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喝了点酒,跑去踹人家的门,没踹开。

    “这酒是甜的,度数很低。”家入硝子说,“本来也不是给他的,他自己要喝,怪谁啊。”

    伊地知从桌上倒了点酒,举起瓷杯抿了一口,“像饮料。五条先生到底喝了多少?”

    “就一杯。”

    “一杯?”伊地知惊呼,“才一杯就能让他强闯中国大陆的结界?”

    “是他自己想闯吧。”七海建人翻了一页财经报纸,“借着酒精。”

    “最后还是没进去啊,”躺在沙发上的当事人哀叹一声,“是不是我太弱了呀。”

    其余三人把惊奇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喝傻了?”

    “那为什么只是想去见见想见的人都做不到呢?”

    房间里,人声静默了。五条悟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wechat,唯一的对话框里是这样一条消息:因为你太强了。

    穿云破空,消息来自千里之外。李知白在置顶的微信框里打着字:你吓到我家爷爷们了。她打完又逐个删掉,重新输入:好好休息,不要碰酒了。

    “开会呢,还玩手机?”

    旁边座位的人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李知白。她收好手机,看向台上严肃发言的古稀老人。

    “……建国以来,我们第一次动用山河大阵,各方反应还算迅速,得益于我们平时的联合演练。这个,袭击的原因,我们还在查,大家先不要放松警惕,有消息我们会再通知。好,散会吧。嗯,青云山老李家的留一下。”

    阶梯会议室里的人走光了,剩下李知白和她身边的三个男人。

    “洪老,我女儿跟这件事没半分关系。”第一个男人最先说。

    “嗯,会长,您明察秋毫,要真有问题也不是我师妹的问题。”第二个男人接着说。

    “就是,谁知道那白毛瞎子又发什么疯,他本来脑子就不正常,我看师姐都烦死他了。”第三个男人最后说。

    台上的老人摸着稀疏的白胡子,笑着看向李知白。李知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扯着嘴角笑了两声:“洪爷爷,我坦白,坦白。”

    五条悟喝的酒是李知白家后山埋的,也是她亲手寄出去的。她用了一个大箱子,把酒瓶埋在枣堆里,拖着箱子就到了快递站。

    她填快递单之前,写了张字条,写的日语:酒给硝子小姐,枣分给虎杖、伏黑、钉崎,还有伊地知先生和七海先生。漏了的那个名字在快递单上,收件人:五条悟。

    飘扬过海,东西寄到了。大家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分了,最后只有一个人两手空空。

    “她是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吗?”五条悟屈腿抱胸,一屁股窝进了四四方方的快递纸箱,“绝对是故意的吧。”

    “五条老师,学姐寄来的水果好甜!”虎杖悠仁抓了把枣递给五条悟,兴高采烈地说,“老师,你尝尝。”

    “悠仁,这不是给老师的呢,没写老师的名字,”五条悟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僵,“明明是寄给我的,都不给我单独准备伴手礼。”

    虎杖悠仁继续说:“没关系,大家可以一起吃呀。”

    五条悟像是没听见,脸上的笑又冷了点,“为什么单独给硝子准备了,为什么为什么……”

    家入硝子眉开眼笑,“你又不喝酒,之前的欢迎会上,我随口说了一句想尝尝她家的酒,没想到她还记得。”

    “诶——是这样啊——”五条悟的语调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老师,打起精神来啊,”虎杖悠仁伸手拉他,“快点来,水果都要被吃完了哦,真的很甜。”

    纸箱已经被压变形了,五条悟蜷缩在里面,纹丝不动。

    伏黑惠在旁“啧”了一声,一把拉走了虎杖悠仁,“别管他。”

    李知白对此情形全然不知,更不是故意为之。原本,她只想给五条悟一个人寄枣。或者可以说,她根本没想寄东西。

    回国后,她的生活就像家里那口布满青苔的古井,平稳无波。越是如此,在日本的那些日子就越显得波澜壮阔、难以忘怀。晨钟暮鼓里,她有时会听见海风呼啸;山岚雾霭中,她恍惚闻到海水的味道。

    “奇怪,我在日本也没去过海边啊……”她的回忆似乎蒙上了一层蓝色——不知来处的蓝,或许是海,或许是天。

    李知白不自觉抬头望天,一点黑影“咚”地一声从天而降砸在她脑袋上。

    “师姐,还发什么呆?拿个篮子来呀,篮子都不带怎么摘枣啊。”

    说话间,又一颗枣砸到了李知白的头顶。她反应过来,“王不负,把你衣服给我脱了。”

    “干嘛,要欣赏我完美的□□也不用这个时候吧?”

