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华瑛不再落泪，安载初才依依不舍离开，可是一看她傻眼的模样，他笑一笑，大掌移到她的后脖颈，按住，吻上去。在唇瓣流连好久后，他第一次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却顾忌着华瑛大病初愈而克制至极。
饶是这样，华瑛还是被吻得晕晕乎乎。她趴在安载初肩上，好半晌，才发觉他们此刻的姿势过于亲密，很像大婚前宫里嬷嬷给她看的春宫图里的其中一幅。
华瑛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这个脸也跟着发烫起来，肚子里痒痒的，就像是一片羽毛悄然滑过，留下印记却又杳无踪迹。
难道这才是嬷嬷所说的闺中之乐？而她之前做错了？
“安载初。”
“嗯？”
安载初在华瑛发上亲了亲，扶住她的腰，歪头看她。
一室灯火昏黄，身上的人儿如月色皎洁——这是在梦里吧？安载初望着华瑛，满眼星光流转，他想要对她做很多事，又觉得时间静止在此刻也很好。
“我们这样算是圆房了吗？”
时间真如安载初所愿停滞了。
怎么可以在这样旖旎的氛围里用如此正经的口吻问他这种轻易让人心猿意马的问题？
安载初想以身教学，奈何华瑛身体未恢复，环境也很不适宜——无比简陋的屋子，用木板拼凑出的床，而唯一算是装饰的纱帐，还是华瑛被蚊子咬了后的第二天他给她安上的。
退而求其次改为言语调戏的话，安载初太清楚——华瑛看着他，眼里是不含杂质的好奇——他若是敢出言撩拨，只怕是把自己搭进去，空惹一身火不说，还得强压着那股欲望去哄被他气到的公主。
其实这样他也乐在其中，可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公主殿下，不能再让她有剧烈的情绪起伏了。
如此想着，安载初收起所有旖旎心思，沉吟片刻，认真回答：“不算。”
华瑛也觉得不算，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正纳闷，便听得安载初继续说，“如果用除夕宴席形容圆房的话，我们现在这样只是上了一道开胃前菜而已。”
华瑛眼睛亮了，凑近他。安载初失笑：“怎么了？”
“主菜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进入我那里？”
华瑛直白了当，安载初反倒害羞了。
耳根瞬间染红，他像是被调戏的那个，扭捏着点头：“嗯呢。”
“那我们不要主菜好不好？”
“好——不是！”安载初反应过来，眼里带着震惊，“……什么？”
“我说不要主菜。”
“为什么？”
“我不喜欢。”华瑛说，像是想起什么，眉头皱起，“很痛。”
竟是这个缘故，安载初哭笑不得。不过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但在目前这种不能耍流氓的状况下，难道要一本正经地用言语去解释？可这种事又实在没道理可讲。
只能哄着求着……
安载初能想象在那一时刻到来之际，他一定已经被华瑛折磨得快疯掉了。
其实现在又何尝不煎熬？
偏偏肇事者一副煞有介事的戚戚然模样，可怜巴巴望着他等着他点头，真是要了命了。
“……笨蛋公主。”安载初叹气，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下，“不上主菜可吃不饱。”
华瑛鼓了鼓腮帮子：“又不是真的宴席。”
“公主。”
安载初无奈，他没法说自己实打实地饿了好久好久，于是呢喃一声贴上去。
然而不敢厮缠，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啄着……
门外夜深了，屋内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晃荡得朦胧。
放下华瑛的时候，安载初得以缓一口气，他拉过被子，仔细掖好，直起身时对上一双清醒的眸子。
“安载初，”华瑛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不走，”安载初半蹲下身，揉揉她的脑袋，“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公主。”
华瑛眨了眨眼：“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嗯？”
“我听得到你的声音，”华瑛再一次说，“在梦里的时候。”
“……”安载初呼吸一窒，原来她真的听到了，所以回应了他，“会不会嫌我烦？”
华瑛摇头。
安载初松口气，又问：“公主在梦里还好吗？”
华瑛摇头。
“和我说说好不好？”安载初去被子里寻她的手，握住，“说出来就不怕了。”
