枝芽都柔焦，带这些北方冬天的干燥和暖意，从他的侧面笼罩而来，攀过高挺的鼻梁，流畅有型的下颌角和利落分明的喉结，也映在他清朗的眼底。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是喜欢把两个长得好看的人拉郎配，不管是明星还是普通同学。
这么一看，陆容确实很帅，她不了解明星，但她知道陆容上学的时候还收到过不少星探的名片，但都被他随手扔了。
以前追他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少，但是碍于他的妈妈就是他们高中的老师，所以敢明目张胆地走在他旁边的人很少。
秦知瑶看着看着，又打了个哈欠，眼里氲攒了些水汽，眼前的陆容变成了三四个，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中午车少，一路都是绿灯，陆容旁若无人地开着车，任由她看着。
就在秦知瑶正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时候，自己眼前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比中午的阳光还要慵懒：“擦一擦你的口水。”
秦知瑶一下子坐正，鬼使神差地碰了下自己的嘴角。
“……”哪有。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陆容，看到对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开车。
算了，谁让她要盯着他看的，秦知瑶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刚才蓄积的困意一扫而光，“前面右转就到了。”
陆容偏头看了她一眼。
秦知瑶：“……谢谢您。”
陆容看着前方，低低地嗤笑一声，“不客气。”
车停下，陆容拿起手机回消息，他今天上午好像收到了不少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在公司，公司的那些同事有事找他的缘故。
秦知瑶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回头和陆容挥手道别，白色的路虎车尾就扬长而去。
秦知瑶：“……”
没事，反正也是最后一次搭陆司机的车了。
秦知瑶顺利地提了车，开着车在附近的路边转悠，准备找个吃饭的地方随便把午饭应付了，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王涵女士，她的妈妈。
秦知瑶抬手，本来想用车里的蓝牙直接接听电话，想了想还是把车靠边停下，拿起手机接通。
秦知瑶把手机举在耳边，默了一下才出声：“喂。”
“妈妈。”
王涵女士那边声音有些嘈杂，间或混入几道人声和广播播报的声音，“喂，瑶瑶，我来北纪出差了，你现在在公司？”
秦知瑶眨了眨眼睛，说：“你在机场？”
秦知瑶本来想问那个人有没有一起来，开口的时候还是改道：“你一个人？”
“对，你宋叔叔在家里看孩子。”王涵女士的声音温婉大气，泰然自若。
都快忘了，她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上大学的时候王涵女士再婚生的，现在应该也有五六岁了。
“哦，好，我去机场接你。”
王涵女士直接道：“不用，我很忙，公司在这边给我配了司机，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过来我们吃个饭。”
秦知瑶：“……好。”
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秦知瑶停在原地等了一两分钟，王涵女士就把餐厅的地址发了过来，就在市中心，离和盛不远。
秦知瑶开车过去，进了餐厅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点餐。
秦知瑶抬头，礼貌地笑了一下，“先不用，我等人。”
餐厅大门一次一次被人打开，秦知瑶看过去，推门而入的都是陌生面孔，她过去早已习惯这样的等待，只是现在却不一样。
比起一起苦苦等待母亲见她一面的小女孩，她更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时间宝贵的成熟律师。
最后看了一眼时间，秦知瑶拿起包想走，就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王涵女士穿着深色长款大衣，挎着稀有皮包包，进门时室内外温差带动的风吹起了她的碎发，温婉又坚韧。
秦知瑶把东西放下，抬手示意王涵女士自己的位置。
王涵坐到她对面，温文尔雅地解开围巾，叫来服务员，翻动菜单的时候很快点好了几个菜，然后放到秦知瑶面前，“你再看看。”
“不用了，”秦知瑶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吧。”
服务员走后，王涵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最近工作怎么样？还在和盛？”
“嗯，”秦知瑶低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挺好的。”
“找男朋友了吗？”
秦知瑶不是很想像被审问一样回答她的问题，但还是摇了摇头。
王涵点点头，“房子怎么样，住得还舒服吗？”
