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攒点钱,然后去做学徒,等技能学会了,无论是留在伦敦还是回家都好,去西区找个女仆的差事干也行。”

    梅尔理清思路,吃了口饭,味道勉勉强强,香肠煎糊了。

    掌握越多技能就能有越多收入来源,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去学习,而她上辈子就精通写作的艺术,放到这个世界,照样能伸手就来,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好好运用就可惜了。

    “做学徒倒不难,女仆确实体面,不过得有人推荐才行吧?”丽莎说着点头,但她有家庭,即便明白这些道理也无法实施。

    “我想学写小说。”梅尔实话实说,她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这样循序渐进的透露出来,才没人会在她身上觉得这事突兀。

    露丝与丽莎倒是很讶异,没想过她一贯老实的人会有这个想法,不过也不奇怪,年轻姑娘脑子活嘛。

    “那我还想去学裁缝呢,可惜伦敦的裁缝店都不缺我这种只会熨衣服的学徒。”露丝抿唇,丽莎没说话。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梅尔道。

    过了半晌,丽莎又说:“自打领班辞职之后,巴顿无可奈何只能挑着他的工作,最近是越来越烦人了,早上那个小伙就是烫坏了一个边而已,他自己手上也伤了。”

    梅尔看向丽莎:“你要不要去干领班?”

    “我行吗?领班都是男人干的。”丽莎若有所思。

    与同事一起吃过午饭,开始下午半日的熨衣女工工作。

    肚子半饱不饱,梅尔心中有盼头,干活麻利起来,她还在劝丽莎去争取:“原来那个领班能力没你强,工资比你多,都在工厂干了这么久了,跟经理争取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万一要是成了,总比现在轻松,几件衬衣你还不会数吗?”

    露丝也搭茬,“梅尔你这两天很缺钱用吗?怎么整天想赚钱的事儿?”

    丽莎笑出声来:“瞧你说的,在这儿谁不缺钱?不过梅尔说的在理,几件衬衣我也会数。”

    “我缺钱,太缺钱了。”

    梅尔想住干净的房子,想干轻松的工作,想吃好吃的贵贵的饭菜,样样都在钱上压迫着她,让她感觉自己举的熨斗都格外沉重了。

    所以,干老本行的事儿迫在眉睫。

    工厂一般都是在天黑之前的傍晚下班,梅尔与同事在经理手里领完十四先令工资,她们出来时,这个时间工厂门口又像早上一样聚满人群。

    晚上的活动比早上丰富,街对面有人在酒馆喝酒,梅尔与露丝结伴走,她们目送丽莎跟她丈夫渐行渐远,不知道丽莎说了什么,她丈夫推了她一下子。

    露丝对梅尔皱眉。

    “丽莎的丈夫一贯对她不太好。”

    梅尔多看了几眼,周遭暮色已经深了,太晚回家不安全,特别她还没忘记这个时代犯罪分子猖獗,故而只得扭头往姨妈家的方向走。

    回家到半途,梅尔与丽莎分别,姨妈和表弟上班的餐厅不在这一片,他们回来的晚,梅尔在路上买了一沓写稿用的糙纸。

    一路上,伦敦夜晚的花花世界虽然迷人眼,但梅尔没有多看,她目标明确,找了几家路边报刊亭,拿起最便宜的杂志册子,厚着脸皮在摊主直勾勾的目光下翻看半分钟,心里有数之后,梅尔拍拍屁股溜之乎也。

    回到家的时候,梅尔已经想清楚了如何模仿当代流行的文风和故事形式来写小说。

    这个年代当然还没有后世的黄金三章,如果把上辈子的技巧和这个时代流行的哥特风格结合在一起,那梅尔想,在出版社卖点小钱改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透,梅尔胸有成竹的穿越狭窄楼梯间,她进屋脱鞋,先去厨房把三人吃的晚餐,也就是面包和昨天剩的蔬菜汤热上。

    梅尔承认自己无法像其他穿越女一样走美食改变人生的路径,好在热点菜不算难,点燃壁炉,架上锅就可以。

    等到八点多,特丽与威廉回家的时候,屋里煤油灯和壁炉都染着昏黄的光芒,客厅的圆形餐桌上正摆着食物,黄油煎过的面包和汤。

    梅尔似乎等着他们还没开动,趴在饭桌上不知道写些什么。

    威廉手里拎了一瓶餐厅主厨给的便宜葡萄酒,特丽姨妈声音很高兴,叫梅尔拿杯子。

    梅尔抬头看他们,特丽姨妈在厨房做勤杂,但才四十多岁,红头发,外形很有韵味,依旧眉眼深邃,据说丧偶的主厨正在追求她老人家。

    对比起来表弟威廉就有点像睡不醒的红毛狮子狗,高高壮壮一大个,穿着餐厅的侍应生制服,看起来不甚聪明,但还算干干净净一小伙儿。

    “好诶。”梅尔应声,去厨房的柜子里翻酒杯,威廉瞧了一眼她桌上写的东西,一愣,边拿面包吃边凑过来发懵问。

    “梅莉,你什么时候会写故事了?”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会写故事的人吗?”