无尽的黑暗，漫长的跋涉，遥远的声音以及触不到的母后——华瑛的梦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安载初却迟迟不能言语。他凝望华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顾一切连夜带她回长安，但最终含泪一笑。亲了亲她的手，他爬上床，展臂一揽，连带着被子一起将华瑛揉进怀里。
若不是身旁真切躺了一个人，华瑛会以为方才那个猛烈地炙热地又无比短暂的拥抱是错觉。她咬住唇，转头往身侧看，不甚明朗的灯光里，幽幽光晕掩藏了他身体一大半的轮廓，另一半因此也就特别的突出。
华瑛看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看他滑动的喉结，看他清晰的下颌线，看他挺括的鼻梁，看他凸起的眉骨，还有轻颤的在下眼睑处投下阴影的长长睫毛……
明明只瞧见一半的他，明明他此刻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躺着，明明两个人已经抱过亲过，可是，华瑛看着安载初，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下意识要去按住，手一动，才发现被牵着，华瑛眨了下眼，没有抽出，她扭回头望向床顶。
很久也没有睡意，旁边的人安安静静，掌心的温度却无法忽视，源源不断传递给她莫大心安的同时，也带来一丝慌乱。
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眠，但令华瑛慌乱的不是同床共枕这件事。嬷嬷教过的，圆房是要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做极乐之事，上一世甚至是她主动推倒的安载初。
而她心慌什么呢？
安载初在她最想要依赖的时候靠近她，靠得很近很近。
其实这种时候华瑛只是需要有人在，但不必靠得太近，在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也没关系，这样醒来后发现周围空荡只有自己就不会太落寞。而等这段脆弱时光过去，她又可以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可是现在，他躺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会让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离开，她睁开眼的时候永远看得见他。华瑛害怕自己习惯了这种习惯，然后他又离开……
没有谁能够一直陪在谁的身边永远不离开的，华瑛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就学会了扩大范围，只要想念的时候能跑去见一面就好了。
但是她跑不回长安，而安载初又靠得太近……
其实一点都不近，床不大，他们躺在一起，甚至肩膀都没挨着。然而两人气息交缠相叠，更甚于彼此唇齿相依时，安载初想，一定是静谧的夜、昏黄的灯和相握的手才氤氲出这样的错觉来。
不管怎样，他数着华瑛的呼吸，知道她没有睡意。
“睡不着？”
在数到三百七十九时，安载初再沉不住气，翻身侧躺向她。她盯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眨一下眼睛。
安载初望着她，算她眨眼的次数，也数她卷翘的睫毛。一直到两边的都数完，他以为他不会得到回应时，华瑛突然偏头看他。
“你不可以上来的。”
这抗议姗姗来迟，与其说是不满，更像是撒娇。安载初愣了下，随即眉眼间溢满柔情：“我只是想离公主更近些。”
“可是我会害怕。”
安载初挑眉：“是怕我吗？”
这很难得，他本想逗一逗她，但见华瑛不说话将脑袋扭了回去，便也正了神色。捏捏她的掌心，“不要担心，”他翻身回去，“我不会对公主做什么。”
华瑛正是害怕如此，他心无杂念，只是想陪她度过这漫长黑夜。
“安载初。”
重新数到第六十七个呼吸时，安载初听见华瑛唤他的名字，很轻很轻的一声，他便也轻轻回应，“嗯？”
“亲我。”
“什么？”
他偏头，正巧对上华瑛的双眸，“我说亲我，”她声音还是很轻，“像之前那样。”
华瑛在安载初覆身上来时闭上眼睛——亲吻确实很像是一道菜，尽管没有味道，却有着不同于酸甜苦辣咸的滋味，勾得人心痒痒的。
华瑛喜欢这种滋味，如同飘浮在云里，而且做一些事，就不会想得太多。
可是安载初很快放开她，华瑛追上去，迎来的是更激烈地回应，沉溺中脖子隐约被咬了一口，紧接着粗重的呼吸喷薄在上面……
这热潮令华瑛一瞬间呆滞，似乎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但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兴奋。
