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令睁开了眼睛。
她正被人抱在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里，有人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哄她睡。而他们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里，坐在篝火堆前。
桃令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抱着她的人立刻被她的动作惊动，低下头看着她：“醒了？睡得好么？”
“小太郎？”她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桂的声音那样温柔平静，仿佛前事尽是一场梦境，而他们不过是行军途中临时扎营在山间露宿而已。小狐妖升起了一点迷茫的希望：“银时和高杉呢？老师呢？”
“银时和高杉都睡了。”桂回避了另一个问题，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守着他们吧？我去找点吃的来？”
“你没睡么？”桃令环顾了一圈，摇头，“你留下休息，我去找吃的。”
“睡不着。”桂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小心一点，别被发现。”
桃令点点头，弓着身子猫出了山洞。
不是梦，怎么会是梦呢，她的手腕上分明还戴着那根青银色的柳镯。
折柳辞君去，不敢问归期。
桃令带回来了两只兔子。
剥皮开膛在溪水里冲洗干净串在了木枝上的兔子。
她拎着兔子，架在了篝火堆上让它烤着，自己走去坐回了桂的身边。
“没受伤吧？”桂请求她，“去看看银时和高杉好么？”
“一会儿去。”桃令点点头，去解他的衣服。
桂就只能一叹。
桃令解开他的外衫，替他清理了腰侧依然在渗血的伤口，重新绑上绷带，又处理了手臂和脖颈上的伤，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附了一点妖念替他疗伤：“先看看你。”
桂没有拒绝，却只是安抚地哄了哄她：“我没事的桃令，别担心我。”
桃令收回手指，倾过去抱住了他：“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在你身边。”
桂在他怀里一僵，而后才软下来，靠在她身上，良久闷闷地呼出一口气。“我没事，桃令。”他还是这样说，“别担心。”
这山洞小小巧巧，桃令抱了他一会儿才松手，转去看另一边的银时和高杉。
说是睡着，其实更接近于半昏迷。高杉先时似乎被囚禁过，身上的伤更重些，唇色浅淡而干裂，有些低烧的苗头。银时则紧紧皱着眉，面色苍白一头冷汗，很是不安稳，似乎深陷于一个可怕的梦魇却不愿醒来，无意识地张合着唇。
桃令俯下身去，凑得极近，才从少年破碎的梦境片段里，捞到了“松阳”两个字。
小狐妖悲悯地看着他，恍惚间懵懂的明白了一点点，松阳老师的那句“我很抱歉让银时承受这些”因何而来。
她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点在柳镯之上，而后褪下手镯，放在了银时的颈边。
只有狐妖能听到自然的语言留下的话，但是，老师呀，用我的血向您借一点点力量，请您安抚他吧……
一点点极其微弱的风拂过了少年的银发。桃令留下了柳镯，回到了桂的身边。
“疼不疼？”她翻转着篝火上的烤兔肉，小声问身边人。
“还好，不太疼。”桂回答。
“睡一会儿么？”桃令又问，“一会儿我叫你？”
“不困的。”桂摇摇头，“陪我坐一会儿吧。”
桃令就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小太郎。”她轻慢地开口，“关于老师的事。”
少女翻动着兔肉，细细碎碎的语音讲了一个安静而奇幻的故事，油脂的香味慢慢散逸开来，飘在不大的山洞里。桃令外放了一点威压，阻止了周遭野物靠近。
这山洞太小了，且也太浅了。如果是桃令来找，不会选这里作为落脚地。
可桂没办法。
胧带人退去了，没有追杀的意思，但是天照院奈落行事目的不明，幕府又视他们如眼中钉肉中刺。不能留在原地，难保不会有哪一方突然杀来个回马枪。
可银时经此打击尚且离魂天外，高杉接连目睹友朋同师长惨死，阿桃一身是伤莫名的昏睡在他的怀中。
他又能怎么办呢。
高杉伤重需人护持，银时空洞如行尸走肉，少年背着他的恋人，哄着、牵着、拽着他的朋友们，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拉扯着他的世界离开了此处。
他何尝不知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可人力有尽时，不过是勉强求一个——暂且安身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少年语气轻忽缥缈如云烟，带着苦涩又混合着释然，“老师回去了啊……真好……”
桃令看着他，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小太郎……”
