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她快步上前，猛地拉开门。狭长的过道里一片寂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玛丽感到困惑。可下一秒她就听见右侧库房传来爆炸声。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她赶去操作室，发现机械手臂失控。她切断电闸，然后将情况报告给她的上司。连同她听见的脚步声一起。
席拉对后面这个模糊的线索不感兴趣。她向来只相信事实。
军部安全信息科和机械手臂的制造商——星际未来科技公司出具的调查报告均表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所以席拉也认同这次事件只是一场普通的自控系统失灵事故，开始准备商议赔偿事宜。
但霍尔姆少将显然不怎么看。“我确信这是有人在搞鬼！”她对席拉说。
席拉却吝啬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对方目的呢？”
“这只是我的直觉。”卡米拉回答。“但是我有一个好办法，说不定可以抓到对方的马脚。”
卡米拉·霍尔姆所谓的好办法，就是将本就乱成一锅粥的货物处理厂房搅得更乱。
只有混乱，才能让敌人更加大胆的行事。
于是她不但自己亲临现场，甚至将来路不明的李莱茵和乌利亚放了进来。好让场面更加混乱。
在激光点出现的瞬间，卡米拉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激光瞄准器一般是远程武器配备的，因此她一直在等安排在外部待命的基尔伯特上尉的好消息。
可惜没有。就在她万分懊恼之际，盖尔却传来了消息：
“少将，那个人在仓库里面。”她耿直地汇报，“他混在我的小队里。正因为此，他的子弹才能避开防护罩，直接射向能量块堆。”
“什么？”卡米拉快步走到右侧，手掌撑着窗面，贴在单向透视窗上看。
果然，拿着能量盾的士兵少了一个。
盖尔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想他可能是在瓦斯泄露的时候混进来的。他应该很熟悉地形，转眼就躲起来了。”
“那你还不快追！”卡米拉焦急地咆哮。
而她最信任的下属依旧刚正地汇报：“我也想，少将，但是如果我离开的话，防护罩就不成形了。”
组成笼罩大半仓库的防护罩，就目前的人手而言，已经接近极限了。假扮成士兵的间谍逃走后，就彻底到达极限了。
“不过作为唯一可以左手射击的狙击手，我刚刚还是给了那个人一枪。”
卡米拉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声子弹击中金属的脆响打断她的思路。
机械手臂坚硬的外壳又一次完美地挡下一纵即逝的子弹。
躲在巨大货箱间隙之间的间谍气得狠狠啧了一声。下一刻他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重新找了一个藏身之处，担心刚刚的声音暴露自己。
之前他一直站在背对着机械手臂的位置，因此完全错过李莱茵的个人技术秀。
等到他突然与那只巨大的、冷硬的机械手臂敌对时，那种心理上的压迫乃至恐惧感，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是什么情况？
在这位间谍先生的刻板印象中，机师操作下的机械手臂总是呆滞的、愚笨的，按照一定的模式粗糙地执行动作。
当眼前那条机械手臂如闪电般敏捷地，将他的子弹阻拦下来的瞬间。
刻板印象被打破的惊骇和计划失败的的愤怒使他冲动，促使他在没有找到最佳射击点的情况下，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无疑，这次射击也是失败的。
但失败让间谍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寻找新的隐蔽处，一边观察起机械手臂来。
同时，他的内心也在困惑，机械手臂的操作者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从没有见过这种水平的机师。而这种水平的机师他不可能没有见过！
现在站在机械手臂身后的真的是人吗？
这个念头在他大脑种刚刚浮现，就被他迅速地甩开了。不可能的，联邦的自控系统如果真的强到这种地步，也不会连连退败了。