这次秦知瑶不得不认真回答，毕竟她房子的首付王涵女士也出了很大一部分力，“很好，最近刚住进去。”
“邻居呢？”
秦知瑶的眼前浮现陆容的脸，说实话：“挺好的。”
见她有点敷衍，王涵女士追问：“真的？哪好？”
“啊？”秦知瑶反应了一下，抬起手挠了挠脸颊上的软肉，在脑海里把陆容从头到脚的优点都想了一下。
长得帅？
跟她有什么关系。
工作还不错？
又不是相亲。
脾气好？
脾气也不好。
最后秦知瑶只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说：“乐于助人。”
王涵驰骋商场多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个勉强的回答，但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那就好。”
秦知瑶看着王涵，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她来北纪只是出差，给她这个亲女儿的时间也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无论她是不是出于真心，王涵只要听到了全都好的回答就不再过问，仿佛只是走个形式。
秦知瑶沉下一口气，看了看外面阳光大好，有不少行人在路边散布，有个小女孩看着他们这边的餐厅，拉着大人的手说：“妈妈，我也要吃披萨。”
“这儿不卖披萨，”大人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想吃披萨？妈妈带你去……”
隔着玻璃，后面的话听不真切。
秦知瑶的目光从那对母女的身上移开，看到服务员把菜一次性上齐，王涵拿起筷子，“快吃吧，你下午也要上班吧。”
秦知瑶：“嗯。”
和小时候一样，就算难得有时间带她吃一顿饭，也是尽量找快餐或者上菜快的餐厅。
秦知瑶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饱了，等王涵吃完，秦知瑶抢在她前面把账结了，两人走出餐厅。
公司配备的车和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王涵看了她一眼，“走了。”
秦知瑶张了张嘴，没说话。
上车前，王涵又对她说了一句：“钱不够就找我。”
看着开出去的车尾，秦知瑶一个人自言自语，“那别的事呢。”
没人听到。
和七八年前一模一样，秦知瑶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在路边，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王涵给她发来的消息：【这个月不回去，钱不够了找妈妈。】
秦知瑶把塑料袋挽到手腕上，两只手捧着手机打字：【好的妈妈。】
【那你下个月会回来吗？】
没有回复，秦知瑶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里，正是中午，阳光刺眼，她抬起头在树叶层层叠叠的缝隙中眯了下眼睛，抬起手遮挡，突然听到一声笑声。
低沉又爽朗，带着清晨般的磁性，属于恣意又愉悦的少年。
秦知瑶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单车，他身高腿长，黑色的书包斜斜地背在一边，肩背清瘦却有力，带着少年人的韧性，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眉宇清朗，眼眸像高山上太阳光里的湖泊，笑意像是湖泊上粼粼泛起的波光，让人看一眼就有些难忘。
带后座的单车和他格格不入。
中年女人跟在他的身后，作势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和少年宽阔的肩背比起来，那一掌就像是挠痒痒，关杏笑着看他，“臭小子，快下来。”
陆容骑着车，故意歪了一下方向，挡了关杏的路，又直直地继续沿着原来的路骑，“你上来。”
“看我不……”关杏看样子又要追上去敲打他，突然扭头看到了走在路里面的秦知瑶。
秦知瑶乖乖叫道：“关老师。”
关杏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听说陆容转来他们学校也是因为关杏转来这里任职。
“秦知瑶啊，”关杏停下脚步，“这都中午了，怎么还没回家？”
前面的陆容也停了下来，长腿支着地，回头看她。
秦知瑶：“哦，我买点午饭。”
关杏看了眼她的袋子，“泡面？你现在需要长身体，吃泡面怎么能行呢，正好我爱人今天在家里做了好多，我们三个肯定吃不完，”关杏搂住她的肩膀，“走吧，你也去吃点吧。”
秦知瑶非常不好意思：“不用了关老师，我自己……”
她说着，前面的陆容突然双脚踩着地倒了回来，“走吧，她不上，你要不要上来？”
秦知瑶看了一眼他的后座，立马摇头，“不用了。”
“没事，我家离这儿近，”关杏带着她往前走，“一会就到了。”
秦知瑶长这么大，虽然因为成绩好一直被很多老师喜欢，但到老师家里还是第一次，她小心地换好鞋，走到客厅，家里是中式装修，大部分家具用的都是红木，客厅有一面展示柜，里面放的都是古董和茶叶。
陆容的父亲还在厨房里忙活，关杏也过去帮忙，秦知瑶左右看看，视线又集中到了门口玄关的一座雕像，是一个分不清性别的人性雕像，材质是木头，造型有点像是思考者，但是雕工随意，看起来和房子格格不入。
秦知瑶走过去，伸出食指碰了一下“它”的手指，不想下一秒，她碰到的那根手指突然松动，“咔”地一下掉了。
