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为少主分忧。”
此话一出，靳欢蓦地抬眸，跑过去与洛霜同坐，讨巧道:“我现下就有一事相求。”
洛霜见状，轻笑道:“少主又惹祸了？”
靳欢点点头，垂眸叹息。
“少主且说。”
靳欢拿出储物袋，掏出两个画筒放在案桌上，道:“这对洛霜你来说，不值一提。”
洛霜拿起一个画筒缓缓打开，见画卷被烧掉一半，道:“少主……想让我补画？”
“我听邬童说过，洛霜你是南漳国第一才女，最擅水墨丹青。这幅画是楚美人妻子的，我不小心给烧了。”
靳欢撇了撇嘴，“我知道人族的忌讳，烧活人画像是咒人死。虽说他妻子失踪百年，但不知生死。”
说着，她拿起另一个画筒，道:“洛霜，这里面也是明悦画像，你且照着画。”
洛霜接过画筒，道:“少主，你看过这位明悦的相貌吗？”
靳欢摇摇头，不甚在意道:“没有，在那堆画筒里随手拿的。我不用想也猜的出来那些全是楚美人画的明悦。”
闻言，洛霜悬着的心放下，“几百年不曾作画。这画卷暂且放在这里，我这几日先练练手。”
“洛霜长老最是善解人意。”
靳欢见补画一事有着落，心情都轻松不少，“其实最初我想找屠宿的，但在中殿斥责过他，也不好再吩咐他。”
洛霜道:“屠宿不会心生怨恨，少主多虑。”
“我当然知道。”
“少主，这段时日在人间可有收获？”
“杀恶鬼，安顿游荡人间的亡魂。”靳欢道，“人界还算太平，但人族要开战，就是仙魔两小族。”
“人族恩怨积压已久，发动战争是早晚的事。我倒是好奇少主将亡魂安置在哪几处。”
“怀仁镇和死生之渊，可惜我不会封魂阵，只在仙梨村附近几座山里设下困阴阵。”
洛霜听着靳欢讲在人间安置鬼魂的具体地点，凝眸不语。
半响，她从广袖里伸出被烈火烧得色块斑驳的手将靳欢一缕垂落的银发撩到耳后。
“少主，你做得很好。”
“洛霜，我想见父帝。”靳欢趴在案桌上，手里摩挲着六角银铃上的花纹，“父帝已有两百年不曾现身，连我的生辰都只送那些没用的灵器。”
“鬼帝上次现身是在少主两百岁的生辰夜。”
靳欢一听，瞬间挺直腰板，反驳道:“那是父帝虚影，不是真父帝。”
洛霜长老垂眸，眼底闪过悲痛，“待少主解决轮回眼，可去通天塔向鬼帝邀功。”
闻言，靳欢神情低落，指尖轻点银铃。
轮回台的异常，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少主，断魂剑是该夺回来了。”
洛霜将手缩回衣袖里，灰蒙蒙的眼珠转向殿外，“神主不出世，神界需要法神。”
半响，她又道:“神血饲剑，法神危险。”
靳欢抿着嘴，眼神幽怨，气哼哼地说:“法神比我厉害，不能明抢，只能智取。”
“那少主思考如何智取吧。”
洛霜瞧着喜形于色的少主，轻笑出声，旋即才道:“殿外那只鬼有点不对劲。”
靳欢还没想出对付法神的办法，闻言转头朝殿外望去，就看见谢淮探头出来。
她“哦”了一声，道:“生前是将军，杀孽极重，死后保留血腥味，呛鼻得很。”
洛霜眉尖轻蹙，眼神染上几分诧异，“保留生前气味？我不曾遇见过。”
“我去找时逾，他是鬼界最老的。”
靳欢走下台阶，回望高台上的洛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洛霜，不要再这样苛责自己。”
洛霜再次微笑点头，待靳欢带着谢淮离开后，她轻阖双眼，挥袖熄灭殿内烛火。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整座落霜殿。