    “得了吧,是要用你衣服兜枣,你要是不脱,我就用你身上的一层皮来兜。”

    “咦……”叫做王不负的人从树上枝叶间露出头,“师姐,你去日本学了点咒术,人都变凶残了,小日本那些玩意果然是歪门邪道。”

    “你脱不脱?”

    “我脱我脱。”

    一片藏蓝从树间飘然落地,随后,颗颗圆润饱满的枣子跳珠似的铺满了宽大的道袍,青红交杂,像滚过水彩颜料。

    王不负摘得差不多了,翻身下树,捡起一颗用手擦了擦,“嘿嘿,师姐,我先尝尝甜不甜。”

    “打过农药。”

    刚咬下一口还没来得及尝出味,王不负忙把枣肉吐掉,连呸了好几下,喷着唾沫星子说:“怎么不早提醒我……”

    李知白往嘴里扔了一颗枣,鼓着腮帮子说:“骗你的,纯天然无污染。”

    “嘶——”王不负吊起一口气,一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真甜。”李知白口中回甘,伸手又捡起一颗红透了的大枣,捏在指间把玩,一边转眸笑看王不负。

    王不负张嘴吐气,脸色郁闷,知道是自己手贱惹的,横着目光一声不吭爬上了邻近的另一棵枣树。

    枣树叶摇动起来,星星点点的碎光漏进李知白眼里。有些片段闪过她的脑子。舌尖上即将消退的甜意忽然变得发腻,像铁锈味,像铁锈味的血。

    谁的血?她自己的,五条悟的。当时她怎样想起如今的场景,如今她就怎样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间洗不净一个带着血的吻的味道。

    “师姐,这么多够了吗?咱要不等吃完了再来摘吧。”

    没听到回应,王不负探头探脑:“师姐?没事吧?你脖根子好像都红了,中暑了?”

    “没、没有……就是有点热。”

    “热?”王不负挑眉看着蹲在树下的李知白,没忍住又朝她蓬松的头发上丢了一颗枣,“热你还把脸埋这么严实?捂痱子呢?”

    “屁话怎么这么多?今天不把枣都摘完了,你别想吃饭!”

    “啊?哎,师姐,你不能因为我辈分最小就欺负我啊……”

    最后,枣摘完了,吃不完,要烂家里。饭桌上,一家之主发话了:“你们有没有亲戚朋友什么的,都送点,不要浪费。”

    搜肠刮肚,一家子已经开始考虑仇人了。李知白这时候没去想五条悟,想了一圈五条悟身边的人。

    “欸,有了,家人小姐说过想喝我家的酒。”

    她找了个自认为绝佳的由头——没有丝毫必要的由头,然后开始心安理得地选枣。

    “不甜呀,个头都好小。”

    “这还不甜?这个头还不大?这比往年寄到我学校的好多了吧,师姐你怎么比我那八姑都挑剔。”

    “这枣就是不甜啊……不够甜。”

    如此一番欲盖弥彰,弄巧成拙,就成了五条悟口中的“故意”。那些“不够甜”的枣,他一口没尝。

    “酒,好喝吗?”他追着家入硝子问。

    家入硝子实话实说:“据说是槐花酿的,没什么酒精,很甜。”

    “给我尝尝。”

    “你不是从不喝酒吗?真要喝?”

    “快点~”

    五条悟一杯酒下肚。不久,家入硝子知道了一个冷知识:五条悟独身一人横跨日本海到达中国沿岸只需要三十秒。

    五条悟也知道了一个冷知识:中国领土上空有个结界。他高速移动的时候撞上了,像一只鸟撞上了玻璃罩。人过不去,信号能过去。

    于是李知白半夜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用口音别扭的中文在唱《北京欢迎你》,并质问:你家大门为什么不打开。

    “搞什么?神经病……”睡得迷迷糊糊的李知白挂了电话,还没翻身,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起。

    “师妹!快起来,启动山河大阵。”

    李知白穿着睡衣就冲出了门。观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无人敲钟,而钟鸣笼罩整个山头。

    位于青云山的阵眼被开启后,李知白和师门上下一直守着自家那口千年古钟。期间,钟鸣不绝。

    “怎么回事啊?让不让人睡了还?”王不负没见过这架势,先坐不住了。

    “你多参加几次演练就习惯了。”李知白打着哈欠,费力撑了撑眼皮。

    他们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清晨,而罪魁祸首枕着山河大阵在云里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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