秦知瑶一下子有些懵了，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就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说不定还是一个收藏品。
她把掉了的那半根手指头捡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她要先道歉，然后应该要赔钱吧，又要问王涵女士要钱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三天内看见自己给她发的消息。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知瑶回头，看到陆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她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
陆容垂眸看了一眼她双手捧着的手指头，拿了过去，视线扫了一眼那个雕塑，然后随意地把那半截手指插到“它”的耳朵里。
秦知瑶：？
“正好把耳朵堵住，”陆容尾音上扬，“少听点唠叨。”
但是抱大腿的事她才不会做，“算了吧，人生在世，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靠自己一个人的。”
看着她老神在在的样子，陆容嗤笑了一声，“秦知瑶，你今年多少岁了？”
秦知瑶下意识重新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二十六啊。”
“我还以为你六十二了。”
秦知瑶不理他，他这个天子骄子，从小被爱和光环包围的人，又怎么会懂一个人孤军奋战、枕戈寝甲的感觉呢。
熬过紧张又难熬的半个多小时后，法庭当场宣布，由被告退回原告儿子近日在游戏《先锋》中充值金额的百分之五十，驳回原告精神损失费的要求。
不算败诉，甚至和开庭前陆容的要求比起来，可以算是胜诉了。走出法庭后，秦知瑶和高远举起手击掌，然后维持着举起手的姿势去看陆容。
他是秦知瑶见过的最淡定的当事人，秦知瑶正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陆容换了只手拿手机，举起右手懒懒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恭喜。”
高远提议：“正好是中午，我们去庆祝一下吧。”
陆容：“公司有事。”
高远看向秦知瑶。
秦知瑶：“我要去提车。”
“好吧，”高远有些失望：“那我自己去吃麻辣烫。”
秦知瑶随口问：“为什么吃麻辣烫？”
“一个人的火锅啊，”走出门前，高远拉了拉他的面包服衣领：“孤独，寂寞，冷。”
秦知瑶不管他，一行人走出法院大门，陆容去开车之前在她旁边道，“我送你过去。”
秦知瑶：“好。”
“我怎么感觉，”高远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对，变得贼眉鼠眼起来，“陆组长对你好像不一般呢？”
秦知瑶想了想，诚恳道：“很一般吧。”
“而且，我帮他打官司，他开车载我一程不是很正常吗？”
高远想了想，“也是，我想多了，不过任由谁来看不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呢。”
“我和他？”秦知瑶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搬家的时候敲开门看到的他那张臭脸，摇了摇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陆容把车开到门口，高远和他们道别去坐了地铁，中午的暖阳懒懒洒洒地照进车窗，赖在陆容握着方向盘上的修长分明的手指不走，秦知瑶打了个哈欠，坐进去，告诉他4S店的位置。
一路上，两人格外安静，秦知瑶被阳光照得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发呆，突然想起刚才高远认真说话的样子，扭头去看陆容。
阳光就像一层天然朦胧的滤镜，连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干枯枝芽都柔焦，带这些北方冬天的干燥和暖意，从他的侧面笼罩而来，攀过高挺的鼻梁，流畅有型的下颌角和利落分明的喉结，也映在他清朗的眼底。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是喜欢把两个长得好看的人拉郎配，不管是明星还是普通同学。
这么一看，陆容确实很帅，她不了解明星，但她知道陆容上学的时候还收到过不少星探的名片，但都被他随手扔了。
以前追他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少，但是碍于他的妈妈就是他们高中的老师，所以敢明目张胆地走在他旁边的人很少。
秦知瑶看着看着，又打了个哈欠，眼里氲攒了些水汽，眼前的陆容变成了三四个，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中午车少，一路都是绿灯，陆容旁若无人地开着车，任由她看着。
就在秦知瑶正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时候，自己眼前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比中午的阳光还要慵懒：“擦一擦你的口水。”