靳欢站在殿外数里外，眼睁睁看着落霜殿灯火尽灭，紧握拳头，偏过头长叹一声。
谢淮望向落霜殿，眼前浮现出那位黑袍裹身，只露出死灰般眼睛的女鬼，道:“一股悲伤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在说洛霜吗？”
靳欢嘴角紧抿，道:“一千三百多年，洛霜生于南漳国丞相府，及笄那年嫁入时家却被厌弃，难产失女，后修炼飞升成水神。”
“后来丞相府被仇敌污蔑叛国，惨遭灭族。她为救父母私用神力，因此被贬。丞相不堪受辱，于宫门前自刎，丞相夫人也上吊自缢。她最后选择自焚而亡，然后求父帝将她留在鬼界。”
谢淮瞪大眼睛，沙哑道:“好悲惨。”
靳欢望向漆黑的落霜殿，“一千三百多年的悲惨，只有十五年的欢愉。”
谢淮好奇问:“她为何留在鬼界？”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为了无法聚魂的女儿和罪孽深重的母亲。”
靳欢说完，摇响银铃将谢淮从悲伤中唤醒，目睹他眼底还没来得及散去的伤意，忽而淡淡一笑。
“温柔的人变成鬼，也是温柔的。”
谢淮腼腆一笑:“我的妻子更温柔。”
闻言，靳欢无话可说，斜眼瞥见谢淮耸动的耳尖，想到自己还未征服楚逢君，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记忆的鬼，说出来的话不可信。
她安慰自己，载着谢淮来到重阳殿，恰巧碰见准备去找邬童城主的时逾长老。
时逾轻点头，“见过少主。”
“时逾，我在人界捡到一只奇怪的乞丐鬼，浑身充满血腥味。屠宿查不出，交给你查他的来历。”
时逾缓缓抬起头，视线转向谢淮，看见他那身被毁坏得不成形的战袍，皱起眉头。
谢淮见自己被打量，无奈反驳道:“我不是乞丐，这是战后的荣耀。”
时逾挥手让鬼兵带下去，朝靳欢道:“少主，屠宿太弱，不适合鬼王一职，慕江玩忽职守……”
靳欢不容置喙地打断他的话，道:“时逾，慕江和屠宿是我亲自选的，除非父帝与我说他们不适合，否则我轻易不会撤掉他们。”
见状，时逾颔首，转而问道:“少主派了哪位鬼王镇守轮回台？”
“慕江。”
时逾神色微沉，语气平淡:“也好，邬童催我商议黄泉□□，我先行告退。待查出此鬼来历会传讯给少主。”
“黄泉一事，我来处理。你和邬童去血海走一趟，就看能否关进去一批恶鬼。”
时逾轻声道:“是。”
靳欢望着时逾的背影，说不上来什么。
千年执念根植于心，洛霜和时逾的孽缘并非她能插手的，连父帝都没有让化鬼的他们冰释前嫌。
其实想想也是，倘若她是洛霜，也不会原谅夫君袒护害自己难产的妾室，更不会饶恕时家陷害丞相府被诛九族，只是想想都没法释怀。
“我没有父帝厉害，不要为难自己。”
象征性地挣扎一番，转身回到千福观。
愈发腐败的躯体开始反噬靳欢。
她忍受溃烂处传来的疼痛，几步跃上最高楼阁，找到被浅草藏在暗室里的本体。
瞬息间，鬼界风云涌动。
斑斓繁复的灵雾缠绕着千福观，形成保护罩。
数万名隐藏在鬼界深处的阴兵凭空出现，涌向千福观，将魔鬼城包围起来。
靳欢忍受魂体脱离凡躯的阵痛，钻回本体里，适应了回归本体的眩晕，勉力站起。
她伸手推开门，居高临下地看向观外阴兵，脸色略显苍白，但目光里的威压不减，道:“全部退下。”
“鬼界安在，吾等告退。”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奔腾声远去。风沙过后，阴兵又凭空消失在众鬼的视线里。
