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中似有无数个烟素,反复吟诵“重归混沌”灭世重生的预示之语。

    天君紧蹙眉头,浑沌之灵?为何从未听过?

    竟是从世间浑沌未开之际,便遗世独立于千灵园的混沌之灵?不仅连天君,就连其余仙人、灵族人纷纷震惊异常,难道整个世间真要重归浑沌?

    天君虽惊骇无比,却还是努力劝说:“烟素,你纵然真是混沌之灵,你纵然可毁天地重归混沌,你却阻止不了这世间再次、三次乃至多次的演变,为何不顺势而为平衡它?邪有正去压制,弱有强去守护,何偿求不得祥和?”

    “你所求的祥和,不过为消除你自身难以融入这新世的个人痛苦,而让这自然生成的亿万新生灵痛苦陪葬罢了,你的所思所为,同权力欲壑难以填满的千阴又有何差别?”

    “无需多言!”雷声轰响间传来烟素怒吼,雷云愈低,层层压下。

    “五灵族听令,结五灵盟阵!”“众仙听令,结灭魔大阵!”“落灵山人听令,结落灵大阵!”

    事态危急,天君和羲晔太子、五灵族各族长和少主、乔远山主疾呼结阵。仙人、五灵族人、落灵山人纷纷听命艰难挪动,阵形渐成,三股磅礴力量同时顶上混沌雷云。

    一时间混沌雷云下压之势缓下,又缓下,堪堪停住,上下两股力量成停滞对峙之势。

    “烟素,你乃浑沌之灵,并非魔仙同体,我们误会你了……”一声幽幽叹息从阴阳树内传出。众多灰气逃窜出阴阳树,有些刚刚逃出,即被树内迸射的一道道白光追至击灭。

    玄广仙尊倏然从阴阳树冠之上浮现身影,一手还扶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白衣女子,此女子乃是莲寂音。

    原来早之前,玄广仙尊于仙界同魔阴之战前卜算,意外碰到半阴树触发阴阳幻境,被吸入幻境外围,拾到寂音不慎丢落一处幻境的洞箫和曲谱。仙尊本想寻寂音,却因幻境有重重加强迹象,愈发难以破解,匆匆破境而出,其后寻机托梦将洞箫和曲谱交予凡若。

    玄广仙尊终究放心不下,三番两次独闯阴阳幻境去寻莲寂音未果,最后一次一入幻境便被卷入亿万幻境深处,一时难以脱身。她破幻境之际,撞见被吸入幻境久未脱身的寂音。

    仙尊携寂音破重重幻境,寻得出口之际幻境外动静入耳,知形势危急破幻而出,恰见烟素发难。放下寂音,仙尊出手协助众人抵抗那混沌雷云,灵音震荡直逼雷云:“烟素,混沌已化阴阳,天道大势如此,何必执着回头,前望坦途无数——”

    烟素声音从雷云中传来:“玄广,你可知本混沌之灵早早在魔界炼狱金灵锁阵做了手脚,千弘冥的血不过是将千阴放出时间提前罢了,只可惜千阴还是反遭你局中局暗算。你被困亿万阴阳幻境,又同千阴一般亦可逃脱,还毁我藏于其间的混沌之气,又是能耐不小!”

    “啧啧,可惜,赢了千阴又如何,救出莲寂音又何用?玄广,你和她,和这世间一切,尽归我混沌之世……”

    像为呼应烟素所言,雷云中闪电旖旎流转,诡异的美感。

    “劈里啪啦”电流声瘆人,似乎只待一声令下,这些如万蛇攒动的闪电便将这世间吞噬殆尽。

    混沌雷云同阴阳阵上众人,处于猛烈拉锯战之中,僵持不下。

    烟素又震声道:“且瞧瞧你们身前身后,还有另外一份业报,等着你们……”

    众人扭头朝后望,阴阳河上被困魔人,已不知何时从河烟束缚中次第睁眼脱身而下,虎视眈眈,蜂拥逼来。回头远眺,混沌雷云不知何时已延出一条长长云道,直□□阳镇界的内阵结界,而魔界因此悄然开一大豁口,密密麻麻魔人纷纷涌出。

    魔尊千潇领伊清及一众魔人,一飞出魔界,身后云道快速回缩,结界豁口骤然闭拢。他们赶至仙族、灵族众人面前,同阴阳河畔的魔人,将众人团团围住。

    仙人、五灵族人、落灵山人口角溢血,脸色灰暗,苦力支撑着混沌雷云,已无余力对抗魔人。

    情势危急万分。

    玄广仙尊朝千潇振声:“此方上空中混沌雷云遍布三界,三界危于重归混沌。但混沌既生阴阳,阴阳自消混沌,请魔尊令魔人用魔气融合灵力,抵抗混沌雷云,本仙尊代众生灵叩谢!”

    “屠我族人,戮我始祖,封我魔界,此仇不共戴天!”“魔尊,他们此刻无力招架,正是报仇绝好时机!”“杀了仙人!杀了灵族!杀了仙人!杀了灵族……”

    隔着仙、灵族,千潇听见阴阳河畔魔军的阵阵呼喊。

    “魔尊千潇见过玄广仙尊,见过天君,见过羲晔太子。”

    千潇一开口却向众人行礼,他的眼神在扫过羲晔太子时微微顿一顿即刻挪开视线。眼见如今场上形势,千潇未趁机发难、报镇界之仇。

    “混沌之下安有完卵!守护举世苍生安然不是我魔界之责?!众魔族听命,听玄广仙尊之命,结阵施法协助仙灵,融合阴阳灭消混沌雷云!”