秦知瑶一下子坐正，鬼使神差地碰了下自己的嘴角。
“……”哪有。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陆容，看到对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开车。
算了，谁让她要盯着他看的，秦知瑶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刚才蓄积的困意一扫而光，“前面右转就到了。”
陆容偏头看了她一眼。
秦知瑶：“……谢谢您。”
陆容看着前方，低低地嗤笑一声，“不客气。”
车停下，陆容拿起手机回消息，他今天上午好像收到了不少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在公司，公司的那些同事有事找他的缘故。
秦知瑶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回头和陆容挥手道别，白色的路虎车尾就扬长而去。
秦知瑶：“……”
没事，反正也是最后一次搭陆司机的车了。
秦知瑶顺利地提了车，开着车在附近的路边转悠，准备找个吃饭的地方随便把午饭应付了，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王涵女士，她的妈妈。
秦知瑶抬手，本来想用车里的蓝牙直接接听电话，想了想还是把车靠边停下，拿起手机接通。
秦知瑶把手机举在耳边，默了一下才出声：“喂。”
“妈妈。”
王涵女士那边声音有些嘈杂，间或混入几道人声和广播播报的声音，“喂，瑶瑶，我来北纪出差了，你现在在公司？”
秦知瑶眨了眨眼睛，说：“你在机场？”
秦知瑶本来想问那个人有没有一起来，开口的时候还是改道：“你一个人？”
“对，你宋叔叔在家里看孩子。”王涵女士的声音温婉大气，泰然自若。
都快忘了，她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上大学的时候王涵女士再婚生的，现在应该也有五六岁了。
“哦，好，我去机场接你。”
王涵女士直接道：“不用，我很忙，公司在这边给我配了司机，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过来我们吃个饭。”
秦知瑶：“……好。”
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秦知瑶停在原地等了一两分钟，王涵女士就把餐厅的地址发了过来，就在市中心，离和盛不远。
秦知瑶开车过去，进了餐厅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点餐。
秦知瑶抬头，礼貌地笑了一下，“先不用，我等人。”
餐厅大门一次一次被人打开，秦知瑶看过去，推门而入的都是陌生面孔，她过去早已习惯这样的等待，只是现在却不一样。
比起一起苦苦等待母亲见她一面的小女孩，她更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时间宝贵的成熟律师。
最后看了一眼时间，秦知瑶拿起包想走，就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王涵女士穿着深色长款大衣，挎着稀有皮包包，进门时室内外温差带动的风吹起了她的碎发，温婉又坚韧。
秦知瑶把东西放下，抬手示意王涵女士自己的位置。
王涵坐到她对面，温文尔雅地解开围巾，叫来服务员，翻动菜单的时候很快点好了几个菜，然后放到秦知瑶面前，“你再看看。”
“不用了，”秦知瑶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吧。”
服务员走后，王涵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最近工作怎么样？还在和盛？”
“嗯，”秦知瑶低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挺好的。”
“找男朋友了吗？”
秦知瑶不是很想像被审问一样回答她的问题，但还是摇了摇头。
王涵点点头，“房子怎么样，住得还舒服吗？”
这次秦知瑶不得不认真回答，毕竟她房子的首付王涵女士也出了很大一部分力，“很好，最近刚住进去。”
“邻居呢？”
秦知瑶的眼前浮现陆容的脸，说实话：“挺好的。”
见她有点敷衍，王涵女士追问：“真的？哪好？”
“啊？”秦知瑶反应了一下，抬起手挠了挠脸颊上的软肉，在脑海里把陆容从头到脚的优点都想了一下。
长得帅？
跟她有什么关系。
工作还不错？
又不是相亲。
脾气好？
脾气也不好。
最后秦知瑶只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说：“乐于助人。”
王涵驰骋商场多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个勉强的回答，但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那就好。”
秦知瑶看着王涵，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她来北纪只是出差，给她这个亲女儿的时间也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无论她是不是出于真心，王涵只要听到了全都好的回答就不再过问，仿佛只是走个形式。
