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只是认为您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只是一种烦恼吗?”

    “我……”

    梅尔顷刻眼睛瞪的像铜铃,她庆幸自己走路的声音本来就轻,此刻干脆停下来。

    靠在墙边。

    梅尔想,房间里的那个男仆或许就是米修,原来果真如此,他与卡罗伊小姐有些私情……

    “梅尔,你不是要去给卡罗伊小姐送东西吗?”

    苏珊太太不知何时从背后出现,她和善的声音打断了房内隐约的对话。

    房内的人估计是听到了苏珊太太的话,也知道了走廊里有人。

    梅尔耳边霎时一片寂静,她定了定神,回首对苏珊太太说道:“是的,小姐正在琴房里。”

    “那你去吧。”苏珊太太朝梅尔微笑,她眼角笑出一道褶,随后转身离开。

    下一秒,钢琴声从房内继续传出来,略显缓慢,好像流动的很艰难。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梅尔朝前几步,她的九五新皮鞋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又敲了敲门框。

    再进入琴房。

    这是一间两面朝阳的屋子,窗外是马路,把墙中间的门打开,就可以与隔壁的舞厅连成一间,等开聚会的时候就可以供人跳舞。

    宽阔空旷的木地板上只摆着架三角钢琴,大小姐坐在琴凳上,穿着一身白色绸缎,眉眼中带着冷意。

    而男仆米修负手站在另一边的墙壁前,他看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杂色,眼神望向头顶的水晶灯,身板笔直的很。

    甚至看不出他刚刚说过什么话。

    梅尔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职业微笑:“小姐,这是夫人送给您的首饰,阿丽娜叫拿来给您瞧瞧,需要我帮您放回房间吗?”

    闻言,一直不为所动的小姐手指颤抖一下,停止奏乐,蹙起眉头看向梅尔。

    这女仆,昨日还是勤杂工,与母亲聊了一阵,转眼间就翻身做了正经女仆,真是哄人的本事不小,刚刚兴许还偷听了什么。

    “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告诉母亲不用为我操心。”

    老板布置的任务,就是对她能力的考验,无论如何也得办好,如果这么区区小事都做不到,那以后还怎么在夫人身边混到好处?

    梅尔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她见小姐态度冷淡,十分抗拒,干脆扭头,往米修脸上深深瞧了几眼,那男仆脸色坚毅的好像雷也打不动。

    卡罗伊小姐见状将手紧握,她目前还不想撕破脸皮,不想连累他。

    梅尔定在原地,老神在在道:“小姐,这条项链很好看,是夫人精心为您挑选的。”

    梅尔口吻天真无邪,真诚的奉承。

    “您若是戴了,不愁在舞会上不能惊艳众人,无论哪个人见了都会为您趋之若鹜,不动心都难,就试试吧。”

    卡罗伊小姐的脸色从错愕转为苍白,又浮现一抹绯红。

    不动心都难?

    她开始觉得这女仆或许是个聪明人,目光落在那条月桂叶项链上,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精美。

    哪个姑娘面对这些会不动心呢?

    卡罗伊余光瞧了瞧那不为所动的男仆,他没有流露任何神色,她将蜷紧的手指重新抚上烤漆琴键,若有似无叹了口气。

    窗外的光描摹着洁白纱帘,气氛缓和,这位脾气古怪的小姐默然,梅尔又接着说:“我帮您放回房间吧。”

    “嗯。”

    “是。”梅尔很开心,步履欢快,她出门的时候又撞上大小姐的女仆。

    阿丽娜问道:“怎么?大小姐接受了吗?”

    梅尔点点头,没太搭理她就离开。

    留下阿丽娜一脸复杂,卡罗伊小姐因为不满意夫人安排她在舞会上与未婚夫跳舞,几乎一个月没有买新衣服打扮,首饰也是拖着一件都没挑,每次阿丽娜开口劝,卡罗伊小姐就冷冰冰的盯着她。

    梅尔完成这项任务之后,重新回到起居室,她笑眯眯地朝正在涂抹精油按摩的罗伯特夫人回答:“我拿去给小姐看过了,她很喜欢,已经收起来了。”

    罗伯特夫人闭着眼,满意地点头了,艾里斯在帮她做脸部舒缓,现在的上流社会贵妇圈子最流行精油疗法。

    “晚上陪我出去看场戏,你可以吗梅尔?”

    “当然好,那我帮您将马车里装上坐垫。”梅尔在艾里斯若有似无的敌意目光笼罩下,露出微笑,装坐垫可是杂工的活儿了吧?

