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洞·房!什么好地方!这个蛮歌,真的是!

    我掀了锦被就要跳下地,却被三皇子拦下,他仍侧了脸,视线落在旁侧,“公主,冠服……尚有不妥。”

    我打量自己,忙将甩落的婚服穿好,慌乱理鬓展衣,就要追出去,却又被三皇子挡住。我急了,“步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避退他人,与他解释了便回!”

    瞧着我焦急的模样,三皇子棕眸幽暗,“公主放心,我那卫子,误会不了什么。”

    “可是……”

    “东临死士,自幼困于杀笼,习的是弃情绝爱。无人教导与他,要如何误会呢?”

    “可是,可是,蛮歌她说……若让她把人给我带坏了,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去瞧瞧!”

    “如此,公主更无须担心,我曾令他不得擅离,他便不能离了这玉华殿半步,”三皇子视线落向手处的绷带,轻叹,“而且,事已至此,公主真的,要半途而废么?”

    “可是……”我犹豫,终是点头,“好吧,他那么听你的话,应当……不会随蛮歌去胡闹的……”

    三皇子转身,将凌乱的婚床铺好,重新竖了绣枕,对我道,“今晚,只能委屈公主了。”

    我瞧了瞧门窗映的众嬷嬷的身影,低了头,慢吞吞的蹭回床边,拘谨的坐下。三皇子长袖挥动,殿内瞬时暗了下来,只余成双的金丝龙凤烛,火焰跳跃。

    三皇子道,“望如此,能稍解公主的尴尬与不适。公主若困了,可安心歇息,澈当守礼奉义,绝不越界半分。”

    烛影昏昏,夜色寂静。三皇子卧于一侧,呼吸清浅,很快坠入安梦之中。我睡不着,心中憋闷,生生熬到那群嬷嬷们撤去了,又忍不住,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摸黑寻到殿外。

    疏星孤月,冷院空空,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他,不在。

    他竟真的,随蛮歌,胡闹去了!

    我耷拉了脑袋,蜷缩进黑暗的角落,醋意翻腾,闷闷不乐。然不过盏茶之间,却见一道黑影趔趄,跌跌撞撞疾奔而归。

    他失魂落魄的摔进院来,脚步踉跄,慌乱仓皇。透湿的凌乱墨发下,一双乌眸惨暗无措。他颤抖着,仰首,映之入目的,是一窗静谧黑沉。瞳孔骤然一缩,脸上血色顿失,屈握的指用力抠入掌心,他指节绷白,一拳砸在朱漆宫柱,溺水窒息般急促喘息,温热鲜红的液体蜿蜒而下。

    步、步杀……

    我惊然,他却目如空洞,摇晃着转身,足下屡绊,摔下了台阶。却又爬起纵身,几番腾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怔愣半晌,方回过神来,忙追出殿外,却是到处都找不到他了。腿走木了,脚下肿了,我不知,要到何处去寻他。

    躲着夜巡的侍卫,漫无目的游逛,疲惫的行至一处房檐,一个酒坛子咕噜咕噜滚落下来,险险错过我的脑袋,砸在脚侧,碎瓷残酒飞溅满地。我惊了一跳,登时恼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发泄而出,怒道,“谁在上面,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话音方落,却听头顶响起一阵凌乱的踏瓦之声。紧接着,黑影坠落,我便被卷进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耳侧风起,树影疾驰,殿门开合,栓木扣落,桌倒茶翻,我被人拖进衣柜,用力紧抱在怀。

    柜门紧闭,我被困在寸方之间,所有慌乱无措,皆随那人埋首在我脖间,唤出的一声“小一”,而消散的无影无踪。

    木质衣柜,老旧破败,斑驳的青苔与灰尘味扑鼻而入。一束束清冷的月光,自柜壁的裂隙处透入,折了一粒粒细碎跳动的尘埃,在步杀贴近我的脸侧,打下阴影。他抵着我,灼热的呼吸携着酒气,喷洒在我颈脖的肌肤,手臂箍得我几乎窒息,结实有力的胸膛,却在隐隐战栗颤抖,“小一……小一……”

    眨巴眨巴眼睛,我应他,“嗯。”

    他低喘一声,将我微微拉离了半寸,似怕惊扰了什么,极轻的触摸着我,像在确认什么,忽又将我揉入胸膛,力道大的令我发疼。我闷哼,轻声问道,“步杀,你……怎么了?”

    他埋头,一声不吭,我猜测,“是不是蛮歌,她又与你,口无遮拦了么?你莫要信她,她说的话,你一个标点都不要信!”

    他浑身瞬然僵硬,紧拥着我的手指屈攥,指节绷白,几乎要将我的嫁衣揉碎,“对不起……对不起……”

    我怔愣,“嗯?”

