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我记得我死了。

    唉,头有点晕。

    谁是尧天华?

    曹玄鱼?我记得我是曹玄鱼。

    我能走路?我还活着。

    我为什么会记得我死了?我怎么死的?呸呸呸,晦气!活着的人不说死。

    尧天华又是谁?她好漂亮。这条鹅黄色的发带,好美,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回去让绣娘也给我做一条。

    这里的云好大啊。

    我今天不是订婚吗?哥哥说要给我送我姚黄牡丹作为定亲礼物。我昨晚偷偷跑去花匠家看过了,我的花,好美,我好喜欢。

    哥哥呢?

    这里为什么没有房子?怎么那么多的草木,我好像闻到了花香。

    蒋泽柳大混蛋,又骗了我的簪子去,我好喜欢那个簪子,都跟他说换一根了,他还不依,非要拿我最喜欢的簪子去,还说什么只有我最爱的东西才配得上他的诚意,什么嘛,根本就是想气我,蒋泽柳大混蛋。

    我今天怎么没戴簪子?

    今天好想吃小焉做的绿豆糕。小焉做的绿豆糕太合我口味了,不过哥哥说跟家里做的差别可大了,难吃死了……

    我才不信他!我不要听他的话,男人都坏,小焉做的就是最好的!我就这么一个好朋友,我们一起长大,我们还约好了当一辈子好姐妹。

    小焉呢?

    ……

    我在哪里?

    我到底在哪里?

    小焉我好累,我腿好酸,怎么走了那么久,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想走出去,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空气臭臭的,有种腥臭味,像街角里被打死的臭老鼠味儿。

    我的家人不会出事了吧?可是最近我们家并没有出来春游啊。

    我为什么在野外?

    我的裙子好脏,这条裙子好素,一点也不可爱,也没有我的小虎头包包,我不喜欢。

    我为什么会穿这条裙子出门?

    什么东西扒拉我的腿?

    蓝色的花儿?长得好奇怪啊。

    啊啊啊啊啊花会跑啊啊啊啊!!!

    好痛,我的膝盖,我的手臂,我的后背,都好痛,花咬我。

    踩死它!

    它又爬了啊!!!它怎么死不了啊!!!

    好痛,我的大腿,我的肩膀,我的腰,都好痛,花咬我。

    踩死你,用石头砸你,用木棍敲你,我看你死不死!

    ……

    啊啊啊啊这鬼东西怎么越来越多……

    跑……好累。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这是哪里,我要哥哥……

    跑…跑……好累。

    蒋泽柳你在吗?你在哪里,玄鱼好痛。

    …跑……好累,但是要跑,我好累,我好想你蒋泽柳。

    ……我好想你。

    我好想看见你,蒋泽柳。

    她倒在地上,额头磕到了石头,很痛,血流了下来,染红了咬着她脸的癸杏花。

    双眼迷蒙间,她看见一个人影,那人仙姿玉质,如临风玉树,乌发高扎,身姿挺俊,步伐稳健却又半分迟疑,然后见他脚步匆忙,他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向自己跑来。

    他好像蒋泽柳。

    蒋泽柳不会拿带血的刀四处走。

    他叫的是谁?他叫我什么?

    “天华!!!”

    天华是谁?我不是尧天华,我是曹玄鱼。

    我好像睡了很久,醒来,看到一个山洞的石顶上映着金色的柴火光和另一个人的身影。他黑色的影子印在石壁上,挡去了大部分的光。

    我从这里看去,根本看不清石壁上石头泥土的形状。他似乎是听到了我醒来的声响,影子转个身,顺着影子,转过去看他,正好看到他身子转过来,与我对视的那对眼睛。

    他不是蒋泽柳。

    他起身走过来,笑吟吟地问我:“你还好吗?我以为我真的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死了。”那人喜极而泣,我想破镜重圆的徐德言在见到妻子乐昌公主时脸上就是这样的笑意吧。

    他好像蒋泽柳,好像,好像。

    我由着他扶我坐起来,我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说不出反问的语气,可我不想让他得不到回应。

    他笑着说:“碰巧遇到的。我好幸运,怪不得姨姨没有拦我。”

    他说的姨姨又是谁?他出远门要征求家人的意见么?

    好幼稚。

    “我也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回到我身边就好,回来就好。”他说着,就坐在我身边,他双手拥住我的身躯,他温暖地抱着我。

    我也回抱他,我从这陌生的发香上试图找寻一点你的气味,我感受着他的爱意,从他的怀抱中找寻一点你曾经抱我的温度。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我如何能抵抗这样一个与你如此相似的人对我嘘寒问暖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饿不饿,我给你补点灵气吧。”

    灵气?什么东西,饿肚子……不应该直接吃东西吗?

