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

    既然他们两个还没有分手,那就依然是普通的情侣关系。既然是情侣关系,那么找机会做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就是很正常的。就算是现在由于她有伤在身无法当真发生什么,但男朋友主动提出要去她的住处看看,总还是不好拒绝的吧。

    那她一开始下定的决心又是什么呀?她打定主意要和卡卡西保持距离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的生命很可能已经开始倒数计时了吗?由于她身负的秘密越来越多,不少还是跟卡卡西有些关系的,就这么让她在和他保持亲密关系的情况下还要进行伪装,是不是也太难为人了?

    而且,就算卡卡西目前还有些什么她不清楚的“关系”存在,那她打算站在一个什么立场上去确认这一点呢?如果她与他撇清关系,那就完全没必要确认,如果想确认的话……那岂不就证明,她还打算坚持自己正牌女朋友的身份?

    额,大不了拒绝得委婉点?

    拜托……拒绝就是拒绝,再委婉还能改变结果不成?最多最多,也就是拖时间罢了,这个时间又能拖多久?最主要的就是,虽然一开始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并一直在敷衍他,但真正与他独处,望着他的眼睛时,她根本没法让自己狠下心来。

    就像刚才她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搬出来的事说了出来,还很顺畅地同意卡卡西去借地方吃饭了一样。失策失策,真是麻烦死了!

    由于心中一直在天人交战,当他们来到宿舍楼下时,她根本都没什么感觉,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还打算最后挣扎一下,说出了类似于“我下午才搬过去,家里连个杯子都没有,不然你还是回家吃饭”的话。可卡卡西立刻紧接着说道:

    “那正好,我去看看你那里还缺什么,这几天抓紧时间都买好就是了。”

    桢试探地说道:

    “那个……你不需要去看着鸣人的吗?我自己处理就行。”

    卡卡西把手中的饭盒稍微举高了些:

    “还是边吃边说比较好……再说,你说得对,孩子们总是需要自己的空间的。我总不可能把鸣人拴在身边吧。”

    本来是打算拒绝卡卡西夜间探访的,可是,话题一转移,反倒从“你快回自己家”变成“该不该去守着鸣人”了。她无语地带着卡卡西来到自家门前,开锁时还由于不甚熟练而用了足足二倍时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大门终于在他们背后被关紧,把室外的一切都隔绝开来。然后,就在她摸索着在墙上寻找电灯开关时,熟悉的气息压倒一般侵袭过来,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可卡卡西根本不给她时间思考,而是一把抱住了她。

    这与之前的拥抱都不相同。卡卡西虽然在小心地避免碰痛她那受伤的后背,手臂却死死地把她圈在自己怀里。他把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像是在安抚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就连半分逃离的可能也没给她留下。他的面罩磨蹭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刺激得她全身僵硬,心跳如鼓。

    “卡,卡卡西……”

    她艰难地说道。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觉得十分不习惯,一时又很享受这个拥抱,一时担心卡卡西会不会忍不住去做些什么——但又不能这就拒绝,毕竟人家还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先提起的话,搞得自己好像个女流氓,一天到晚光想这种事。她的手臂被夹在两人中间,放在他的胸口。她想要把他推开,却又像是中了什么令人精神软弱的魔咒似的,总是使不出力气来。

    这样的拥抱难免让她的脸发起烫来。她努力把脸转开,费劲地说道:“卡卡西,你别……”

    “乖,乖,阿桢,”卡卡西的声音很小,他的脑袋低下来,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又扭了下头,热乎乎的嘴唇贴上了她的脖子。“我就只抱一会。”

    这像是在宣布主权但更像是在乞求的语气击中了桢的心脏。她的双眼慢慢热了起来,鼻子也开始发酸。桢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放松自己的肩膀。很快,卡卡西箍住她身体的手臂逐渐收紧。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气息急促。桢看不到他的脸,也不敢去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但过了几秒钟,肩膀上传来的温热感觉终于让她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卡卡西,在哭。

    她的心里仿佛被什么热热的东西堵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从前的卡卡西倒是也有过在她面前表现得十分脆弱的时候,却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让她手足无措。他之前也许是觉得自己在亏欠她,可到了现在,已经是她在亏欠他了。而且,她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未来还会一直持续下去,会欠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让她难以自处。

    还是得安慰他一下,别拒绝得那么残酷,别再伤害到他。

    后背的伤虽然没被摩擦到,但还是有点痛。不过这点痛倒也无伤大雅。于是她伸开自己那还不算很灵便的双臂,绕在他的腰背上轻轻拍了拍,就像她从前很多次做的那样。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过去,卡卡西终于平复了些,他那沉重的喘息声慢慢变得稳定,手臂也松弛下来,没再紧紧箍着她。他从她的肩膀上抬起了头,细密的胡茬在她脖子上擦了一下,带起一片粗糙的疼痛,他的发梢扫在她的脸上,又像是飞鸟的绒羽一般柔软又熨帖。黑暗中,他扯去了她遮眼的纱布,深深地望进她的双眼里。两个人就这样鼻尖抵着鼻尖,像是要把自己的面容刻进对方眼中似的。

    这无声的对视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反正多久也不会腻。他们终于吻在了一起。一开始是简单的嘴唇触碰摩擦,没过多久便是令人脸红心跳的舌尖搅扰,气息纠缠。这缺失数年的亲吻由于承载了过多的思念而持续了太久太久。两个人却都不以为意。对方那熟悉的气味在周围萦绕着,周围又无人打扰,他们便宁愿永远这样下去,再不要分开才好。