    千潇朝两边魔军纵声高呼。

    “灭消混沌雷云!”“灭消混沌雷云!”“灭消混沌雷云!”

    阴阳树南北面的两队魔军,亦感受愈来愈沉重的天压,在千潇高呼下迅即辨清形势,纷纷附和着结阵迸射出多股黑色阴气。黑气冲向上空,缠向仙、灵族的灵阳之气。

    阴阳混合,终于有了可抗混沌之气的法子。

    当时,似有什么力量从云层涌动,从其内将灰气渐渐消去,闪电渐少,雷云渐薄,骇人形势正朝喜人方向扭转。

    千灵园中差点陷入沉睡的凡若,一直用坚强意念抵抗着沉沉睡意,恍恍惚惚之间,耳畔传来“扑簌簌”的轻响,似乎有什么也在提醒她不要睡去。

    我不能睡去,不能睡去,不能睡去……情急之中,缓缓地,凡若终于用意识调动丹田之中的红莲业火,一小簇业火从她额间扑出焚掉萦绕周边灰气。

    凡若头脑瞬间清醒,身子亦灵活了,她如法炮制唤醒梵姨、羲晔太子。

    “这些灰气有古怪,我的灵力竟然对它无效!”梵姨醒来,第一时间将蓄于掌间,打向又一层迎面扑来灰气后得出此惊人结论。

    “凡若,你是如何……”梵音转身一眼望见凡若击出一簇簇炽红的火,那火一层一层焚烧开去。

    “红莲业火!凡若你果真炼成红莲业火!果真不负我所望!梵姨曾修炼红莲业火,梵姨助你!”惊喜之余默念红莲诀,双掌抵于凡若后背。

    “我也来助你!”羲晔太子声音一落,又有一股澎湃灵力输入凡若体内。

    三人合力,红莲业火如火借风力,瞬间扬开,无数朵莲状火焰四射而出,所到之处,灰烟消,灰木燃,连着不远处灰壤亦燃烧起来。

    千灵园三人、阴阳镇界众人齐心协力,千灵园渐渐从厚重云层中显露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千灵园反而回吸混沌云中的混沌之气!而凡若三人猜测,可能因为千灵园受创颓败,反而开始回收混沌之气自疗。

    混沌雷云薄化加剧,云中传来烟素“嗷”一声兽般吼叫,云层露出一张巨大人脸,烟素的脸。

    烟素冲梵音厉声:“梵音,这繁杂恶俗的世间,就要归于混沌纯粹,你与凡若再不用理会纷扰世道,你们就只是你们自己,是千灵园内自由自在的生灵,可好——”

    梵音大声呼喝:“不好!我不许你这么做!如果你真还念着我的化生之恩,请即刻停手!烟素,我求你了——”

    烟素摇头叹息,“你不懂,不过我不怪你,你没见过我的世界,待你见了定会爱上它,信我。”

    梵音举剑横于脖颈,威胁道:“那……我便先自刎于你面前!”

    “父亲,女儿不要什么混沌纯粹之世!只要这世间!”凡若拦下梵音,对烟素疾呼。

    烟素听了凡若此言,双目圆睁音含悲凉:“为何……为何!莲梵音,我视你为恩人。莲凡若,我认你作女儿。世间重归混沌,我特地留了千灵园作为你们自由栖息之地,为何你们还不舍这污浊束缚的世间!?”

    梵音语音铿锵:“烟素,你不懂我们这些生灵的情感!我生于这世间,便有责守护这世间,怎可舍其苟活?!”

    凡若则疾呼:“父亲,别怪女儿不孝!我,还有故土九幽渊秘境要守护!还有养我的万落秘境要守护!更有魔哥哥深爱的魔界要守护!况且这三界百态众生,亦是我莫哥哥舍命护着的,女儿怎忍心让这一切灰飞烟散!”

    “好!好!好!”烟素一连呼三个好字,语含悲意,“我确实还是不懂你们这些生灵,这是你们的选择,也是我的命运吧……”

    他转而朝天君狂笑:“哈哈哈——我无法让这世间重归混沌,但你们这些仙人别得意,我不过用了障眼法,将千灵园化成你们最喜欢的模样,你们早已悉数吸纳‘千灵金’,哈哈哈……”

    “什么‘千灵金’,不过是染了薄薄金灵气的灰色混沌之气。既得混沌,即归混沌,瞧瞧你们如今的脸色,身归混沌,不过早晚之事!哈哈哈……哈哈哈……”

    烟素又笑道:“还有,天君你儿子屡次坏我好事!我以千灵金于司命鼎上做了手脚,没想到你儿子历劫失误却还能打败千阴,这一回,哼,竟还搭上凡若。不过,这回他可没那么幸运,我会直接让他成为身归混沌第一人……”

    笑声渐消,烟素的脸连同最后一层灰色雷云散去,化一阵灰旋风散入千灵园。

    千灵园内,凡若得梵姨和羲晔协助,持续消除园内所有混沌之物。

    陡然之间,一阵灰旋风扫过园内未被燃去的土木,连桌凳也不例外,那旋风倏忽瞬移,凡若还没反应过来,身后那磅礴灵力顿消。

    “羲晔太子!”

    凡若转身侧望,旋风重重裹住一个人,是羲晔太子!他身上不断有灰色气体纷纷钻入,最后他从渐消旋风中,自旋跌落。

    凡若抢身飞去,一把揽住跌落的羲晔太子。她着急望向怀中的他,他裸露于外的肌肤一片灰败,眼紧闭,唇紧咬,似乎已身归混沌。

    凡若的一只手去探他鼻息后,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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