    我惊恐,但是我不能承认我不是尧天华。

    “好。”

    他右手缓慢抬起来,手掌向上,好像在握一个虚无的球,他专注地看着手心,我猜他手心一定有他说的这个“灵气”。

    可是,我看不见。

    他好像是运完功了,他抬着一个空手,虚握着手掌,他问我:“你要自己化解吗,还是我帮你。”

    “我有点累。”

    他抿嘴一笑,他领会了我的意思,他说:“我帮你好了。”接着他就拉来我的手,翻转手心,我的手与他的手两手相对,我感受到一阵微微发凉的柔软东西,从我的手心钻进去,然后来到我的丹田。

    它转了一下就散开,游走在我身体经脉的各个个地方,我缩着脖子颤了一颤。

    他连忙道歉说道:“不好意思天华,你也知道,我的妖丹不全,我的灵气是有些冷的,我下次应该再热一热,再送给你。”

    “没关系。谢谢你。”妖丹?我感受不到这个“灵气”对于我的身体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处,冷完就没感觉了。

    “天华你今天对我好客气呀。”

    “我平时不是这样吗?”我这句话似乎在他听来是嗔怒,是质疑,他与“天华”之间,似乎有过芥蒂?

    “……是这样的。你还怪我吗?直到现在为止,你还在怪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于是我不说话。

    “你还在怪我。我那天并非是有意不来见你,后来也不是故意失约。”

    哦,原来只是小吵架而已呀。

    “没关系哦。”我笑笑,装出很可爱的样子。

    有一瞬间,他晃了一下神,他眼睛定定地盯着我,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然而这个眼神,我好熟悉。

    蒋泽柳也是这样看我的。

    “你怎么啦?”我抬手在他眼前晃晃。

    他醒过来,眼神闪躲,他做出笑脸,他点头又抬头说对不起。

    “怎么晃神了?”我想追问。

    “我很久没看到你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

    “那我以后每天都这样笑吧。”我还在装。

    “不用勉强。”他话里有话。

    “这不算勉强呀。你想看,我就笑,这样很好呀。”

    “你不用勉强。”

    “不勉强的。”他这么小心眼么?这点小矛盾也要闹那么久,我已经给他台阶下了。

    “这是我乐意做的事,不算勉强。”

    我实话实说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人能遇到一个心意相通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况且我平时就爱笑,娘说对人笑脸相迎是待人接物最基本的礼貌。

    “你不必刻意学她。你就是你。”

    嗯?……

    出事了,帮错忙了。原来是他有错在先,是他对旧情人念念不忘,这人真是的,对旧情人念念不忘为何还要招惹人家姑娘,这下好了,这姑娘看来也是陷进去了,嗐,你说人世间怎么就那么多痴男怨女。

    我不想这样说,但是我觉得天华应该会有这样的情绪,我的手在衣袖下抓紧了衣服,我鼓起勇气说道:“你以为我很爱你吗?”

    老娘终于硬气了一回。

    “……这才像你,天华。”他眼中有层晕不开的愁雾。

    “你关注的,竟然一直都是像不像的问题吗?”这一瞬间,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

    “你既然忘不了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我觉得我还挺有替人讨情债的天分。

    “我没有的,天华,我没有。”

    “你听听,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错了天华,你跟我回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外面有很多坏东西。”

    “你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呛人。

    “走,我们现在就走。”

    他不顾我的话,就要把我拉起来。

    他力气好大。

    明丘宣觉得自己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然而这一抓一拽,就把她整个人给拽到怀里。

    暧昧的气息在火堆的烘托下越发滚烫。

    曹玄鱼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瞪大的眼睛正惊慌地看着明丘宣。明丘宣低头看她,她的体温传到他的胸膛之上,这个他想了许久的人,正被他单手楼在怀里,脆弱、易碎,毫无攻击性,如果这一刻他想要放纵一回,心中空了的沟壑将会被填满,他很想。

    明丘宣的力气很大,要在平时,尧天华能与他的力量相互抗衡。

    曹玄鱼记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柔弱的,可是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她又是很茫然。

    “你今天,怎么那么弱。”他的语气有一些危险,就像这个半封闭的小山洞,黑色的未知占去了大半,他,对于曹玄鱼来说,完全陌生。

    “我累了。你放开我。”曹玄鱼掩藏起自己本来的性格,装做严肃认真的样子,说一句全靠对方道德来维持的警告。

    “是么?”他的头往下靠,嗓音低沉,他的手楼得更紧一些。

    “我真的没力气,请你不要勉强我。”

    “我可以出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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