说实话，老师的离开，她自从听完留给她的信之后，就并没有觉得太过伤心。可是看着桂的时候，她却觉得很难过。
桂却朝他笑笑：“没事的。饿不饿？我们叫银时和高杉起来吃饭好不好？你这些天也都没好好吃过饭吧？”
连日的颠沛、转移、苦战，早就把人消磨尽了，竟然直到而今，才能略略松一口气。
桃令点头，推醒了高杉和银时分兔子。
烤得相当粗糙，连盐巴都没有一点，兔肉虽熟了，却带着一股肉腥气，滋味也寡淡。可少年们也没得挑。事实上，他们本就已经多日不曾果腹了，有得吃就很不错了。
银时的状态依然不好，可是对银时撒娇总是有用的。不拘是桂还是桃令，软着声音求一求他，少年便机械地把手中的食物往嘴里送。他吃下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自己，不过是根深蒂固地想要护住他们，想要顺应他们的心意而已。
高杉却没有像小时候一般歇斯底里，只是安静沉默地逼着自己把兔肉往口里塞。
事实上他有些发烧，这样干燥而带着炙热烟火气的肉他吃得实在痛苦，可少年面不改色，低着头一口一口嚼完咽尽了手中的食物。
要活下去啊。
村塾里那个会发脾气打翻饭碗的小孩长大了啊，他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桃令收拾兔子的时候找东西装了溪水带回来，也没有条件煮开，几人就着生水吃完兔肉，洞穴里还是一片死寂。
良久，桂开口说，我们下山去吧。
他们的队伍死的死、散的散，身边的人个个带伤带病，哪怕是能在山上找到地方住，可他们甚至连能烧水的锅都没有一口。而且，总要去买些药来。外伤、感染、失血、发烧，哪一样都是能要人命的。
下山去吧，找个村子或者城镇混进去，小心一点，最起码先求个活路再说。
没人有异议，银时和高杉安静又沉默，桃令打散踩熄篝火，揉了揉自己发软的膝盖，去扶伤最重的高杉，桂拉着银时，在葱茏的林木里辨别下山的方向。
他们的大将拿了主意，那便服从就好。
山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桂从怀里摸了一角碎银，少年一行人实在狼狈，找了家小小的医馆配了伤药，给银时、高杉和桂重新处理了伤口，买了件衣衫换下了满是鲜血和破口的衣服，便花得差不多了。
小学徒带着点畏惧问桃令介不介意男大夫诊治，桃令却微微一笑说不必劳烦了。
几人虽然年少，但一身都是红伤，医馆自来最怕接待这样极其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病人。但红伤药又是最贵最赚钱的。
桂也不过这么一角碎银子而已。
她正被人抱在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里，有人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哄她睡。而他们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里，坐在篝火堆前。
桃令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抱着她的人立刻被她的动作惊动，低下头看着她：“醒了？睡得好么？”
“小太郎？”她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桂的声音那样温柔平静，仿佛前事尽是一场梦境，而他们不过是行军途中临时扎营在山间露宿而已。小狐妖升起了一点迷茫的希望：“银时和高杉呢？老师呢？”
“银时和高杉都睡了。”桂回避了另一个问题，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守着他们吧？我去找点吃的来？”
“你没睡么？”桃令环顾了一圈，摇头，“你留下休息，我去找吃的。”
“睡不着。”桂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小心一点，别被发现。”
桃令点点头，弓着身子猫出了山洞。
不是梦，怎么会是梦呢，她的手腕上分明还戴着那根青银色的柳镯。
折柳辞君去，不敢问归期。
桃令带回来了两只兔子。
剥皮开膛在溪水里冲洗干净串在了木枝上的兔子。
她拎着兔子，架在了篝火堆上让它烤着，自己走去坐回了桂的身边。
“没受伤吧？”桂请求她，“去看看银时和高杉好么？”
“一会儿去。”桃令点点头，去解他的衣服。
桂就只能一叹。
桃令解开他的外衫，替他清理了腰侧依然在渗血的伤口，重新绑上绷带，又处理了手臂和脖颈上的伤，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附了一点妖念替他疗伤：“先看看你。”
桂没有拒绝，却只是安抚地哄了哄她：“我没事的桃令，别担心我。”
桃令收回手指，倾过去抱住了他：“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在你身边。”
桂在他怀里一僵，而后才软下来，靠在她身上，良久闷闷地呼出一口气。“我没事，桃令。”他还是这样说，“别担心。”
这山洞小小巧巧，桃令抱了他一会儿才松手，转去看另一边的银时和高杉。
