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五日,小寒,多云。

    早自修刚结束,大家都在交作业,尚思嘉站起身,准备把信封给宁珊珊。

    她还买了一包糖,把里面西瓜味的挑出来,打算也一起给宁珊珊。

    但她很快就愣在原地。

    只见宁珊珊站起身,朝着教室中间的人喊:“范紫萱,抓紧点时间。”

    这句话是宁珊珊说给尚思嘉听的。

    宁珊珊说完大家交作业的声音都小了点,尚思嘉急了,她隔着桌子,探身过去轻拍宁珊珊的肩膀:“你要换座位?”

    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宁珊珊的耳朵里,她这次不能再装作没听见尚思嘉的话了。

    宁珊珊转过身,她看着尚思嘉的眼睛,说道:“对啊,给你好朋友腾位置!”

    有点儿阴阳怪气,宁珊珊的同桌默默远离了这里。

    “什么好朋友?”尚思嘉皱眉,“我跟范紫萱又不熟。”

    她想去探究宁珊珊的眼神,但宁珊珊已经不看她了。

    尚思嘉看着宁珊珊无比迅速地换好位置,而原本她的位置,坐了范紫萱,是裴媛的好朋友。

    尚思嘉深吸一口气,把原本要给宁珊珊的纸放回抽屉。

    换好位置的范紫萱跟周围的人都说了几句话,尚思嘉也礼貌地回了几句,气氛和谐。

    范紫萱跟裴媛的关系很好,一下课,裴媛就会过来找范紫萱说话,两个人还坐在一张凳子上,她们说着说着,裴媛就扭头问了尚思嘉一句:“你跟宁珊珊吵架了?”

    尚思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宁珊珊为什么生气。

    她没懂宁珊珊那句“给你好朋友腾位置”,她在班级里除了宁珊珊,跟别的女生都不亲昵,哪里来的范紫萱是她好朋友这一说法呢。

    对于裴媛的问题,尚思嘉摇摇头,她抿着嘴,并不想多说话。

    范紫萱扯了扯裴媛的袖子,小声说:“别问啦……”

    裴媛撇撇嘴:“尚思嘉,宁珊珊就这样的性格,突然就会生气,但她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生气,全靠你猜,你去问她,她还会给你摆脸色。”

    像是想起什么,裴媛一肚子怒火和委屈也终于有了喷射和发泄的地方:

    “她很会吃醋的,你跟哪个女生玩的稍微好一点,她就会很生气,认为你对这段友谊不忠。

    你要么只有她一个朋友,要么就不跟她做朋友,反正很极端。

    我跟她之前吵过架,但其实中途和好过,和好没几天我就受不了了,她控制欲太强了,后来又绝交了。”

    可是尚思嘉想不到宁珊珊吃谁的醋,她跟范紫萱压根不熟啊,位置那么远,都没说几句话。

    范紫萱看着尚思嘉脸上难过的表情,有点儿于心不忍,她小声猜测:“她是不是吃张辞倦的醋?”

    灌完水刚回来的张辞倦拧杯子的手一顿。

    尚思嘉摇头,宁珊珊挺喜欢跟张辞倦说话的。

    换了位置的宁珊珊看着尚思嘉那边的情况,怒火中烧,把东西放的震天响。

    尚思嘉中午去餐厅吃饭迟了点,她把纸条放在宁珊珊抽屉里,把那些西瓜糖压在纸条上面,只要宁珊珊从桌子兜里拿书,她就能发现。

    但一整个下午,尚思嘉也没有收到宁珊珊回的纸条,她不可能没看见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宁珊珊不想理她。

    放学的时候,尚思嘉理完东西,而张辞倦早就理好东西在后门口等她了,教室里除了尚思嘉跟宁珊珊,一位去下楼倒垃圾的值日生,已经没有人了。

    教室前半边的灯已经全部熄灭,后面还留着灯。

    坐在窗边的尚思嘉把窗户关好,她正要背书包离开时,一片阴影遮住了她小半张课桌。

    尚思嘉抬头看去。

    宁珊珊正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尚思嘉没有多少惊喜的表情,她这会儿也有点儿生气,她刚要说话,宁珊珊先说话了:“你跟裴媛做好朋友了?”

    “没有,你知道的,我跟裴媛聊的都是公事,我们就同学关系。”

    “都‘我们’了还同学关系。”宁珊珊冷笑一声,“你俩一起去看了王欣瑜的芭蕾表演,你还瞒我,当我瞎?王欣瑜的空间都发了!”