这是可以在战场上扭转乾坤的实力。
间谍先生重新从自己的藏身之处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为自己寻找下一个最佳射击位置。
他目前最大的阻碍就是那个机师和她的机械手臂。自己必须审慎地试探一番才行。
间谍摸了摸自己腰后，鼓鼓囊囊的，给了他极强的安全感，让他彻底从之前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幸好弹药带得够足。他庆幸地想。而且还有那个......有那个在的话，不论如何我都能赢。
李莱茵坐在悬浮椅子上，手里操纵着遥杆和按键，边缓慢地将另一只手臂挪出，边双眼放空地直视前方。
在间谍思考李莱茵的时候，李莱茵一样也在琢磨他。
间谍的第二枪开得很草率、很冲动，以至于完全暴露了他的所在位置。
当然他肯定不可能会继续停留在原地。不过，人的生理极限就摆在那里，他可能会躲到哪里去，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些。
预判对手，这是职业选手的素质。
另一只机械手臂在李莱茵的操作下，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滑动，几乎完美地向后退着。但还是把科恩斯看得心惊肉跳。
他的手在李莱茵不聚焦的眼睛前晃了晃，出声提示：“嘿嘿！”他说，“你倒是看着一点啊，下面那么多人。你一个不小心大家都要完了！”
这句话倒是给了李莱茵点提示。
她手还搭在摇杆上，偏过头看见科恩斯那张大脸，沉默了一瞬。任何眼神直接越过他看向正在看着什么的卡米拉。
“长官，”她问，“你干啥不叫点援兵进来啊！好歹是军团长啊！你要是怕那个人偷袭能量块堆，”李莱茵拍着胸脯保证，“我通通给你拦下来！”
“你以为我不想？”卡米拉从标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光屏前抬起头，破口大骂：
“里安那个就知道靠他姐姐的傻子！蠢货！白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把太空港内外所有驻军——不论是蓝豹的人还是第三集团军的人——通通调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太空港就剩咱们几个了？”科恩斯张大嘴巴。
“是的。”席拉稍微调整一下自己头顶的船形帽，补充道，“我们还是三个文官和一个需要监护人的小女孩。”她看向科恩斯，“而一个小队的武官都被防护罩困住了。”
她摊开手：“孤立无援啊。”
“操。”科恩斯忍不住骂了一句，“干脆别用防护罩了，真要爆炸了直接炸了太空港得了。”
“不行，我们要对太空港周围的全体居民负责。”卡米拉皱起眉头，“还有，别说那种脏话。”
她看见欲言又止的李莱茵，“我要做到万无一失。”她说，“即使最后我因此失败了，我也必须实在竭尽所能的前提下失败的。”
她金色的眼睛仿佛滚烫的流金。李莱茵感觉自己被她眼里的坚定灼伤，最后她还是收回那句我肯定可以拦住所有子弹的大话。
李莱茵的视线重新放空，脑海里回忆着之前间谍第二次射击的区域。
心里闪过几个他可能藏身的位置。短促的睫毛一张一合，李莱茵漆黑的双眼滑过一丝寒芒。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
间谍先生终于寻找到了最棒的射击点。
他灵巧地翻身，猫咪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一个间隙拐进另一条间隙里。弓着腰爬上其中一种集装箱，匍匐在箱顶上。借着靠近的两只集装箱间的高低落差。
他架好枪，食指搭在扳机处蓄势待发。
忽然他捕捉到了什么，就像鲨鱼闻到血迹一般，立刻兴奋了起来。那是一个绝妙的漏洞，很隐蔽，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激光瞄准器瞄准。通过倍镜，间谍先生立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第三枚子弹射出，机械手臂果然敏捷地完成了拦截。子弹在金属外壳上留下一个浅浅地凹槽。
被拦截下来这件事似乎在间谍先生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丝毫地懊恼，不紧不慢地轻微调整角度，继续扳动扳机。
第四枚子弹，第五枚子弹......