    梅尔在表弟面前一贯有长辈威严,威廉连忙摇摇头,特丽一直希望威廉能像梅尔一样听话乖巧懂事温顺一点,梅尔干什么特丽都觉得好,威廉才不敢反驳妈妈的宝贝疙瘩呢。

    “真厉害。”表弟表达完崇敬之意,立马滚蛋不再碍眼。

    梅尔回饭桌首先给姨妈倒酒,她听姨妈念了一阵主厨的好处,笑话她:“好男人可别错过了,姨妈,威廉都能自力更生了,您还这么多顾虑做什么?要是您跟主厨大叔真成一对,那他岂不是白捡这么大个儿子?”

    “天大的便宜呀。”

    威廉感觉自己好像个珍稀资产,一口蔬菜汤差些没喷出来,以往的表姐可没这么会说话,特丽女士被逗的咯咯直笑,老寡妇一照回春,荣光满面。

    “那这么看来我更得慎重了,不能让别人轻易占便宜。”

    但大家都清楚的知道,主厨那边也还有孩子,大家本来就生活不富裕,经不起更多的意外。

    浓汤还是姨妈昨天在家里做的,味道很好,与中午饭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梅尔很会动嘴皮子,又夸了姨妈几句。

    “您该去开个餐厅,生意肯定比我工厂门口那几家好。”

    威廉正听进去了,梅尔又改口提起她想换工作的事情,并将这一周的分摊房租和伙食费,共计九先令交给姨妈。

    “我在工厂也干了一年,感觉很累,但其实也攒不下来钱,方才威廉看到我在写故事,这其实是我准备用来投稿赚兼职费的,我想理当告诉你们,如果这小说能投上,那么我就会在工厂辞职,找一份清闲些的工作,哪怕工资没有很多。”

    特丽姨妈听了,呆滞地瞧着梅尔,又看看圆桌上的九先令,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侄女会给自己说这一席话,她印象中的梅尔一贯温柔小意,从未对生活有过什么长久规划,因为身边人大家都是这么过的,没人会做这种看似有些冒进的事情。

    特丽姨妈的嘴唇张了张,她的目光从梅尔的棕色头发上往下挪,依次是她的秀美脸庞,纤细健康的身体,然后说:“是有谁在工厂欺负你吗?”

    威廉闻言也紧张兮兮的看向梅尔。

    “没有啊。”梅尔有点讶异,她不知姨妈为什么会想的这么歪。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但我就是想试试,姨妈。如果不能成功,肯定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做熨烫女工。”

    特丽心怀紧张,她见梅尔一脸轻松有活力,又感觉确实是如她说的那样,便也放心下来。

    “我不懂这些事情,只知道要替你母亲照顾好你。”姨妈对梅尔说,她对换个工作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我能看看那个故事吗?”威廉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瞟了个开头,刚被吸引,梅尔就把稿子收起来了。

    “好啊。”梅尔将九先令塞给姨妈,把稿件丢给威廉看,然后用有瑕疵的特价酒杯喝起红酒来。

    随后,姨妈提起与威廉接触很多的一个隔壁女装店的小姑娘,引人揶揄。

    梅尔调侃毛小子威廉长大了时,也不忘想到,如果威廉要结婚,那自己肯定不能再赖在姨妈家住了。

    看来房子也得找。

    临睡觉前,梅尔将剩下的几个先令塞进钱包,她写的是一个侦探单元故事,元素吸人眼球,梅尔打算弄三章出来,在重要线索被揭晓前停下,这样能让编辑更有追看下去的欲望。

    与编辑和读者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梅尔深以为然。

    做好这一切,用细细的麻绳将文稿卷起来系好,吹熄煤油灯。

    狭窄的房间陷于幽静,她躺在梆硬的窄床上,盖的被子并不御寒,白天其实还好,但夜晚格外冷。

    今日从工厂回家时,偶尔看见东区的街边也有些精品商店,里面摆的衣服都浆过烫过,精致漂亮,贵一些的餐厅里也会飘出肉香。

    在物力不发达的年代,才真能体会到精致生活建立在金钱之上的事实。

    越发达的时代,精致的成本就越小。

    梅尔从未感觉世俗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她打算明天早起去找马车夫打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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