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4.

    最近,桢和卡卡西见面的机会也忒多了些。

    她之前的确想过,回村之后可能会有很多与他见面的机会,毕竟两个人都在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是不刻意安排,这样的时候也少不了。嗯,到那时,她只要坚守本心,像两个人从来没有过交集似的,拿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同事”也就可以了。她时间不多,不能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更何况,她总是想要为他负一份责任来的,那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尽快斩断两人之间那藕断丝连的情意才是最优选呢。

    结果现在,一切似乎都有点乱了套。或者说,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尽人意。不经意间,他们已经见了太多次。他们之间有过温暖的拥抱,亲密的谈话……最重要的就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一点也不反感,更是满心满意地不舍。

    她喜欢这样,却又不得不在内心深处觉得愧疚。不只是为了她当初的出走,还为了佐助……

    就像这会,她隔着半个墓园望着卡卡西那精瘦的身影矗立在慰灵碑前。他也在望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走,却又移不开步子。

    总是这样僵持着也太尴尬了吧……

    她想起自己是要来干嘛的,便赶紧顺着墓园边沿的小路走向凛的墓碑。今晚天气不错,风不大,清冷的月光如薄纱一般洒落在墓碑上,给那些大理石块铺上了一层神性的温柔光辉。桢脚步很快地找到了属于凛的那一块。她顺手摸了摸墓碑,很干净,墓前还放着她前几天带来的一把杂色玫瑰。几天过去,玫瑰明显比当时少了几支,却又有人往里添了几支新鲜的粉色百合。她看了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贴着墓碑旁边坐下,把脑袋靠在了上面。

    上一次过来,是在她刚刚被放出小黑屋的时候。几年不见,她急切得很,生怕由于离开时间太久、木叶这期间遭受过太多灾难事故而导致自己找不到凛。不过还好,那些入侵者们似乎都没有想要故意毁坏这里。也许是因为这里实在没什么利益可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也知道这里埋葬的都是勇士,不忍心那样做吧。

    和上次一样,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靠着冰冷的墓碑。她长大了,不再有什么事都对凛开诚布公。她也知道,凛从不会笑话她的犹豫不决,而只会真心实意地心疼她,哪怕明知道她有心事瞒着自己……

    可想而知,桢现在的心事可算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对人明言了啊。

    深秋时分,夜间的风已经很凉了。桢猜想自己也许只在墓碑旁坐了十来分钟,便已经觉得指尖冷得发痛。她拢了拢自己被夜风吹得散乱的头发,站起身来,又整理了一下花筒里的花朵,然后便向着慰灵碑方向走去。卡卡西依然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他下意识地向前迎了两步,但很快又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她来到了自己面前。

    “来很久了吗?”桢很随意地问道。

    卡卡西望着她,做了个深呼吸,桢看到他的胸脯鼓了起来。

    “还好。”卡卡西的声音不大,周围一片静谧,依然听得十分清楚,“也没太久。”

    “你去看过凛了?”除了卡卡西,桢实在不知道村子里还能有谁记得凛并且给她带花。

    卡卡西沉默着点了点头。

    “带土呢?”

    卡卡西抬头看了看面前那高大黝黑的慰灵碑,目光落在了黑暗中模糊不清的某个名字上。他又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桢招呼了一声,“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那是肯定的。当年的卡卡西也时常在慰灵碑这里站上大半天,看来这个习惯他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卡卡西跟着桢慢慢向着墓地外走,他微微低着头,望着她的发顶。他又喘了口气,问了句:

    “你今天是不是很忙?”

    桢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

    “确实很忙。你带回来那几个人的尸体……”桢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就算是纲手大人也不会对卡卡西隐瞒,毕竟佐助身上也有咒印,做老师的还是应该有些知情权,“他们都有咒印,需要好好研究一下的。不过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不是什么能让人心情愉悦的话题,肯定也不能开胃,于是伴随着周围那逐渐消散的暧昧感,桢带着卡卡西随便找了家小饭店,点了份一人餐打了个包。

    “我早吃完了,”桢迎着卡卡西那询问的眼神解释道,“饿着肚子去看凛,她不高兴。”

    在这样的夜晚,街上的人并不很多。也只有那些还营业的店铺门前还有些人气。他们慢慢穿过喧闹的人群,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无论是他们还是路人,都没有。

    “哎,卡卡西……”

    她突然说道。卡卡西转头望向她,发出了一个“嗯”,却并没表现得有多么好奇。相反,他的脑袋依然低垂着,从这个角度看去,他那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显见得心情颓丧,生生透出一股子低眉顺眼的意思来。

    这忙碌的一天过去,她很累,但卡卡西想必比她还要累得多吧……

    “……鸣人怎么样了?”

    卡卡西微微叹了口气。

    “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但医生都说没什么事。”

    “佐助他……你们又派人去追了吗?”桢问出一个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问题来。

    卡卡西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却看得出情绪甚至比刚才还要低落。

    “没有。那个地方已经接近国境线,不好再这么大张旗鼓地派人过去,再说,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佐助那建立在音忍五人众全部牺牲的基础上终于成功了。不管怎样,至少桢觉得,这买卖还是有点亏。可能因为她从前与这几个音忍之间还算是有些交集,总会对他们抱有一些恻隐之心吧。

    “那,你还好吧?”