很久，安载初才抬头，正正对上华瑛清亮的眸子，“该睡了。”他抬手遮住。
“不要，我们继续。”
安载初一只手遮住了华瑛大半张脸，原本不出声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便足以令他游走在理智边缘，现在，一开一合，声音又娇又软不说，还——
没有半分思考的余地，他咬上去……
到底顾念华瑛的身体，安载初始终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稍稍纾解，便红着眼放开她。
“不可以继续了。”
这次他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华瑛开口前捂住她的嘴，额头贴上她的，闭上眼，直至感受到身下的人儿气息平缓，才松口气，放开她，往侧边一躺。
“为什么？”
华瑛声音响起，困惑里还带了点委屈。
安载初真的要疯掉。缓了缓，他恐吓道：“再继续就要上主菜了。”
“不要主菜。”华瑛直接否决，又问，“不能一直亲亲吗？”
“公主殿下，”安载初叹息，“我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安载初正纠结用什么词眼好，忽而脑海响起华瑛的声音，他顿了顿，歪过脑袋凑到她耳边，坏心眼道，“忍不住圆房，忍不住把我的那个放进公主身体——”
“你敢！”
华瑛立刻打断，转头瞪他。
“怎么这么大反应？”安载初好笑，故意逗她，“我以为公主会喜欢呢，我们再来——”
“不喜欢。”华瑛拍开他的手。
总算是知道怕了，为了防止她再招惹他，安载初决定乘胜追击，以进为退：“公主都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试过。”
“……什么？”
“很痛！非常痛！”华瑛说，“所以你不可以那样做。”
所谓一言惊起千层浪，安载初怔怔望着华瑛，她如此笃定，一点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样子。
可是，怎么会？
对于男欢女爱，华瑛表现出来的明明是懵懂天真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好奇莽撞，所以，所以她是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形下，直接被——
华瑛是公主呀，谁敢这般欺辱她？
一瞬间，所有他能想到最坏的情况一股脑涌上来，但表现在面上的，只有心疼，满满心疼。“没事了，”安载初揽过华瑛，让她压在自己身上，大掌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那可以继续亲亲吗？”
“……”
安载初心情极其复杂，华瑛从他怀里抬起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自己，无辜极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安载初苦笑，“在公主面前，我永远做不了柳下惠。”
“所以你一定要吃到主菜？”华瑛脸皱成包子，“可是真的很痛，你不会喜欢的，我不骗你。”
这话不应该是他来说，并且反着哄她同意吗？怎么颠倒过来了？
安载初懵了片刻，一个念头荒唐闪过，“公主不会是自己主动试过，”他艰难组织语言，“所以才这样清楚吧？”
华瑛点头。
悬着的心说不清是死是活，安载初闭上双眼，一直等到太阳穴停止跳动，“公主找的人实在不行，”他翻身将华瑛压在身下，狠狠亲了一口，“待公主身体好了后我来教你。现在，乖乖睡觉，不许再闹。”
说完不等华瑛反应，安载初躺回去，他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但是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原本就打算把欺辱华瑛的禽兽给千刀万剐了，现在安载初不仅想杀了那人，更是疯狂嫉妒！
华瑛怎么可以看上别人？难道那人比他还好看？所以是因为那王八蛋让华瑛痛了，华瑛才退而求其次选择自己的？难怪华瑛会在大婚之夜嚷着和离，一定是那个时候她对他还余情未了。可是那个梦中的死亡呢？究竟是华瑛编出来诓骗自己的，还是是真的？现如今呢？她还想着那个人吗？
安载初根本无法抑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然而越想心越乱，最终他认了命，幽幽凑向始作俑者。
“公主，”安载初在华瑛唇上亲了亲，“他是谁？”
华瑛才不想理安载初，大混蛋，不信她，还对她那么凶。“我睡着了。”她闭上眼，侧身背对他。
安载初自然无奈，但若非缠着华瑛强求出个答案，怕是两人一整夜都不用睡了。尽管今晚他已然注定无眠，可是华瑛不行。
