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冥口中的二弟即魔界小王子千弘翼讪讪不语,冲凡若抬了抬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伊清赶来欲拉走千弘翼,另一只手拉住弘翼身旁的伊人。

    谁知伊人推开伊清的手,给凡若递个眼神,匆匆上去敬酒:“伊人还要多谢魔公子和贵人的谅解,此刻方被允许暂离蛮荒之地参加这次部落集会。”

    凡若接收到伊人神色,回了一个笑。

    她端起酒樽朝千弘翼和伊人道:“凡若多谢二殿下、伊人少主,凡若也敬你们一杯。”亦将酒樽饮个底朝天。

    伊人见状,干净利落转身回座。

    伊清见状拍拍千弘翼肩膀,“二殿下,赏赏脸同伊清共饮把话,请——”,边说边拉千弘翼去一旁喝酒。

    魔界舞蹈热烈大方又不失梦幻美妙,若不是方才小插曲,凡若倒真想好好欣赏一番。

    可自从伊人方才敬酒后,她有些心不在焉,偶尔悄悄瞟向伊人,不过幸好没被弘冥发现。

    宴会上,伊人同千弘翼退下,各部落美人见状,竟也争先恐后上前向弘冥献酒。一时之间弘冥和凡若周围莺莺燕燕环绕。

    弘冥在周围其余部落来宾关注下,一一回敬,杯杯尽饮。

    这还不算够,待怀揣春心的一批美女敬完酒,宴会上也有魔族俊男蠢蠢欲动来邀请凡若共舞。

    弘冥纵然识大体,也着实不愿心爱女子被其他同族男子骚扰。

    他“噌”一下起身,一把拉起正懵圈中的凡若,不顾那些邀舞男子的瞠目和其余众人的注目,匆匆逃出殿门。

    *

    弘冥和凡若一阵风似地远离魔宫主殿,奔至满是红绶带的古魔树下。

    当初阴阳镇界上邂逅凡若之后,弘冥遁回魔界无论如何呼唤,古魔树再次沉寂,好似此前面对面的卜言只是一场幻觉。

    凡若抬头望去,“这棵古树同长兴树一般,也挂满红绶带,定也是你们魔族的祈福树吧?”

    “是的,它是古魔树。”弘冥轻声回道。

    他仿佛回到幼年时魔界祈福大典前夕同父尊的对话场景——

    【“父尊,古魔树真是老了?胡须长了,皮肤也老了?”

    “古魔树老了。唉——从被封岩底开始,古魔树不再发芽,不再开花,开始老了——”

    “是因为阴阳镇界对吗?!伊清一直跟我说,仙人太坏,把魔界镇压于阴阳镇界内,我们魔人只能躲入黑岩下。”弘冥义愤填膺,面露愤恨,“原来古魔树老爷爷也被镇压了,它见不到外头阳光,它伤心了,它变老了。”

    “冥儿,伊真已去过炼狱修炼。你虽还小他许多,但你生来伴有神迹,父尊和族人早早对你寄予厚望。你即日起也去魔界炼狱修炼,也好尽快帮父尊开启阴阳镇界复兴魔界,帮古魔树爷爷重见天日。”】

    “你在想什么,这棵古魔树是有什么故事吗?”一旁凡若见弘冥发了呆,好奇问道。

    “凡若,这棵古魔树的经历同我们魔人一样。阴阳镇界封住魔界,白昼上空镇界开始阴掩外阳,致虚空波动剧烈,反而将藏匿于极渊深处的幽冥烬火引了出来,魔族举族被迫迁入岩地之下,古魔树亦如此。”

    “如今有木灵珠、水灵珠的水木双华计划,你们和这古魔树总有希望重返岩上。”凡若温声安慰。

    “托你吉言。走吧,我带你去一个秘密所在。”

    弘冥拉起凡若的手,一扬袖,一阵黑烟卷起两人,飞过羊肠子般弯绕的隧洞,来到洞外一处黑岩凹地。

    弘冥唤出左手背上的黑瓣金蕊重瓣迷漫花,一施法,凡若右手背的迷漫花亦浮现。

    “那日我被如媚暗算,你是靠着这迷漫花寻来的吧?当时我下坠间感应到右手背有一点异常,便瞧见你手持一朵迷漫花赶来。这两朵金色迷漫花同我们现在脚下这片黑岩地有何瓜葛吗?”

    凡若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脚下黑岩。

    “是的。幼时,我爬上古魔树去挂一条祈福绶带不小心跌出岩壁洞外,就是于这片黑岩地发现这株重瓣迷漫花,将其炼化。”

    “后来我尝试闯出魔界,晕倒于阴阳树下被你所救。念及救命之恩赠花给你,想着若你有难我可感知赶去救你。”

    凡若伸手去触摸面前迷漫花,“原来这金色迷漫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羁绊。”

    弘冥点点头,俯身拾起一块黑岩后起身一用力,一捧流沙从指缝间泻下,飘散风中。

    他不自觉诉说起心中积压已久的苦闷,凡若静静倾听。

    “魔界和仙界九万年前的恩怨造就了魔界经年累月的苦难。白日里,阳光因为阴阳镇界的阻隔,如月光般清冷,更有幽冥烬火为族人带来可怖梦魇。夜里,干脆连月光都不曾为魔界留下。”

    “父尊及族人纷纷颂扬,我的出生,催开夜里这漫野的迷漫花。可是,这只是魔族眼中星星点点的希冀罢了。”

    “可叹魔界循规蹈矩,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悲我们生生世世,守着这哺育众生却又束缚的之地,歌于斯,哭于斯。大旱望云霓,望眼欲穿,却无可奈何。”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土。我,千弘冥,魔界大王子,生于斯,死亦将葬于斯。我深切爱着这方家园,哪怕它贫瘠,它也努力富饶,哪怕它沉闷,它也努力欢悦。”

    弘冥壮志满怀,眸中满满憧憬,“总有一天,我要解封了这魔界!”