靳欢站在高处，望向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 怪，脸色有些缓和，语气微扬:“人间正值新年，吾在这里祝各位安然度过。”
“少主赐福，我等感激不尽。”
“谢少主，我一定多活几年。”
“老东西，你早死了。”
“你敢诅咒我死，我非得给你一个教训。”
“少主，能不能赐我回一趟人间啊？”
……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众鬼七嘴八舌。
靳欢无奈地揉着额角，转身背对胡闹的众鬼，询问鬼兵，浅草怎么不在千福宫。
不等鬼兵提醒，她就想起今日是浅草意中人的生辰，肯定又守在忘川河岸边了。
倏然间，众鬼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靳欢倚着横栏，侧头看过去，余光中瞥见一袭灰色素衫的身影，站在众鬼中间。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她缓缓弯下腰，单膝跪地，“见过少主。”
众鬼随之效仿，向靳欢行礼。
“都起来吧。”靳欢懒散地挥了挥手，“该散就散，不想走的去忘川河干苦力。”
话音未落，群鬼散开。
“浅草，上来。”
“是。”
灰衫女子正是千福观使者，浅草。
死时不过二十岁，平日总穿灰色素衫，头戴白玉发簪。
她相貌淡雅，淡墨轻描的双眉如柳叶，狭长的眼睛微敛，细看眸中含着无尽失落。
此刻她淡然地看着众鬼奔散，逆行踏进千福观，登上最高楼，站在靳欢身前。
“浅草，三百多年过去，你意中人没有成神，那就有可能变成鬼在人间游荡。”
“少主，我知道。”
闻言，靳欢撩起一缕银发，在修长的手指上缠绕一圈圈，道:“我给你找点事做，将陆向晚的骨灰装好，送给……叶映雪吧。若是想在人间多待几日，也不必上禀了。”
浅草单膝跪地，垂眸道:“领命。”
“那些堆积的公务都搬去寝殿。”靳欢踏出千福观，冷声道，“我去黄泉一趟。”
“恭送少主。”众鬼兵齐声道。
脚步声渐远，浅草使者缓缓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忘川河的方向。
黄泉风沙阵阵，亡魂群行。
凡人死后，跟随引魂者来到鬼界，本该在黄泉路独行，踏上隐在迷雾里的桥，去往不同的路，洗清生前罪孽，才能轮回。
如今，这一幕也恰似证明人界也异常。
望着乌泱泱一群鬼，鬼头密密麻麻，靳欢神情一凝，抱怨道:“怎么都来鬼界，做人自当图强，涌向神界才对。”
她嘴上嘀咕天地不靠谱，不知不觉抵达忘川河尽头，扫视岸边鬼魂，一个腾空而起，在空中扭转身体，盘腿落坐在巨石上。
半晌，几位镇守黄泉的鬼兵领主赶来。
“见过少主。”
“这黄泉是不如从前干净，难怪会有□□。”
“回禀少主，如今黄泉接纳的亡魂比以往高出三倍。邬童城主增派鬼兵，也来不及记载亡魂入册。”
靳欢偏过头望向远处，精致的眉眼扬起，挑唇一笑，道:“放松点，我又没说你们玩忽职守。”
众鬼:“……”
沉默良久，靳欢道:“那批掀起□□的鬼，你带兵杀光吧。既然不想留在鬼界，就成全他们。”
这一道命令，在须臾之间传遍黄泉。
不知过去多久，鬼兵领主前来复命。
靳欢双腿在半空中晃荡。见带来的全是捷报，她笑道:“众位辛苦，都退下吧！”
“吾等告退。”
黄泉的惨烈传至忘川河，一时间鬼鬼自危。靳欢见震慑效果不错，笑得明朗坦荡。
她漫步在忘川河边，神情蓦然一冷。