“晚安，公主殿下。”安载初轻声说，他躺在华瑛身后，长臂穿过她的腰，将她环在怀里，“这次要做个好梦。”
华瑛眨了眨眼，她当然感受得到背后的灼热，很烫，却让她莫名感到安心，所以没有去挣脱。她以为她会睡不着，困意却很快袭来，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没有再次陷入黑暗，而身旁的人还在，华瑛一睁眼就看到了他。
安载初没想到自己能睡得那么熟，更没想到一醒来会对上华瑛的双眸，她那么乖的看着自己，让他一颗心都要融化。
“公主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柔声问，脸上笑容如春日里的暖阳，抬手去揉她的脑袋，“怎么不叫醒我？”
华瑛不知道，她看着安载初时，什么都没想，于是摇头：“忘了。”
安载初追着问：“是因为我太好看所以看得入神了？”
这问题问得有点臭不要脸，但华瑛从不否认安载初的皮囊。如果不好看，她才不会看上，所以华瑛点头：“也可以这样认为。”
“那——”安载初迟疑了下，还是问出口，“是那个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谁？”
“就是跟公主——”安载初顿住，换了个说法，“让公主很痛的那个人。”
华瑛想也不想：“一样好看。”
安载初屏住呼吸，长安城里能接触到华瑛且可能被她瞧上眼的，除却样貌不俗，家世还得很好。这样的人自然不止他一个，却也十根指头能数得过来，他早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比他好看的，或可以跟他一较颜值高下的基本都可以排除。余下的便只有模样比不上他的，或者长得确实好看却没有家世背景的，总之这个人他就算不认识，也一定听说过，不然凭什么脱颖而出？
然而他实在想不出，尤其华瑛还说他们一样好看。
怎么可以一样好看！安载初坐起身，盯着华瑛，认真问：“他是谁？我认识吗？”
华瑛不明白安载初为什么那么在意，但还是坐起来双手托腮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她表情困惑，“按理说你们算是同一个人，可是他比较讨厌，我更喜欢你。”
我更喜欢你。我更喜欢你。我更喜欢你。
安载初心花怒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华瑛说的前半句话——同一个人？什么意思？那个欺负华瑛让华瑛很痛的禽兽是自己？
饶是这样，华瑛还是被吻得晕晕乎乎。她趴在安载初肩上，好半晌，才发觉他们此刻的姿势过于亲密，很像大婚前宫里嬷嬷给她看的春宫图里的其中一幅。
华瑛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这个脸也跟着发烫起来，肚子里痒痒的，就像是一片羽毛悄然滑过，留下印记却又杳无踪迹。
难道这才是嬷嬷所说的闺中之乐？而她之前做错了？
“安载初。”
“嗯？”
安载初在华瑛发上亲了亲，扶住她的腰，歪头看她。
一室灯火昏黄，身上的人儿如月色皎洁——这是在梦里吧？安载初望着华瑛，满眼星光流转，他想要对她做很多事，又觉得时间静止在此刻也很好。
“我们这样算是圆房了吗？”
时间真如安载初所愿停滞了。
怎么可以在这样旖旎的氛围里用如此正经的口吻问他这种轻易让人心猿意马的问题？
安载初想以身教学，奈何华瑛身体未恢复，环境也很不适宜——无比简陋的屋子，用木板拼凑出的床，而唯一算是装饰的纱帐，还是华瑛被蚊子咬了后的第二天他给她安上的。
退而求其次改为言语调戏的话，安载初太清楚——华瑛看着他，眼里是不含杂质的好奇——他若是敢出言撩拨，只怕是把自己搭进去，空惹一身火不说，还得强压着那股欲望去哄被他气到的公主。
其实这样他也乐在其中，可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公主殿下，不能再让她有剧烈的情绪起伏了。
如此想着，安载初收起所有旖旎心思，沉吟片刻，认真回答：“不算。”
华瑛也觉得不算，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正纳闷，便听得安载初继续说，“如果用除夕宴席形容圆房的话，我们现在这样只是上了一道开胃前菜而已。”
华瑛眼睛亮了，凑近他。安载初失笑：“怎么了？”
“主菜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进入我那里？”
华瑛直白了当，安载初反倒害羞了。
耳根瞬间染红，他像是被调戏的那个，扭捏着点头：“嗯呢。”
“那我们不要主菜好不好？”
“好——不是！”安载初反应过来，眼里带着震惊，“……什么？”
“我说不要主菜。”
“为什么？”