    傍晚,梅尔在休息室站着吃完了一枚厨房留的面包,珍妮正在一旁与新来的勤杂工把所有椅子都竖在桌上,好让她们擦地。

    这明晃晃就是对梅尔不满意,但她却没什么意见,站着吃不说,还一边在备餐间倒水给自己喝,一边站着吃,津津有味。

    米修从外面的马车房给夫人装可能要用上的东西,他从外间走进来,目光闪烁的地扫了一圈休息室,珍妮正与人拿着拖布折腾满地的肥皂水。

    说是管家太太吩咐的,仆人房也要保持干净。

    米修从餐桌上取下来一把高背椅,被珍妮拦住:“乱动什么,这还没擦过呢。”

    与此同时,梅尔吃完了最后一口,她擦擦嘴巴,拍着手从备餐间走出来,喝了一口水,又自顾自在水池里冲干净杯子,放回杯架。

    米修一直注意梅尔这态度,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身边这些人的一切表现,这会儿又从库房取了一套干净的坐垫拿出去。

    米修松开了那把椅子,珍妮冲梅尔那穿着精致女仆服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说道:“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刚翻身还没呆热乎呢,就开始目空无人了,哼。”

    米修低下头,他在梅尔出去不久后,又在库房找了新的皮绳,跟着出去。

    因为夫人早就说了今天要出门,马车早已被马车夫拉出来擦洗过了,此刻停在中轴线的那条十字路上。

    马车夫刚从马厩牵来两匹马,梅尔放置好东西,身姿毫不芥蒂的站在马匹面前,伸手摸它纯黑色鬃毛。

    “它很温顺对吧。”

    “也很漂亮,您一定费了很多心思才能把它照顾好吧。”

    马车夫在夫人手下赶了二十年的马车,他对于会夸他和夸马的人都生不出来任何恶意。

    “那当然了,它即使是去做赛马也使得,你看过赛马吗?一场比赛能赚上上千镑。”

    “汉克,你要的绳子。”

    米修的话打断了马车夫,梅尔翘了翘唇角,折返回马车的后车箱。

    她假装说车轮有点脏,慢慢走到米修身旁。

    面无表情,低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即便听见了也没工夫多嘴。”

    米修似乎想从梅尔脸上找到说谎的迹象,但并没有。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即使告密也没有证据。

    米修说道,他望着梅尔淡淡的点头,离开。

    梅尔扯了扯嘴角,她眼波平平,又去问了马车夫一些关于养马的知识。

    科文特花园剧院建于十八世纪,距今已有些年头,在伦敦也算数一数二,还有过皇家背书,是上流社会的首选品雅场所。

    梅尔与夫人和马车夫三人出发,并没有叫男仆跟着。

    这大剧院修的富丽堂皇,在黑夜中洁白无瑕,四周满是花园,或许是因为正值伦敦演出季的时候,附近游人如织,灯火辉煌。

    进入剧院内部,夫人被带入VIP包厢看台,梅尔也有幸沾光。

    夫人并不是一个人来看剧,而是约了三两个同是贵妇人的朋友。

    她们分别是一位伯爵夫人,一位阁臣夫人,还有一位带着小孙子的老姓贵族。

    包厢的位置十分好,几位夫人刚落座,就互相寒暄起来,慰问家里人的健康,她们无一不打扮的富贵,即使都上了年纪,也并不显得老态。

    果然有钱就是不会老的。

    梅尔静静垂首站在一旁,眼神默默在四周穿梭,眼下戏还没开始,包厢的窗帘并没有拉起来,附近的位置也在上人。

    夫人们谈着,忽然那位阁臣夫人慈眉善目朝附近挥了挥扇子。

    不到一会儿工夫,五六位穿着低调礼服,精英气十足的中年,或年轻绅士就走了过来。

    梅尔退后,给这些绅士让位。

    他们都是政界的人物,全部出身名门,与这几位贵妇都熟稔,理应来问好社交,更何况要是与这些贵妇关系打好了,平时的益处不是一点半点。

    拉塞尔先生同样在列,他静静的站在人后,不显山也不露水。

    梅尔与她几步之遥,她在侧后方,很放肆地流转眸光打量这年轻人。

    他个头很高,而这群议员大多都穿着差不多样式的深色礼服。

    明明都差不多,但更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的出挑,仿佛鹤立鸡群的气质,盘靓条顺。

    兴许是在海军的经历,罗伯特夫人对拉赛尔先生印象最深,但坎宁舅舅的儿子正是卡罗伊的未婚夫,罗伯特夫人想到大女儿的态度,又沉默了。

    那位阁臣夫人位高权重,她与其中两个议员谈论几句,就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拉塞尔先生身上。

    “坎宁,你姐姐近来如何?”阁臣夫人问道。

    “她刚返回伦敦不久。”

    坎宁简单答道。

    “今天本来叫了你舅妈的,她那个滑头,说什么这两天感冒了有点生病,竟敢推脱不出来陪我,那么你这个做外甥的,不如就留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妇女吧。”阁臣夫人笑盈盈的邀请。

    罗伯特夫人也插嘴说道:“是啊,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总是那么不爱热闹,那怎么成。”

    坎宁答应留下,其他几位也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这宽阔的包厢内又让仆人添置了几把椅子,竟然还是不拥挤。

    梅尔在一旁站着,她正在默默比较这几位年轻政要的品味,果然男人的审美好几百年也没有什么变化。

    “梅尔,你去取些香槟过来。”罗伯特夫人吩咐她。

    梅尔思绪回笼,低头一副存在感低的模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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