“白猫，还不现身？”
此话一出，靳欢蓦地抬眸，跑过去与洛霜同坐，讨巧道:“我现下就有一事相求。”
洛霜见状，轻笑道:“少主又惹祸了？”
靳欢点点头，垂眸叹息。
“少主且说。”
靳欢拿出储物袋，掏出两个画筒放在案桌上，道:“这对洛霜你来说，不值一提。”
洛霜拿起一个画筒缓缓打开，见画卷被烧掉一半，道:“少主……想让我补画？”
“我听邬童说过，洛霜你是南漳国第一才女，最擅水墨丹青。这幅画是楚美人妻子的，我不小心给烧了。”
靳欢撇了撇嘴，“我知道人族的忌讳，烧活人画像是咒人死。虽说他妻子失踪百年，但不知生死。”
说着，她拿起另一个画筒，道:“洛霜，这里面也是明悦画像，你且照着画。”
洛霜接过画筒，道:“少主，你看过这位明悦的相貌吗？”
靳欢摇摇头，不甚在意道:“没有，在那堆画筒里随手拿的。我不用想也猜的出来那些全是楚美人画的明悦。”
闻言，洛霜悬着的心放下，“几百年不曾作画。这画卷暂且放在这里，我这几日先练练手。”
“洛霜长老最是善解人意。”
靳欢见补画一事有着落，心情都轻松不少，“其实最初我想找屠宿的，但在中殿斥责过他，也不好再吩咐他。”
洛霜道:“屠宿不会心生怨恨，少主多虑。”
“我当然知道。”
“少主，这段时日在人间可有收获？”
“杀恶鬼，安顿游荡人间的亡魂。”靳欢道，“人界还算太平，但人族要开战，就是仙魔两小族。”
“人族恩怨积压已久，发动战争是早晚的事。我倒是好奇少主将亡魂安置在哪几处。”
“怀仁镇和死生之渊，可惜我不会封魂阵，只在仙梨村附近几座山里设下困阴阵。”
洛霜听着靳欢讲在人间安置鬼魂的具体地点，凝眸不语。
半响，她从广袖里伸出被烈火烧得色块斑驳的手将靳欢一缕垂落的银发撩到耳后。
“少主，你做得很好。”
“洛霜，我想见父帝。”靳欢趴在案桌上，手里摩挲着六角银铃上的花纹，“父帝已有两百年不曾现身，连我的生辰都只送那些没用的灵器。”
“鬼帝上次现身是在少主两百岁的生辰夜。”
靳欢一听，瞬间挺直腰板，反驳道:“那是父帝虚影，不是真父帝。”
洛霜长老垂眸，眼底闪过悲痛，“待少主解决轮回眼，可去通天塔向鬼帝邀功。”
闻言，靳欢神情低落，指尖轻点银铃。
轮回台的异常，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少主，断魂剑是该夺回来了。”
洛霜将手缩回衣袖里，灰蒙蒙的眼珠转向殿外，“神主不出世，神界需要法神。”
半响，她又道:“神血饲剑，法神危险。”
靳欢抿着嘴，眼神幽怨，气哼哼地说:“法神比我厉害，不能明抢，只能智取。”
“那少主思考如何智取吧。”
洛霜瞧着喜形于色的少主，轻笑出声，旋即才道:“殿外那只鬼有点不对劲。”
靳欢还没想出对付法神的办法，闻言转头朝殿外望去，就看见谢淮探头出来。
她“哦”了一声，道:“生前是将军，杀孽极重，死后保留血腥味，呛鼻得很。”
洛霜眉尖轻蹙，眼神染上几分诧异，“保留生前气味？我不曾遇见过。”
“我去找时逾，他是鬼界最老的。”
靳欢走下台阶，回望高台上的洛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洛霜，不要再这样苛责自己。”
洛霜再次微笑点头，待靳欢带着谢淮离开后，她轻阖双眼，挥袖熄灭殿内烛火。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整座落霜殿。
靳欢站在殿外数里外，眼睁睁看着落霜殿灯火尽灭，紧握拳头，偏过头长叹一声。