“我不喜欢。”华瑛说，像是想起什么，眉头皱起，“很痛。”
竟是这个缘故，安载初哭笑不得。不过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但在目前这种不能耍流氓的状况下，难道要一本正经地用言语去解释？可这种事又实在没道理可讲。
只能哄着求着……
安载初能想象在那一时刻到来之际，他一定已经被华瑛折磨得快疯掉了。
其实现在又何尝不煎熬？
偏偏肇事者一副煞有介事的戚戚然模样，可怜巴巴望着他等着他点头，真是要了命了。
“……笨蛋公主。”安载初叹气，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下，“不上主菜可吃不饱。”
华瑛鼓了鼓腮帮子：“又不是真的宴席。”
“公主。”
安载初无奈，他没法说自己实打实地饿了好久好久，于是呢喃一声贴上去。
然而不敢厮缠，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啄着……
门外夜深了，屋内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晃荡得朦胧。
放下华瑛的时候，安载初得以缓一口气，他拉过被子，仔细掖好，直起身时对上一双清醒的眸子。
“安载初，”华瑛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不走，”安载初半蹲下身，揉揉她的脑袋，“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公主。”
华瑛眨了眨眼：“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嗯？”
“我听得到你的声音，”华瑛再一次说，“在梦里的时候。”
“……”安载初呼吸一窒，原来她真的听到了，所以回应了他，“会不会嫌我烦？”
华瑛摇头。
安载初松口气，又问：“公主在梦里还好吗？”
华瑛摇头。
“和我说说好不好？”安载初去被子里寻她的手，握住，“说出来就不怕了。”
无尽的黑暗，漫长的跋涉，遥远的声音以及触不到的母后——华瑛的梦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安载初却迟迟不能言语。他凝望华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顾一切连夜带她回长安，但最终含泪一笑。亲了亲她的手，他爬上床，展臂一揽，连带着被子一起将华瑛揉进怀里。
若不是身旁真切躺了一个人，华瑛会以为方才那个猛烈地炙热地又无比短暂的拥抱是错觉。她咬住唇，转头往身侧看，不甚明朗的灯光里，幽幽光晕掩藏了他身体一大半的轮廓，另一半因此也就特别的突出。
华瑛看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看他滑动的喉结，看他清晰的下颌线，看他挺括的鼻梁，看他凸起的眉骨，还有轻颤的在下眼睑处投下阴影的长长睫毛……
明明只瞧见一半的他，明明他此刻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躺着，明明两个人已经抱过亲过，可是，华瑛看着安载初，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下意识要去按住，手一动，才发现被牵着，华瑛眨了下眼，没有抽出，她扭回头望向床顶。
很久也没有睡意，旁边的人安安静静，掌心的温度却无法忽视，源源不断传递给她莫大心安的同时，也带来一丝慌乱。
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眠，但令华瑛慌乱的不是同床共枕这件事。嬷嬷教过的，圆房是要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做极乐之事，上一世甚至是她主动推倒的安载初。
而她心慌什么呢？
安载初在她最想要依赖的时候靠近她，靠得很近很近。
其实这种时候华瑛只是需要有人在，但不必靠得太近，在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也没关系，这样醒来后发现周围空荡只有自己就不会太落寞。而等这段脆弱时光过去，她又可以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可是现在，他躺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会让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离开，她睁开眼的时候永远看得见他。华瑛害怕自己习惯了这种习惯，然后他又离开……