    魔界上空因阴阳镇界引发的厚积乌云仍不断翻涌。

    凡若望天后低头,听他倾诉心声,感受到他深沉情感,感同身受之际伸开双手揽住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切会好的。”

    “今日初夜长兴树依旧存在,这定是预示水木凝珠一次次凝出希望,幽冥烬火侵蚀之地愈来愈少。草木愈来愈多,魔界亦会愈来愈好,你的族人定会顺遂起来。”

    凡若深深凝睇,“莫哥哥莫再伤怀,我们把此前宴会上那支舞,在这里再跳一遍可好?这回我不会再踩你脚了。”

    心思一动,在黑岩地上幻化出一处水波幻景,“莫哥哥,你瞧,这儿像不像荒极海?”

    凡若朝弘冥调皮眨眨眼,见他瞧瞧脚下,花浮幻海上,人浮仙境中,好似烦忧烟消云散。

    他微微笑了。

    弘冥伸手掐诀,为这片花和海的世界平添清晨朝雾、皎皎明月。

    “这是我在凡界见过的美景。”他轻诉。

    他凝眉想了想,又幻出一群荧光虫,它们在花上海上轻振翅膀,翩翩起舞,水波荡荡悠悠。

    轻寒空花纱雾,迷离水千里月。

    凡若被眼前这一幕惊艳住,未等她细瞧,弘冥缓缓拉起她右手,用他左手从小指开始到大拇指,一指一指贴合上她的手。

    他直直望入她心底,“我们魔人相信,手指连通着心。当我们手指贴合,表示我们彼此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凡若点点头,弘冥手一松转而一把揽住她细腰,惹得她轻呼一声。

    凡若伸手抱住弘冥,而他将她搂得紧紧的。

    两人似神仙眷侣,身姿倒影水面上,和花的倒影、萤光虫的倒影融合,美若仙境。

    凡若轻轻道:“莫哥哥,你能再唱唱那首《喜气洋洋》的童谣吗?”

    弘冥微微启唇,轻轻吟唱:“追蝶的妹妹过花原,骑虎的哥哥飞岩岭。红日西下铃儿响,阿爸阿妈唤儿归。轻轻的风儿隐了身,弯弯的月牙弯了腰,喜气洋洋把月儿望……”

    弘冥吟唱间缓慢引领凡若跳起宴会上的魔族舞。

    两人翩翩起舞,舞蹈舒缓下来的节奏,同童谣契合律动着。

    *

    缱绻的夜飘然而去,心动的人还在身旁。

    翌日凡若同弘冥于房内上演一幕令云团吃醋的场景——清早一见面,弘冥便情不自禁抱起凡若转一圈,眉眼染笑,甚为开怀。

    云团不知这是昨夜两人舞蹈中的一个动作,只知晓房内这个男子夺走娘亲太多注意力和宠爱。

    “大坏蛋,放下我娘亲,让……”云团本想顺口说让我来,可瞧瞧自己小身板,好像不太可能实现,便换种说法,“让娘亲来抱我!”

    云团傲娇飞过去,挤于两人中间,结果它还没得瑟多久,又被蜥宝的尾巴给卷走了。

    “瞧,我们家云团吃醋了。你是不是要弥补点什么呀?要不,送个礼物讨好它和它的主人?”凡若打趣,假意拧弘冥胳膊一把。

    凡若伸手讨要礼物,弘冥目光灼灼情深款款,“在我们魔族,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爱人,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凡若刹那羞红脸,“你还是,先给我其他礼物吧。比如……”

    眸光扫至云团,灵光一现,一指正同碧蜥打闹的云团,撒娇道:“亲手雕个小云团给我吧。”心中想的却是支走弘冥。

    弘冥应是不知凡若心思,眉眼染笑轻轻接话:“也好,便依你。”

    “那你快去吧。”凡若推弘冥出门,好似真的着急,“我迫不及待想瞧瞧你的手艺了。”

    弘冥转身待离开却一回头,亲上凡若额间,留下一吻得逞的笑声,扬长而去。

    凡若愣愣望着弘冥背影,丹田一阵灼热,心口一阵灼痛。

    “别看了,此时无旁人,一起来帮帮忙治治这青色怪种子!呼呼——小姻知晓你前头悄悄见了伊人谋划离开魔界。你和你莫哥哥相处时小姻一见苗头即帮你压制了这怪种,帮你们创造这数日缠绵权当美好记忆。”

    原来小姻一直警醒,什么都知道。

    “小姻你不怪我擅自抛弃这段因缘吗?”

    问这句话时,凡若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小姻说怪她命她不要离开魔界离开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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