谢淮望向落霜殿，眼前浮现出那位黑袍裹身，只露出死灰般眼睛的女鬼，道:“一股悲伤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在说洛霜吗？”
靳欢嘴角紧抿，道:“一千三百多年，洛霜生于南漳国丞相府，及笄那年嫁入时家却被厌弃，难产失女，后修炼飞升成水神。”
“后来丞相府被仇敌污蔑叛国，惨遭灭族。她为救父母私用神力，因此被贬。丞相不堪受辱，于宫门前自刎，丞相夫人也上吊自缢。她最后选择自焚而亡，然后求父帝将她留在鬼界。”
谢淮瞪大眼睛，沙哑道:“好悲惨。”
靳欢望向漆黑的落霜殿，“一千三百多年的悲惨，只有十五年的欢愉。”
谢淮好奇问:“她为何留在鬼界？”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为了无法聚魂的女儿和罪孽深重的母亲。”
靳欢说完，摇响银铃将谢淮从悲伤中唤醒，目睹他眼底还没来得及散去的伤意，忽而淡淡一笑。
“温柔的人变成鬼，也是温柔的。”
谢淮腼腆一笑:“我的妻子更温柔。”
闻言，靳欢无话可说，斜眼瞥见谢淮耸动的耳尖，想到自己还未征服楚逢君，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记忆的鬼，说出来的话不可信。
她安慰自己，载着谢淮来到重阳殿，恰巧碰见准备去找邬童城主的时逾长老。
时逾轻点头，“见过少主。”
“时逾，我在人界捡到一只奇怪的乞丐鬼，浑身充满血腥味。屠宿查不出，交给你查他的来历。”
时逾缓缓抬起头，视线转向谢淮，看见他那身被毁坏得不成形的战袍，皱起眉头。
谢淮见自己被打量，无奈反驳道:“我不是乞丐，这是战后的荣耀。”
时逾挥手让鬼兵带下去，朝靳欢道:“少主，屠宿太弱，不适合鬼王一职，慕江玩忽职守……”
靳欢不容置喙地打断他的话，道:“时逾，慕江和屠宿是我亲自选的，除非父帝与我说他们不适合，否则我轻易不会撤掉他们。”
见状，时逾颔首，转而问道:“少主派了哪位鬼王镇守轮回台？”
“慕江。”
时逾神色微沉，语气平淡:“也好，邬童催我商议黄泉□□，我先行告退。待查出此鬼来历会传讯给少主。”
“黄泉一事，我来处理。你和邬童去血海走一趟，就看能否关进去一批恶鬼。”
时逾轻声道:“是。”
靳欢望着时逾的背影，说不上来什么。
千年执念根植于心，洛霜和时逾的孽缘并非她能插手的，连父帝都没有让化鬼的他们冰释前嫌。
其实想想也是，倘若她是洛霜，也不会原谅夫君袒护害自己难产的妾室，更不会饶恕时家陷害丞相府被诛九族，只是想想都没法释怀。
“我没有父帝厉害，不要为难自己。”
象征性地挣扎一番，转身回到千福观。
愈发腐败的躯体开始反噬靳欢。
她忍受溃烂处传来的疼痛，几步跃上最高楼阁，找到被浅草藏在暗室里的本体。
瞬息间，鬼界风云涌动。
斑斓繁复的灵雾缠绕着千福观，形成保护罩。
数万名隐藏在鬼界深处的阴兵凭空出现，涌向千福观，将魔鬼城包围起来。
靳欢忍受魂体脱离凡躯的阵痛，钻回本体里，适应了回归本体的眩晕，勉力站起。
她伸手推开门，居高临下地看向观外阴兵，脸色略显苍白，但目光里的威压不减，道:“全部退下。”
“鬼界安在，吾等告退。”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奔腾声远去。风沙过后，阴兵又凭空消失在众鬼的视线里。
靳欢站在高处，望向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 怪，脸色有些缓和，语气微扬:“人间正值新年，吾在这里祝各位安然度过。”