没有谁能够一直陪在谁的身边永远不离开的，华瑛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就学会了扩大范围，只要想念的时候能跑去见一面就好了。
但是她跑不回长安，而安载初又靠得太近……
其实一点都不近，床不大，他们躺在一起，甚至肩膀都没挨着。然而两人气息交缠相叠，更甚于彼此唇齿相依时，安载初想，一定是静谧的夜、昏黄的灯和相握的手才氤氲出这样的错觉来。
不管怎样，他数着华瑛的呼吸，知道她没有睡意。
“睡不着？”
在数到三百七十九时，安载初再沉不住气，翻身侧躺向她。她盯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眨一下眼睛。
安载初望着她，算她眨眼的次数，也数她卷翘的睫毛。一直到两边的都数完，他以为他不会得到回应时，华瑛突然偏头看他。
“你不可以上来的。”
这抗议姗姗来迟，与其说是不满，更像是撒娇。安载初愣了下，随即眉眼间溢满柔情：“我只是想离公主更近些。”
“可是我会害怕。”
安载初挑眉：“是怕我吗？”
这很难得，他本想逗一逗她，但见华瑛不说话将脑袋扭了回去，便也正了神色。捏捏她的掌心，“不要担心，”他翻身回去，“我不会对公主做什么。”
华瑛正是害怕如此，他心无杂念，只是想陪她度过这漫长黑夜。
“安载初。”
重新数到第六十七个呼吸时，安载初听见华瑛唤他的名字，很轻很轻的一声，他便也轻轻回应，“嗯？”
“亲我。”
“什么？”
他偏头，正巧对上华瑛的双眸，“我说亲我，”她声音还是很轻，“像之前那样。”
华瑛在安载初覆身上来时闭上眼睛——亲吻确实很像是一道菜，尽管没有味道，却有着不同于酸甜苦辣咸的滋味，勾得人心痒痒的。
华瑛喜欢这种滋味，如同飘浮在云里，而且做一些事，就不会想得太多。
可是安载初很快放开她，华瑛追上去，迎来的是更激烈地回应，沉溺中脖子隐约被咬了一口，紧接着粗重的呼吸喷薄在上面……
这热潮令华瑛一瞬间呆滞，似乎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但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兴奋。
很久，安载初才抬头，正正对上华瑛清亮的眸子，“该睡了。”他抬手遮住。
“不要，我们继续。”
安载初一只手遮住了华瑛大半张脸，原本不出声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便足以令他游走在理智边缘，现在，一开一合，声音又娇又软不说，还——
没有半分思考的余地，他咬上去……
到底顾念华瑛的身体，安载初始终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稍稍纾解，便红着眼放开她。
“不可以继续了。”
这次他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华瑛开口前捂住她的嘴，额头贴上她的，闭上眼，直至感受到身下的人儿气息平缓，才松口气，放开她，往侧边一躺。
“为什么？”
华瑛声音响起，困惑里还带了点委屈。
安载初真的要疯掉。缓了缓，他恐吓道：“再继续就要上主菜了。”
“不要主菜。”华瑛直接否决，又问，“不能一直亲亲吗？”
“公主殿下，”安载初叹息，“我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安载初正纠结用什么词眼好，忽而脑海响起华瑛的声音，他顿了顿，歪过脑袋凑到她耳边，坏心眼道，“忍不住圆房，忍不住把我的那个放进公主身体——”
“你敢！”
华瑛立刻打断，转头瞪他。
“怎么这么大反应？”安载初好笑，故意逗她，“我以为公主会喜欢呢，我们再来——”
“不喜欢。”华瑛拍开他的手。
总算是知道怕了，为了防止她再招惹他，安载初决定乘胜追击，以进为退：“公主都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试过。”
“……什么？”
“很痛！非常痛！”华瑛说，“所以你不可以那样做。”
所谓一言惊起千层浪，安载初怔怔望着华瑛，她如此笃定，一点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样子。
可是，怎么会？
对于男欢女爱，华瑛表现出来的明明是懵懂天真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好奇莽撞，所以，所以她是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形下，直接被——
华瑛是公主呀，谁敢这般欺辱她？
一瞬间，所有他能想到最坏的情况一股脑涌上来，但表现在面上的，只有心疼，满满心疼。“没事了，”安载初揽过华瑛，让她压在自己身上，大掌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那可以继续亲亲吗？”