不断喷射火舌的枪口开始微微发烫，射击速度和频次越来越快，巨蟒般的机械手臂拦截的范围越来愈广。
它来回再能量块堆此端与彼端之间，阻拦的轨迹再空中画出半圆，像是一张密密的网，将所有的攻击一一拦下。
可网就是网，网总是有洞的。
打掉一整只弹夹的间谍将空弹夹抛至身后，藏在头盔后的脸庞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快速地翻身，迈着大步向左前方移动。
虽然机械手臂每一回都拦住了子弹，但每一次子弹的落点都是不同的。
有点在手肘，有的在指尖。越靠近指尖，越说明机械手臂拦截的吃力。也就是说，那个位置的拦截，机师操作得很勉强。
我之前居然还觉得它是可以扭转乾坤的自控系统，真是荒谬。
间谍想。现在看来，也就是个水平还行的机师嘛！
就在他志得意满，仿佛下一秒就要取得胜利之时。一枚子弹夹着凌冽的破风声呼啸而过。间碟跟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面前一凉。
咔嚓一声。
一直戴在头上的面罩从中间击碎，一分为二裂成两半，同时掉落在地上。
间谍的真容暴露在众人眼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科恩斯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怎么会是他？”
玛丽感到困惑。可下一秒她就听见右侧库房传来爆炸声。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她赶去操作室，发现机械手臂失控。她切断电闸，然后将情况报告给她的上司。连同她听见的脚步声一起。
席拉对后面这个模糊的线索不感兴趣。她向来只相信事实。
军部安全信息科和机械手臂的制造商——星际未来科技公司出具的调查报告均表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所以席拉也认同这次事件只是一场普通的自控系统失灵事故，开始准备商议赔偿事宜。
但霍尔姆少将显然不怎么看。“我确信这是有人在搞鬼！”她对席拉说。
席拉却吝啬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对方目的呢？”
“这只是我的直觉。”卡米拉回答。“但是我有一个好办法，说不定可以抓到对方的马脚。”
卡米拉·霍尔姆所谓的好办法，就是将本就乱成一锅粥的货物处理厂房搅得更乱。
只有混乱，才能让敌人更加大胆的行事。
于是她不但自己亲临现场，甚至将来路不明的李莱茵和乌利亚放了进来。好让场面更加混乱。
在激光点出现的瞬间，卡米拉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激光瞄准器一般是远程武器配备的，因此她一直在等安排在外部待命的基尔伯特上尉的好消息。
可惜没有。就在她万分懊恼之际，盖尔却传来了消息：
“少将，那个人在仓库里面。”她耿直地汇报，“他混在我的小队里。正因为此，他的子弹才能避开防护罩，直接射向能量块堆。”
“什么？”卡米拉快步走到右侧，手掌撑着窗面，贴在单向透视窗上看。
果然，拿着能量盾的士兵少了一个。
盖尔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想他可能是在瓦斯泄露的时候混进来的。他应该很熟悉地形，转眼就躲起来了。”
“那你还不快追！”卡米拉焦急地咆哮。
而她最信任的下属依旧刚正地汇报：“我也想，少将，但是如果我离开的话，防护罩就不成形了。”
组成笼罩大半仓库的防护罩，就目前的人手而言，已经接近极限了。假扮成士兵的间谍逃走后，就彻底到达极限了。
“不过作为唯一可以左手射击的狙击手，我刚刚还是给了那个人一枪。”
卡米拉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声子弹击中金属的脆响打断她的思路。
机械手臂坚硬的外壳又一次完美地挡下一纵即逝的子弹。
躲在巨大货箱间隙之间的间谍气得狠狠啧了一声。下一刻他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重新找了一个藏身之处，担心刚刚的声音暴露自己。
之前他一直站在背对着机械手臂的位置，因此完全错过李莱茵的个人技术秀。
等到他突然与那只巨大的、冷硬的机械手臂敌对时，那种心理上的压迫乃至恐惧感，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是什么情况？
在这位间谍先生的刻板印象中，机师操作下的机械手臂总是呆滞的、愚笨的，按照一定的模式粗糙地执行动作。
当眼前那条机械手臂如闪电般敏捷地，将他的子弹阻拦下来的瞬间。
刻板印象被打破的惊骇和计划失败的的愤怒使他冲动，促使他在没有找到最佳射击点的情况下，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无疑，这次射击也是失败的。
但失败让间谍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寻找新的隐蔽处，一边观察起机械手臂来。
同时，他的内心也在困惑，机械手臂的操作者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从没有见过这种水平的机师。而这种水平的机师他不可能没有见过！
现在站在机械手臂身后的真的是人吗？
这个念头在他大脑种刚刚浮现，就被他迅速地甩开了。不可能的，联邦的自控系统如果真的强到这种地步，也不会连连退败了。
这是可以在战场上扭转乾坤的实力。
间谍先生重新从自己的藏身之处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为自己寻找下一个最佳射击位置。