“少主赐福，我等感激不尽。”
“谢少主，我一定多活几年。”
“老东西，你早死了。”
“你敢诅咒我死，我非得给你一个教训。”
“少主，能不能赐我回一趟人间啊？”
……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众鬼七嘴八舌。
靳欢无奈地揉着额角，转身背对胡闹的众鬼，询问鬼兵，浅草怎么不在千福宫。
不等鬼兵提醒，她就想起今日是浅草意中人的生辰，肯定又守在忘川河岸边了。
倏然间，众鬼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靳欢倚着横栏，侧头看过去，余光中瞥见一袭灰色素衫的身影，站在众鬼中间。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她缓缓弯下腰，单膝跪地，“见过少主。”
众鬼随之效仿，向靳欢行礼。
“都起来吧。”靳欢懒散地挥了挥手，“该散就散，不想走的去忘川河干苦力。”
话音未落，群鬼散开。
“浅草，上来。”
“是。”
灰衫女子正是千福观使者，浅草。
死时不过二十岁，平日总穿灰色素衫，头戴白玉发簪。
她相貌淡雅，淡墨轻描的双眉如柳叶，狭长的眼睛微敛，细看眸中含着无尽失落。
此刻她淡然地看着众鬼奔散，逆行踏进千福观，登上最高楼，站在靳欢身前。
“浅草，三百多年过去，你意中人没有成神，那就有可能变成鬼在人间游荡。”
“少主，我知道。”
闻言，靳欢撩起一缕银发，在修长的手指上缠绕一圈圈，道:“我给你找点事做，将陆向晚的骨灰装好，送给……叶映雪吧。若是想在人间多待几日，也不必上禀了。”
浅草单膝跪地，垂眸道:“领命。”
“那些堆积的公务都搬去寝殿。”靳欢踏出千福观，冷声道，“我去黄泉一趟。”
“恭送少主。”众鬼兵齐声道。
脚步声渐远，浅草使者缓缓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忘川河的方向。
黄泉风沙阵阵，亡魂群行。
凡人死后，跟随引魂者来到鬼界，本该在黄泉路独行，踏上隐在迷雾里的桥，去往不同的路，洗清生前罪孽，才能轮回。
如今，这一幕也恰似证明人界也异常。
望着乌泱泱一群鬼，鬼头密密麻麻，靳欢神情一凝，抱怨道:“怎么都来鬼界，做人自当图强，涌向神界才对。”
她嘴上嘀咕天地不靠谱，不知不觉抵达忘川河尽头，扫视岸边鬼魂，一个腾空而起，在空中扭转身体，盘腿落坐在巨石上。
半晌，几位镇守黄泉的鬼兵领主赶来。
“见过少主。”
“这黄泉是不如从前干净，难怪会有□□。”
“回禀少主，如今黄泉接纳的亡魂比以往高出三倍。邬童城主增派鬼兵，也来不及记载亡魂入册。”
靳欢偏过头望向远处，精致的眉眼扬起，挑唇一笑，道:“放松点，我又没说你们玩忽职守。”
众鬼:“……”
沉默良久，靳欢道:“那批掀起□□的鬼，你带兵杀光吧。既然不想留在鬼界，就成全他们。”
这一道命令，在须臾之间传遍黄泉。
不知过去多久，鬼兵领主前来复命。
靳欢双腿在半空中晃荡。见带来的全是捷报，她笑道:“众位辛苦，都退下吧！”
“吾等告退。”
黄泉的惨烈传至忘川河，一时间鬼鬼自危。靳欢见震慑效果不错，笑得明朗坦荡。
她漫步在忘川河边，神情蓦然一冷。
“白猫，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