“……”
安载初心情极其复杂，华瑛从他怀里抬起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自己，无辜极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安载初苦笑，“在公主面前，我永远做不了柳下惠。”
“所以你一定要吃到主菜？”华瑛脸皱成包子，“可是真的很痛，你不会喜欢的，我不骗你。”
这话不应该是他来说，并且反着哄她同意吗？怎么颠倒过来了？
安载初懵了片刻，一个念头荒唐闪过，“公主不会是自己主动试过，”他艰难组织语言，“所以才这样清楚吧？”
华瑛点头。
悬着的心说不清是死是活，安载初闭上双眼，一直等到太阳穴停止跳动，“公主找的人实在不行，”他翻身将华瑛压在身下，狠狠亲了一口，“待公主身体好了后我来教你。现在，乖乖睡觉，不许再闹。”
说完不等华瑛反应，安载初躺回去，他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但是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原本就打算把欺辱华瑛的禽兽给千刀万剐了，现在安载初不仅想杀了那人，更是疯狂嫉妒！
华瑛怎么可以看上别人？难道那人比他还好看？所以是因为那王八蛋让华瑛痛了，华瑛才退而求其次选择自己的？难怪华瑛会在大婚之夜嚷着和离，一定是那个时候她对他还余情未了。可是那个梦中的死亡呢？究竟是华瑛编出来诓骗自己的，还是是真的？现如今呢？她还想着那个人吗？
安载初根本无法抑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然而越想心越乱，最终他认了命，幽幽凑向始作俑者。
“公主，”安载初在华瑛唇上亲了亲，“他是谁？”
华瑛才不想理安载初，大混蛋，不信她，还对她那么凶。“我睡着了。”她闭上眼，侧身背对他。
安载初自然无奈，但若非缠着华瑛强求出个答案，怕是两人一整夜都不用睡了。尽管今晚他已然注定无眠，可是华瑛不行。
“晚安，公主殿下。”安载初轻声说，他躺在华瑛身后，长臂穿过她的腰，将她环在怀里，“这次要做个好梦。”
华瑛眨了眨眼，她当然感受得到背后的灼热，很烫，却让她莫名感到安心，所以没有去挣脱。她以为她会睡不着，困意却很快袭来，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没有再次陷入黑暗，而身旁的人还在，华瑛一睁眼就看到了他。
安载初没想到自己能睡得那么熟，更没想到一醒来会对上华瑛的双眸，她那么乖的看着自己，让他一颗心都要融化。
“公主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柔声问，脸上笑容如春日里的暖阳，抬手去揉她的脑袋，“怎么不叫醒我？”
华瑛不知道，她看着安载初时，什么都没想，于是摇头：“忘了。”
安载初追着问：“是因为我太好看所以看得入神了？”
这问题问得有点臭不要脸，但华瑛从不否认安载初的皮囊。如果不好看，她才不会看上，所以华瑛点头：“也可以这样认为。”
“那——”安载初迟疑了下，还是问出口，“是那个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谁？”
“就是跟公主——”安载初顿住，换了个说法，“让公主很痛的那个人。”
华瑛想也不想：“一样好看。”
安载初屏住呼吸，长安城里能接触到华瑛且可能被她瞧上眼的，除却样貌不俗，家世还得很好。这样的人自然不止他一个，却也十根指头能数得过来，他早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比他好看的，或可以跟他一较颜值高下的基本都可以排除。余下的便只有模样比不上他的，或者长得确实好看却没有家世背景的，总之这个人他就算不认识，也一定听说过，不然凭什么脱颖而出？
然而他实在想不出，尤其华瑛还说他们一样好看。
怎么可以一样好看！安载初坐起身，盯着华瑛，认真问：“他是谁？我认识吗？”
华瑛不明白安载初为什么那么在意，但还是坐起来双手托腮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她表情困惑，“按理说你们算是同一个人，可是他比较讨厌，我更喜欢你。”
我更喜欢你。我更喜欢你。我更喜欢你。
安载初心花怒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华瑛说的前半句话——同一个人？什么意思？那个欺负华瑛让华瑛很痛的禽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