    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决心,只想一直沉浸在这种失而复得的幸福中。她感受着卡卡西的亲吻,热烈地回应着他,仿佛时间又流转回了那年少时节,他们可以这样无牵无挂地肆无忌惮地在一起。这忘情的亲吻一直持续到他们的理智逐渐缺失,卡卡西环住她腰背的手探入了她那并不厚重的外衣,一不留神碰到了她那尚未痊愈的伤疤。桢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痛哼,惊扰了意乱神迷的两人。卡卡西慌忙放开了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她重新抱住,却又不敢造次。

    “很痛吗?”卡卡西连声问道,“对不起,我不应该……”

    她摇了摇头。激情稍微褪去,桢这会终于觉得肩上那块被泪水浸湿的地方冷冰冰地贴在身上,让她有点难受。他们清醒的还算是时候,没有让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便证明有限的抚慰终究持续不了太久。桢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小心地抬了抬头,看见的便是卡卡西那由于关切而发亮的双眼。见他似乎有意再抱过来,桢赶紧后退一步,小声说道:

    “……你该吃饭了吧。”

    卡卡西心不在焉地随便向旁边瞄了一眼,嘟囔着“不着急”便上前一步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没再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而只是扶住她的肩膀,又把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这回,大概是有人提醒,一声绵延曲折的“咕”声从卡卡西的腹内传出,桢禁不住咧嘴笑道:

    “都饿坏了。”

    “是啊,太久了。”卡卡西依然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欲言又止。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重新凑过来,使劲在她的嘴巴上吻了一下。在那之后,他摇了摇头,弯腰拎起了早就被遗忘在地上的打包食物。

    也不知是谁伸手开了灯,视野内一片雪亮,让所有人都看得清那简陋的陈设。这里果然不愧为刚刚入住的新房间,也难怪刚才那寥寥几句话都能带着回音。从门口向内望去,室内一切一览无余。客厅里摆着一张圆桌和一把椅子,一个空柜子,没有书架;旁边的厨房看起来同样洁净溜溜,连把菜刀都欠奉。卧室门开着,在门口处看得到那床铺被一块薄薄的床单盖住,床铺边缘棱角分明;床上整齐地叠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张被子。被子被折叠好却还显得那么单薄,明摆着还是“根”中慷慨赠送的夏被,已经不太适合现在盖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不过这屋子还是很干净的,室内那简陋的装修没有太过显旧,也没什么异味,显然是前面的几任主人住的时候很是精心。

    ……也可能是这间屋子已经不知多久没人住了。桢还和那些从一间屋子搬到另一间屋子的人不同,她回来不久,又一直住在“根”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以把这房间装点起来的。

    “我没带回来什么东西。”桢还在下意识地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回味刚才的深吻,但她皱着眉头,更像是想要赶紧摆脱那种尴尬。“都扔在外面了。”

    “嗯,确实差点……差很多……不过会好的。”屋子不大,卡卡西这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几步便在屋里兜了一圈。等他们回到客厅里,卡卡西说道:

    “我明天就去买些东西拿过来,再收拾收拾,很快的。”

    卡卡西飞快地结束了这顿由于拖得太久而令人消化不良的晚饭。但是,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仿佛面前摆着的是什么新鲜出炉的美味佳肴。他会不时地看看她,那笑容让她心中一直在翻腾。这一天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也算是像从前一样恢复正常了吧,可是,可是……

    不然的话,就实话实说?像卡卡西这种人,编个故事肯定过不了关,尤其是,他等待了她这么久都没拥有其他关系……额,之前有没有无所谓,现在没有吧?不管了,卡卡西有没有的无所谓,反正桢是不太想继续的。

    是这样……吧?

    “额,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桢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下来。她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她简直怀疑距离她两米远的卡卡西也能听得到,然后看出她这会言不由衷的表现。她又喘了口气,让自己勇敢地抬起头来,迎上卡卡西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那目光在她的心里“咚”地狠狠敲了一锤子,生生让她到了嘴边的话软了下来。

    “……你不是还要照管鸣人吗?孩子们的事会很多的。”

    桢皱着眉头,在心里鄙视着自己。卡卡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天都没有移开目光。但最终,他露出一丝笑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桢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转念间又觉得自己在卡卡西面前从来都是底气十足的,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还有佐助。你最近太忙了,不用抽时间来帮我。”

    “阿桢,你说这些话……”卡卡西站起身来,瞬间就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桢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然而,卡卡西并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而是很顺畅地走过来,双手捏住了她的胳膊。

    “……你自从回来就一直在躲避我。哪怕是现在,你也在把我往外推。阿桢,你说过你离开是为了水影,但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团藏大人与你配合,你其实不会走得那么匆忙。我等了你这么久,现在你还要躲着我吗?”

    桢心下一沉。话题就这样被轻易挑明了……可是,她真的做好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的准备了吗?

    “你这是干什么,”她勉强说道,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换来的却是卡卡西握得越来越紧,“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卡卡西十分认真滴点了点头。

    “我等了这么久,没有耐心再去等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肯定会跑的。就因为我的失败,我身边已经有太多人离开了。阿桢,我不想让你再次跑掉。哪怕让我把你关起来,我也不会拒绝的。我说真的。”

    想来是之前的那些经历让一向温和的卡卡西性情大变,竟然已经想要不择手段地把她留在身边了。这样的话在别人那里也许只是说说而已,到了卡卡西这……桢看看他那眸子深处的一丝疯狂便知道,他真做得出来!

    老实人一旦发起疯来,可没人能拦得住!!!

    但她的话也是不得不说的。卡卡西非要留下她,总是因为他不想再这样孤独下去的吧,可是,她又能陪伴他多久呢?

    “你先松手,”桢无奈地道。“我伤还没好,跑不了那么快。”

    他做了个深呼吸,蓦地放开了她,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可能会伤到她,他还找补地在她的手臂上轻揉了两下。然后,卡卡西瞪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卡卡西,我们……分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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