    卡卡西不好,一点都不好。

    第七班今天算是分崩离析。一个学生走得无影无踪,另一个学生躺在病床上。没有人死,但是,天知道那佐助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会不会再回来了。而鸣人,卡卡西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准确地说,卡卡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队伍里面任何一个人。作为他们的老师,他如此的不称职,应该怎样面对他那些依然在信任着他的学生们。

    “阿桢,我其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卡卡西低声道,“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有责任的。”

    桢斜睨着他。这种问题是不需要她来回答的。

    “我承认你说得对,阿桢,佐助他现在这种情况,的确是不太适合继续留下来。我没有能力封印住他的咒印,他又不可能不去使用写轮眼。我不应该那样自私,不应该只为了履行自己作为老师的责任就硬把他……留下来。”

    桢迟疑地“嗯”了一声。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敷衍。幸好卡卡西这会也没对她的回应有什么指望。桢的身份毕竟有些敏感,实在是不好开口说得太多。

    “可是……我从未想过,这件事会让村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孩子都被牵连到,”卡卡西的眉头皱了起来,呼吸也有些粗重,显然是在为眼看着那些小小下忍们为了队友能拼到如此地步而感到极其震动,“如果我能拦住佐助的话,这一切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阿桢,我已经预见到了佐助的出走,如果我能对他再上点心的话,孩子们是根本不会受伤的……”

    桢木然道:

    “然后呢?你拦住了佐助,大家都不用受伤,然后呢?”

    她没听到回音,于是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自己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后,佐助被你们留了下来。大家都很开心。你开心在你做了个合格的老师,鸣人开心在可以和队友共同进步,那些小忍者们开心在根本不知道他们如果追出去的话可能会受致命伤。大家都很开心,不是吗?”

    卡卡西望着她,目光并不游移,却也丝毫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是的,他明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根本说不出什么来进行反驳。因为这个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大家都那么开心,佐助怎么办?你们家宇智波佐助是个有着巨大心理创伤的人。他和他的那些伙伴们都不一样。我知道他们都生活在木叶,但是,他和其他人的区别早就在了。硬把他留下来,得到的结果就是佐助会一直痛苦下去。怎么,他们的开心很重要,佐助的开心就不重要了?”

    卡卡西嗫嚅着低声说道: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

    再说下去的话就全是指责了,而远道回来与佐助没啥交情的桢实在犯不上为了他去指责卡卡西——说多了肯定会让卡卡西以为她在借着佐助说着自己的事,没必要。

    “我看你情绪不好就是因为我所说的这一切没有发生,”桢仰头冲着卡卡西笑了笑,勉强算是缓解了一下周围那略沉重的气氛,“如果你们真把佐助追回来了,你现在就要跟我哭诉佐助为什么越长越蔫了。”

    这会就算是一直表现得十分颓废的卡卡西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嗔怪地瞪了桢一眼,嘟囔着“我哪有哭诉”。然后,他敛了笑容,又摇了摇头,眉眼重新弯了起来。幅度依然很小,但的确是在微笑。

    看着和桢记忆当中的那个年纪小小的银发上忍一模一样。

    她以为自己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已经变得冷漠了,但是,她好像是太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她想戒掉卡卡西,这太难了。

    这一点点思绪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她掩饰地重新拢了下自己的头发,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你的错,结果也不是你促成的,你还没法去补救,干嘛还要后悔呢?”

    卡卡西摇头道:

    “这件事与我有关啊……阿桢。我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知道知道,佐助毕竟是你的学生。但你想想,就算是你亲儿子,你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还没等桢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便瞄到了卡卡西望向她的怪异眼神。他的脸距离她有点太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热度。他那长长的睫毛很慢很慢地呼扇着,眼角含着笑,仿佛在传递着什么微弱又温柔的火种一般令人心驰神醉。她赶紧反应过来,声音也略高了些:

    “……看我干嘛?”

    周围没有预料中的奇怪眼神投射过来,她这才意识到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街角。天色的确是晚了些,半个月亮已经挂在了头顶上,风虽然不大,吹起来却也有些凉。带着些许羞恼,桢扔过去一个没什么力度的白眼,加快了脚步。但仅仅两步的功夫,卡卡西便赶了上来,他的声音中依然带着些温度:

    “有点晚了,送你回‘根’吧。”

    额,她倒是想回去,可“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她撵出来腾地方了呢。

    “……回不去了,”桢没好气地说道,“宿舍批了,我下午刚搬过去。”

    卡卡西很顺畅地接了下去:“哦,那就快去你那。”他顿了顿,又说道:“我饿了,得赶紧找地方吃饭才行。”

    这算是卡卡西在修复关系吗?

    他看出了桢回来之后对这一切关系的疏离,所以,他正在努力将他们之间的裂痕修补上。桢恍然意识到,虽然之前她拼命地降低自己对与卡卡西之间爱情的预期,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就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也无所谓,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是没有明确结束……既然没结束,那现在就处于一个存续状态,他们之间做些什么好像都是可以的……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人情上,都可以来着……

    这是不是就有些太尴尬了?这种故作疏离的暗示似乎没什么用处,要不要换种方法?

    ……可是,是不是真的要换?或者说,真的要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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