    “对不起……让你……经历……那般……可怕之事……”他急促呼吸,开始语无伦次,“我不知……会是那般……不知……新婚之夜……会是要那般……”

    “你那么害怕,求救于我……”他窒息般喘息,携了浓重的酒气,“对不起,对不起,小一,你那么害怕……那么害怕……”

    每说一个怕字,他都在战栗,像是真正怕的人,是他。踏足刀山血海,都不曾眨眼的步杀,在怕。

    那个杀千刀的蛮歌,究竟让他误会了什么啊!

    我反手抱住他,他却抖的更加厉害,我只觉心疼的好像要裂开一样,安抚孩子般,拍抚他的背,“步杀,步杀,你听我说。没有可怕的事情,没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是你的主子,在跟我闹着玩儿的。喜蛛钻进我的袖子里了,我讨厌虫子,一时着急,就叫了你!喜服也是为了找蜘蛛,才脱了的。”

    “步杀,步杀,”我捧起他的脸,凝着他慌乱的眸,“你看着我,我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主子如你所言,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们有君子之盟,这个婚礼不做数的,更没有所谓的新婚之夜。步杀,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时聚时空的乌眸,渐渐有了焦距,步杀低头抵上我的额,止了颤抖。

    “我想要,护你周全,想要你喜乐长安,岁岁无忧,”他额前的碎发,遮盖了乌眸,似喃然自语,“我以为……是我未护住你……我以为你……如果……护不了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心中悸动,又有丝委屈,伸指戳了戳他,问,“步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呐?”

    步杀缓缓仰头,乌眸碎月,看着我,认真道,“三坛。”

    我瘪了嘴,“喝醉了啊?”

    他摇头,“没醉。”

    我嘴巴更瘪,“哦,那就是醉了。”

    步杀,“…………”

    我委屈,“那今日的话,你明日酒醒了,还能记得么?”

    步杀垂睫,“我——”

    “你最好记得,”我倾身,将唇印在他的唇,一触即离,“我的喜乐,名为步杀。他身边,就是我的长安,与他朝朝暮暮,才是我的岁岁无忧。”

    “明日,若你酒醒,敢不记得了,”我伸指戳上他呆怔的脸,笑道,“我就敢当着你主子的面,再说一遍!”

    步杀一瞬不瞬的凝着我,缓缓伸手,指尖触上我的笑,融了清泠碎月的乌眸,瞬间星河滚烫。他以迅雷之势用力将我拉入怀中,低头就咬上了我的唇,手臂箍紧了我,似要将我吞之入腹,横扫千军一般席卷了我所有的气息,灼热的将我寸寸裹覆,裹成一个茧,挣不开,逃不脱。

    …………

    晕晕乎乎的靠在步杀胸膛,我呼出的气息,都染上了他的酒气。步杀将脸埋入我的颈脖,“对不起……小一……”

    我,“…………”

    步杀,“对你做了,如此不好之事。”

    我:没关系,请继续对我做如此不好之事。

    步杀,“我不曾想,与你不敬,欺负与你……”

    我:请不要怜惜的与我不敬欺负我,请继续!

    步杀,“我只是……想……与你……再亲近些……”

    我:我也想,请继续!!

    步杀,“小一,你莫要怕我。”

    我:………………

    步杀,“莫要恼我……”

    我:啊啊啊,如果你再不解开我的穴位,我恼死你!!!

    觉得做错了,你把自己点了啊,你点我干嘛?点我干嘛?!你不行,我行啊,让我来啊!那个不着调的蛮歌究竟给你瞧了什么半吊子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科普啊喂!如今你把唯一靠谱的我给点了,咱俩这良宵佳夜,算是彻底废了啊……

    …………

    鸟鸣啁啾,柔软的晨曦透隙而入,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青苔香与松香,还有淡淡未散的,酒酿香。我自甜梦中醒来,步杀屈腿而卧,拥着我倾倚在柜壁,犹在熟睡。我安静的瞧了他片刻,轻轻啄了啄他的鼻尖。他鸦睫微微抖动几下,却未醒来。

    无聊的环顾四周,我伸手去推面前的柜子,“哐啷”细响后,才发现柜门被铁链缠绕,一把锈迹斑斑的长锁扣锁在内。

    上、上锁了?

    步杀似被惊扰,伸臂将我捞回胸膛,用力环住,在我脖间埋首。我面上一红,轻咳一声,“步杀,这锁,是你上的么?”

    步杀侧脸,“嗯。”

    我伸手,将他的脸,捧回来,“为什么要上锁啊?”

    步杀垂目,“要藏起来。”

    “藏什么?”

    “你。”

    “哐啷——”锁链铮鸣,柜门扯开一隙裂缝,又迅速闭合。三皇子如淬冰泉的声音在柜外响起,他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当真是长本事了,出来!”

    我慌了一瞬,步杀臂下却蓦的收紧,将我越拥越紧,他微抿了唇,道,“不。”

    我愕然的看向步杀。

    三皇子,“…………”

    步杀,“…………”

    三皇子,“给我出来,信不信,我劈了这柜子。”

    步杀,“不信。”

    我,“???”

    三皇子,“翅膀硬了?”

    步杀,“你骗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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