    宁珊珊认定尚思嘉是友情里的罪人,是过错方,所以尚思嘉说什么她都不满意,都要怼。

    尚思嘉看着宁珊珊的眼睛,坦然道:“我没有跟裴媛一起去看,我都不知道裴媛也去了……”

    宁珊珊打断了她的话:“那你跟谁去了?张辞倦是吗?你跟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尚思嘉皱眉,她站起来:“我跟张辞倦关系好不好你不也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瞒过你什么,而且我问过你有没有空,你说有安排了啊。”

    “你都没有说清楚时间,也没有说去干什么,你要是说清楚了,我肯定会答应啊!”宁珊珊提高了音量。

    “好!”尚思嘉只感觉一股无力感从内心涌起,“那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尚思嘉打断宁珊珊的声音很大,宁珊珊红了眼眶:“以前我们俩最要好,现在呢,你还把我当你朋友吗?”

    尚思嘉听到这话如被雷劈,她震惊地看着宁珊珊,她实在是对宁珊珊说出口的话难以置信,“你当然是我朋友啊。”

    “你没有!你跟谁都能玩得好,但是我要的是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你懂不懂!”宁珊珊说着,她很生气,红着眼睛,哽咽道,“你下课什么时候主动找我说过话?你倒是跟张辞倦聊的开心!他才转过来多久?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唯一的位置上!你从来都不重视我!”

    宁珊珊控诉她的罪行。

    尚思嘉突然想笑,她实在是不知道该露一个什么表情了,“我不找你是因为你跟我说里要跟你前桌建立一下革命友谊。

    我跟你做了这么久同桌,你还不清楚我下课在干什么吗?到底是谁下课一直在跟他讲话?

    我不重视你?你随便去班里拉个人问一问,我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尚思嘉的话说完,教室里陷入短暂的安宁。

    “傍晚呢?你有多久没跟我一起走了?”

    尚思嘉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从前宁珊珊说的话都是口是心非。

    很多时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海水还没有退潮,她跟宁珊珊这艘友谊的小船,迟早会搁置在沙滩上。

    尚思嘉感觉鼻尖发酸,她说:“你之前说你要上课,我找了于丞,后来于丞又要训练,张辞倦跟我又是一个小区的,我跟他一起走,这些你都知道的呀。”

    “你总是有那么多借口!我调课了啊,你都没发现最近我很晚才走吗?”宁珊珊眼泪掉下来,“你一点儿不关心我,你真的有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吗?”

    “那你呢,你有把我当成你做好的朋友,你有对别人说过我的坏话吗?”尚思嘉红了眼眶,她哽咽着问。

    宁珊珊一愣。

    “你在对别人说我坏话的时候,有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吗?”尚思嘉眼泪滑落,滴在她的衣服上,立马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色洞,“我以前是真的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听到以前这个词,宁珊珊有些慌张,她从兜里拿出一把糖,把它们放在尚思嘉的桌子上,还是不愿意低下她的头颅,“还你,我不要你的……”

    糖字还没说出口,尚思嘉一手拎着书包,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泪在下巴处滴落,语气几乎冷漠:“不要就扔了。”

    等在后门口的张辞倦听到了全部,倒垃圾回来的同学不敢进去拿书包。

    尚思嘉挂着泪痕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纸巾,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尚思嘉。

    但他却能理解宁珊珊,他有很多次也想当尚思嘉最好的朋友,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这个词,分量太重了。

    尚思嘉给了,但不明显,于是缺乏安全感的宁珊珊看着跟谁都玩的好的尚思嘉陷入属于友谊的焦虑的怪圈。

    宁珊珊认为友情不是汪洋大海,甚至只有一杯水这么大,她不愿意跟别人分享尚思嘉,她就要在尚思嘉的朋友里排第一。

    宁珊珊的性子太变扭,她企图用对别人好的方式来让尚思嘉吃醋,想让尚思嘉也体会自己的心情,但尚思嘉把她违心的话当真,日积月累,反而让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两个人对友谊的定义不一样,有争吵是一定的。

    宁珊珊委屈,尚思嘉也是。

    她们之间的友谊桥梁早已遍布了裂缝,只不过一个看起来轻飘飘的,站在桥上桥不会断,一个在桥头徘徊,没有看见不稳的桥身。

    最终,桥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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