他目前最大的阻碍就是那个机师和她的机械手臂。自己必须审慎地试探一番才行。
间谍摸了摸自己腰后，鼓鼓囊囊的，给了他极强的安全感，让他彻底从之前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幸好弹药带得够足。他庆幸地想。而且还有那个......有那个在的话，不论如何我都能赢。
李莱茵坐在悬浮椅子上，手里操纵着遥杆和按键，边缓慢地将另一只手臂挪出，边双眼放空地直视前方。
在间谍思考李莱茵的时候，李莱茵一样也在琢磨他。
间谍的第二枪开得很草率、很冲动，以至于完全暴露了他的所在位置。
当然他肯定不可能会继续停留在原地。不过，人的生理极限就摆在那里，他可能会躲到哪里去，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些。
预判对手，这是职业选手的素质。
另一只机械手臂在李莱茵的操作下，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滑动，几乎完美地向后退着。但还是把科恩斯看得心惊肉跳。
他的手在李莱茵不聚焦的眼睛前晃了晃，出声提示：“嘿嘿！”他说，“你倒是看着一点啊，下面那么多人。你一个不小心大家都要完了！”
这句话倒是给了李莱茵点提示。
她手还搭在摇杆上，偏过头看见科恩斯那张大脸，沉默了一瞬。任何眼神直接越过他看向正在看着什么的卡米拉。
“长官，”她问，“你干啥不叫点援兵进来啊！好歹是军团长啊！你要是怕那个人偷袭能量块堆，”李莱茵拍着胸脯保证，“我通通给你拦下来！”
“你以为我不想？”卡米拉从标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光屏前抬起头，破口大骂：
“里安那个就知道靠他姐姐的傻子！蠢货！白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把太空港内外所有驻军——不论是蓝豹的人还是第三集团军的人——通通调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太空港就剩咱们几个了？”科恩斯张大嘴巴。
“是的。”席拉稍微调整一下自己头顶的船形帽，补充道，“我们还是三个文官和一个需要监护人的小女孩。”她看向科恩斯，“而一个小队的武官都被防护罩困住了。”
她摊开手：“孤立无援啊。”
“操。”科恩斯忍不住骂了一句，“干脆别用防护罩了，真要爆炸了直接炸了太空港得了。”
“不行，我们要对太空港周围的全体居民负责。”卡米拉皱起眉头，“还有，别说那种脏话。”
她看见欲言又止的李莱茵，“我要做到万无一失。”她说，“即使最后我因此失败了，我也必须实在竭尽所能的前提下失败的。”
她金色的眼睛仿佛滚烫的流金。李莱茵感觉自己被她眼里的坚定灼伤，最后她还是收回那句我肯定可以拦住所有子弹的大话。
李莱茵的视线重新放空，脑海里回忆着之前间谍第二次射击的区域。
心里闪过几个他可能藏身的位置。短促的睫毛一张一合，李莱茵漆黑的双眼滑过一丝寒芒。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
间谍先生终于寻找到了最棒的射击点。
他灵巧地翻身，猫咪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一个间隙拐进另一条间隙里。弓着腰爬上其中一种集装箱，匍匐在箱顶上。借着靠近的两只集装箱间的高低落差。
他架好枪，食指搭在扳机处蓄势待发。
忽然他捕捉到了什么，就像鲨鱼闻到血迹一般，立刻兴奋了起来。那是一个绝妙的漏洞，很隐蔽，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激光瞄准器瞄准。通过倍镜，间谍先生立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第三枚子弹射出，机械手臂果然敏捷地完成了拦截。子弹在金属外壳上留下一个浅浅地凹槽。
被拦截下来这件事似乎在间谍先生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丝毫地懊恼，不紧不慢地轻微调整角度，继续扳动扳机。
第四枚子弹，第五枚子弹......
不断喷射火舌的枪口开始微微发烫，射击速度和频次越来越快，巨蟒般的机械手臂拦截的范围越来愈广。
它来回再能量块堆此端与彼端之间，阻拦的轨迹再空中画出半圆，像是一张密密的网，将所有的攻击一一拦下。
可网就是网，网总是有洞的。
打掉一整只弹夹的间谍将空弹夹抛至身后，藏在头盔后的脸庞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快速地翻身，迈着大步向左前方移动。
虽然机械手臂每一回都拦住了子弹，但每一次子弹的落点都是不同的。
有点在手肘，有的在指尖。越靠近指尖，越说明机械手臂拦截的吃力。也就是说，那个位置的拦截，机师操作得很勉强。
我之前居然还觉得它是可以扭转乾坤的自控系统，真是荒谬。
间谍想。现在看来，也就是个水平还行的机师嘛！
就在他志得意满，仿佛下一秒就要取得胜利之时。一枚子弹夹着凌冽的破风声呼啸而过。间碟跟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面前一凉。
咔嚓一声。
一直戴在头上的面罩从中间击碎，一分为二裂成两半，同时掉落在地上。
间谍的真容暴露在众人眼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科恩斯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