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你捡回来的,若真要害你,哪儿还有让你掐我脖子的机会?”

    少年急促的呼吸打在我的耳后。

    半响,他问,

    “这是哪?你是谁?”

    “这是黑云村,我就是一打鱼的。”

    卡在喉咙处的胳膊没有松开的迹象,我又仰了仰头。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你倒在了路上,我只是一弱女子,扛不动你,但又无法袖手旁观。你命大,刚简单给你收拾了一下伤口,就碰见一辆牛车。我给了两枚铜钱,让车夫把我们送了回来。”

    “回来后,你昏迷了三天,高烧不醒。我请来了大夫,给你看病疗伤。”

    “又天天给你熬一锅鱼汤,好让你补补身子。”

    说着,我示意他好好看看地上碎了的碗和撒了的汤。

    “还是鱼汤养人,不然你也做不到一睁开眼就掐我脖子。”

    脖子上的束缚一松,我转身就给了他一脚。

    “你!”

    他单脚跳着,不慎撞到伤口,疼得他全身不断扭曲。

    “一报还一报。你掐我脖子,我给你一脚,这下就算扯平了。”

    无视他吃人的眼神,我扭了扭脖子,蹲下身麻利地收拾好碎片,又出去重新盛了碗汤进来。

    “来喝吧,既然你现在已经醒了,那就能吃些肉进去。快吃吧,今天的鱼可肥了。”

    他侧着身子,坐在床上,本能地捂着腹部还没长上的伤口。

    浓眉紧紧皱起,消瘦清晰的下颌紧紧绷着。

    捡到他时,他的后背有两道长长的刀痕,左肩那刀很深,但真正棘手的那刀在腹部。

    若非他自己用腰带绑紧了腹部的伤口,我还真捡不到一个活人。

    “行了,别摆姿势了,趁热喝了吧。省得冷了反腥味。”

    见他不动,我也懒得再说,自顾自地喝汤吃鱼。

    “用右手,你那左手要想要就别乱动。”

    艰难往上抬的左手一顿,沉默半响,右手才不熟练地拿起勺子。

    “我不吃葱。”

    “不吃也吃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会怎样。不许挑食,快点吃。”

    他拧着眉看了我一眼,又安静且坚持地用勺子去挑葱。

    “敢扔一个试试。”

    看着他快要咬碎了的后槽牙,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去给他把葱都挑到我碗里。

    “我只会打鱼杀鱼卖鱼,不会种菜。你也就刚赶上趟,就这么几颗葱长了起来。不然你想吃都没得吃。”

    他沉默地看着我的动作。

    待我把葱都给他挑干净了,这才继续用不熟练的右手喝汤。

    “我在这儿待了多久?”

    “从我捡到你到现在,得有小半个月了。”

    他安静地看着我洗碗,高大的身子只能窝在一张小小的木椅上。

    “那天你去山上做什么?”

    “烧纸。”

    “给谁?”

    “父母兄弟。”

    “怎么死的?”

    “被奸人所害。”

    “不是说你只是个打鱼的吗?”

    “我只是个打鱼的,他们不是。他们为官府做活,受同僚艳羡,为官那位处事不正,让我爹娘兄弟蒙冤惨死。”

    “竟还有这样的事。”他呢喃着,“我欠你一命,你若需要,我可以替你报仇。”

    我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用力拧干手上的抹布。

    收拾好灶台,我解下围裙回头看他。

    “你把欠我的一枚铜钱、医药钱、鱼钱、房租通通还给我再说吧。”

    他看了我几眼,又说,“我身上应该还有些现银。”

    “哦,那些东西跟你的刀都在床底。有空自己去拿吧。”

    “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我有刀,身上那些银子也不少。你把我带回来,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我当然知道他什么身份。

    禁军营的副统领,帝师很是看好的少年将军。

    在帝师办的夜宴上闹出了大动静。

    杀死帝师的左膀右臂,重伤帝师,偷出帝师勾结帝国的密信。

    随便一条都是够他死百八十回的罪名。

    “那你什么身份呢?”

    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反问。

    他愣了愣,“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的守卫。”

    “守卫?谁家守卫身上揣这么多银子。别是个贼吧。”

    “贼?”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贼还看不上,要当也该当匪。”

    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个白眼。

    “看把你厉害的。闲得没事干就去给我的菜圃浇浇水,别想着吃白饭。”

    “我有钱,我能给你钱。我不算吃白饭。”

    “那你拿着钱到外面住去吧,再拿着钱请个丫头好好服侍你。”

    他顶了顶腮帮子,哼了一声,挣扎着起来去浇水。

    “这就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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