秦知瑶沉下一口气，看了看外面阳光大好，有不少行人在路边散布，有个小女孩看着他们这边的餐厅，拉着大人的手说：“妈妈，我也要吃披萨。”
“这儿不卖披萨，”大人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想吃披萨？妈妈带你去……”
隔着玻璃，后面的话听不真切。
秦知瑶的目光从那对母女的身上移开，看到服务员把菜一次性上齐，王涵拿起筷子，“快吃吧，你下午也要上班吧。”
秦知瑶：“嗯。”
和小时候一样，就算难得有时间带她吃一顿饭，也是尽量找快餐或者上菜快的餐厅。
秦知瑶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饱了，等王涵吃完，秦知瑶抢在她前面把账结了，两人走出餐厅。
公司配备的车和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王涵看了她一眼，“走了。”
秦知瑶张了张嘴，没说话。
上车前，王涵又对她说了一句：“钱不够就找我。”
看着开出去的车尾，秦知瑶一个人自言自语，“那别的事呢。”
没人听到。
和七八年前一模一样，秦知瑶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在路边，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王涵给她发来的消息：【这个月不回去，钱不够了找妈妈。】
秦知瑶把塑料袋挽到手腕上，两只手捧着手机打字：【好的妈妈。】
【那你下个月会回来吗？】
没有回复，秦知瑶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里，正是中午，阳光刺眼，她抬起头在树叶层层叠叠的缝隙中眯了下眼睛，抬起手遮挡，突然听到一声笑声。
低沉又爽朗，带着清晨般的磁性，属于恣意又愉悦的少年。
秦知瑶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单车，他身高腿长，黑色的书包斜斜地背在一边，肩背清瘦却有力，带着少年人的韧性，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眉宇清朗，眼眸像高山上太阳光里的湖泊，笑意像是湖泊上粼粼泛起的波光，让人看一眼就有些难忘。
带后座的单车和他格格不入。
中年女人跟在他的身后，作势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和少年宽阔的肩背比起来，那一掌就像是挠痒痒，关杏笑着看他，“臭小子，快下来。”
陆容骑着车，故意歪了一下方向，挡了关杏的路，又直直地继续沿着原来的路骑，“你上来。”
“看我不……”关杏看样子又要追上去敲打他，突然扭头看到了走在路里面的秦知瑶。
秦知瑶乖乖叫道：“关老师。”
关杏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听说陆容转来他们学校也是因为关杏转来这里任职。
“秦知瑶啊，”关杏停下脚步，“这都中午了，怎么还没回家？”
前面的陆容也停了下来，长腿支着地，回头看她。
秦知瑶：“哦，我买点午饭。”
关杏看了眼她的袋子，“泡面？你现在需要长身体，吃泡面怎么能行呢，正好我爱人今天在家里做了好多，我们三个肯定吃不完，”关杏搂住她的肩膀，“走吧，你也去吃点吧。”
秦知瑶非常不好意思：“不用了关老师，我自己……”
她说着，前面的陆容突然双脚踩着地倒了回来，“走吧，她不上，你要不要上来？”
秦知瑶看了一眼他的后座，立马摇头，“不用了。”
“没事，我家离这儿近，”关杏带着她往前走，“一会就到了。”
秦知瑶长这么大，虽然因为成绩好一直被很多老师喜欢，但到老师家里还是第一次，她小心地换好鞋，走到客厅，家里是中式装修，大部分家具用的都是红木，客厅有一面展示柜，里面放的都是古董和茶叶。
陆容的父亲还在厨房里忙活，关杏也过去帮忙，秦知瑶左右看看，视线又集中到了门口玄关的一座雕像，是一个分不清性别的人性雕像，材质是木头，造型有点像是思考者，但是雕工随意，看起来和房子格格不入。
秦知瑶走过去，伸出食指碰了一下“它”的手指，不想下一秒，她碰到的那根手指突然松动，“咔”地一下掉了。
秦知瑶一下子有些懵了，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就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说不定还是一个收藏品。
她把掉了的那半根手指头捡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她要先道歉，然后应该要赔钱吧，又要问王涵女士要钱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三天内看见自己给她发的消息。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知瑶回头，看到陆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她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
陆容垂眸看了一眼她双手捧着的手指头，拿了过去，视线扫了一眼那个雕塑，然后随意地把那半截手指插到“它”的耳朵里。
秦知瑶：？
“正好把耳朵堵住，”陆容尾音上扬，“少听点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