说是睡着，其实更接近于半昏迷。高杉先时似乎被囚禁过，身上的伤更重些，唇色浅淡而干裂，有些低烧的苗头。银时则紧紧皱着眉，面色苍白一头冷汗，很是不安稳，似乎深陷于一个可怕的梦魇却不愿醒来，无意识地张合着唇。
桃令俯下身去，凑得极近，才从少年破碎的梦境片段里，捞到了“松阳”两个字。
小狐妖悲悯地看着他，恍惚间懵懂的明白了一点点，松阳老师的那句“我很抱歉让银时承受这些”因何而来。
她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点在柳镯之上，而后褪下手镯，放在了银时的颈边。
只有狐妖能听到自然的语言留下的话，但是，老师呀，用我的血向您借一点点力量，请您安抚他吧……
一点点极其微弱的风拂过了少年的银发。桃令留下了柳镯，回到了桂的身边。
“疼不疼？”她翻转着篝火上的烤兔肉，小声问身边人。
“还好，不太疼。”桂回答。
“睡一会儿么？”桃令又问，“一会儿我叫你？”
“不困的。”桂摇摇头，“陪我坐一会儿吧。”
桃令就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小太郎。”她轻慢地开口，“关于老师的事。”
少女翻动着兔肉，细细碎碎的语音讲了一个安静而奇幻的故事，油脂的香味慢慢散逸开来，飘在不大的山洞里。桃令外放了一点威压，阻止了周遭野物靠近。
这山洞太小了，且也太浅了。如果是桃令来找，不会选这里作为落脚地。
可桂没办法。
胧带人退去了，没有追杀的意思，但是天照院奈落行事目的不明，幕府又视他们如眼中钉肉中刺。不能留在原地，难保不会有哪一方突然杀来个回马枪。
可银时经此打击尚且离魂天外，高杉接连目睹友朋同师长惨死，阿桃一身是伤莫名的昏睡在他的怀中。
他又能怎么办呢。
高杉伤重需人护持，银时空洞如行尸走肉，少年背着他的恋人，哄着、牵着、拽着他的朋友们，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拉扯着他的世界离开了此处。
他何尝不知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可人力有尽时，不过是勉强求一个——暂且安身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少年语气轻忽缥缈如云烟，带着苦涩又混合着释然，“老师回去了啊……真好……”
桃令看着他，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小太郎……”
说实话，老师的离开，她自从听完留给她的信之后，就并没有觉得太过伤心。可是看着桂的时候，她却觉得很难过。
桂却朝他笑笑：“没事的。饿不饿？我们叫银时和高杉起来吃饭好不好？你这些天也都没好好吃过饭吧？”
连日的颠沛、转移、苦战，早就把人消磨尽了，竟然直到而今，才能略略松一口气。
桃令点头，推醒了高杉和银时分兔子。
烤得相当粗糙，连盐巴都没有一点，兔肉虽熟了，却带着一股肉腥气，滋味也寡淡。可少年们也没得挑。事实上，他们本就已经多日不曾果腹了，有得吃就很不错了。
银时的状态依然不好，可是对银时撒娇总是有用的。不拘是桂还是桃令，软着声音求一求他，少年便机械地把手中的食物往嘴里送。他吃下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自己，不过是根深蒂固地想要护住他们，想要顺应他们的心意而已。
高杉却没有像小时候一般歇斯底里，只是安静沉默地逼着自己把兔肉往口里塞。
事实上他有些发烧，这样干燥而带着炙热烟火气的肉他吃得实在痛苦，可少年面不改色，低着头一口一口嚼完咽尽了手中的食物。
要活下去啊。
村塾里那个会发脾气打翻饭碗的小孩长大了啊，他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桃令收拾兔子的时候找东西装了溪水带回来，也没有条件煮开，几人就着生水吃完兔肉，洞穴里还是一片死寂。
良久，桂开口说，我们下山去吧。
他们的队伍死的死、散的散，身边的人个个带伤带病，哪怕是能在山上找到地方住，可他们甚至连能烧水的锅都没有一口。而且，总要去买些药来。外伤、感染、失血、发烧，哪一样都是能要人命的。
下山去吧，找个村子或者城镇混进去，小心一点，最起码先求个活路再说。
没人有异议，银时和高杉安静又沉默，桃令打散踩熄篝火，揉了揉自己发软的膝盖，去扶伤最重的高杉，桂拉着银时，在葱茏的林木里辨别下山的方向。
他们的大将拿了主意，那便服从就好。
山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桂从怀里摸了一角碎银，少年一行人实在狼狈，找了家小小的医馆配了伤药，给银时、高杉和桂重新处理了伤口，买了件衣衫换下了满是鲜血和破口的衣服，便花得差不多了。
小学徒带着点畏惧问桃令介不介意男大夫诊治，桃令却微微一笑说不必劳烦了。
几人虽然年少，但一身都是红伤，医馆自来最怕接待这样极其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病人。但红伤药又是最贵最赚钱的。
桂也不过这么一角碎银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