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鲸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她七八点左右就在薄京易怀里昏睡,白天实在是太累,结果稍微休息下就撑不住了。

    要放在以前,棠鲸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会如此放荡形骸,就这么消磨了一天时光。

    那个扰乱她作息的小混蛋已经走了,还留下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条。

    “早餐我已经做好,放在锅子里保温,冰箱里其他食材我都处理好并且放到保鲜盒或者是保鲜袋里,拿出来的时候记得放一会儿等不那么冰了再吃,希望你能欣赏我的厨艺,我很喜欢当家庭煮夫^_^”

    棠鲸把纸条放回原处,走出卧室来到厨房,蒸锅里温着点心,电高压锅里煲着昨天薄京易熬好的一锅菌菇鸡汤。

    她越过那些,从柜子里拿出一枚咖啡胶囊放到咖啡机里,把杯子放在接口处,略微有些走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棠鲸的早餐都只有一杯黑咖啡。

    家里的佣人会准备许多精致的早点,但棠鲸忙着工作,没有时间也没心情赏脸。

    她会在商务车上喝完咖啡,听谢珠说完一天要办的事情,忙得像个陀螺。

    薄京易的存在居然让棠鲸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轻松。

    人家好歹也是个手握千亿集团的霸总,每天忙的事情不比棠鲸的少,却能一大早提着大包小包来棠鲸家祝贺她乔迁。

    棠鲸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杯黑咖啡最后还是被棠鲸放在了一边,她吃了几口点心,又喝了一碗鸡汤,看见前一个小时龚瀚给她发的消息:人抓到了。

    吴芬的前男友真名刘毅存,两人在慕达会所相识之后因为彼此成长轨迹相似并且境遇相同互生好感。

    春节那段时间两人在会所里值班,吴芬因为说话不好听被顾客投诉,刘毅存在旁安慰她,两人一同下班的时候吴芬问刘毅存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一个人形单影只来到京市讨生活,但对于对她施以援手的男人,她没有办法不心动。

    刘毅存点头答应,吴芬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他。

    那小半个月里吴芬觉得她很幸福,甚至想过以后不再做陪酒生意,也劝刘毅存不要在会所里当小弟了。

    “我们一起去夜市里摆摊怎么样,我手艺还算不错,也有点存款,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

    吴芬以为她的幸福马上就要降临,可谁能想到徐曜不同意她离职。

    她泪眼婆娑地问徐曜为什么,徐曜笑呵呵地说,“虽然你脾气不好嘴巴也臭,但你长得漂亮啊,有的少爷就喜欢你这一款,不过你来我这儿也实在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有些账我还没和你算呢,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让你离开?”

    回去后吴芬就哭哭啼啼找到刘毅存,和他说完这件事情之后直接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刘毅存不明白为什么吴芬会为了这点小事和他分手,明明他们和期待的未来已经很接近了,不是吗?

    “不为什么,你太冷淡了,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喋喋不休地说,你呢?即使我们不能离开会所了你也没什么反应,你是木头人吗刘存?”

    “……”

    刘毅存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为什么……

    为什么吴芬和她,都要这么对他?

    既然她需要自己的表示,那就去做好了。

    刘毅存找到徐曜问他为什么不让吴芬离开,表情有些扭曲,破有种徐曜不给他满意的答案就要揍徐曜的感觉。

    徐曜眯着眼抽了口烟,满脸都是商人的奸猾算计,“你傻啊,吴芬那么漂亮的姑娘跟你不是可惜了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想实现阶级跨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愿意给她花钱的男人养着她,你能带给她什么?别痴心妄想啦,小伙子。”

    当年刘毅存逃到京市求生存,如果不是徐曜帮他留在会所,他根本不可能有现如今稳定的生活。

    徐曜是刘毅存的恩人,他都这么好言好语了,而且一开口还是为了吴芬的未来打算,刘毅存没办法再说什么。

    于是刘毅存就眼睁睁看着吴芬去配了一个又一个的京市富二代,她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对着他们巧笑倩兮。

    刘毅存嫉妒,盯住抱着吴芬的男人目光阴冷。

    为了不刺激到刘毅存,徐曜把他调去开车,不让他再在会所里工作。

    看不见吴芬的时候,刘毅存脑海里的幻想愈发偏激。

    她会不会也和那些男人做。

    会不会笑着咬他们的耳朵说她有多爱他们的钱?

    刘毅存有些疯了。

    他想到自己来京市的真正原因,看着那双明明没有沾血,却无比黏腻的手掌,笑得有些扭曲。

    吴芬被袁岫带上车之后,刘毅存把车开进了会所旁边的一个拐角。

    袁岫捂着吴芬的嘴对她上下其手,惩罚她不听话的时候,刘毅存默默给自己戴上了黑帽口罩和墨镜。

    呵……贱人,贱人!

    她就是自愿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半点不反抗,还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

    在他床上的时候就净捡些好听的话,还说他们会有将来。

    但谁知道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可能有以后了。

    刘毅存躲过了多处监控把已经办完事的袁岫和吴芬送到了家。

    袁岫搂着意识迷离的吴芬,说他今晚会让她好好尝尝苦头,教她要怎么学乖。

    他们步伐颠簸地离开,刘毅存望向车后座的狼藉,戴上手套左右看看,找到监控夹角进入了袁岫的家。

    这两人没能在家里办成事。

    袁岫没那个精力来第二次,刘毅存看着吴芬不着寸缕的身体,眼神几近于贪婪地欣赏着。

    不是我要杀你的。

    都怪你自己,如果当初不说要和我在一起,哪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呢?

    他轻笑着抱起吴芬,像是献祭般的姿态和决绝。

    察觉到动静的吴芬微微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带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可他穿着的高领毛衣,分明就是她在春节那天送出去的。

    刘存……

    她没能喊出声,却触碰到了那件毛衣。

    被爱人抱着扔下楼的那一刻,她彻底失去了意识,永远拥抱着她的幻想睡了过去。

    刘毅存算是熟练地整理着犯罪现场,把袁岫的衣服裤子都扒了造成事后假象,还回车上清理了袁岫和吴芬留下的液体痕迹。

    做完一切后他把东西全部烧掉,第二天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去了慕达会所。

    他无所谓会不会被警察抓到,反正他本来就是个罪人,多一个吴芬少一个吴芬都是一样的。

    然而徐曜在知道吴芬死了之后却脸色发青,他找到当夜原本被他派去送袁岫和吴芬的司机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方却说,“昨晚是存哥送他们回去的啊,他说想找吴芬再聊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徐曜一拍脑门。

    坏事了。

    他找到刘毅存之后也不问别的,给了他一张□□和地址,让他去那边仓库先躲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犯过什么事,想活命就乖乖照我说的去做,知道了吗!”

    “嗯。”

    刘毅存就这样离开了会所,徐曜更是叮嘱会所里的人都把嘴巴封严实一点,给警方造成多重假象。

    可谁能想到警方能这么快找到刘毅存,徐曜甚至都来不及把刘毅存转移,让他离开京市远离是非过几年再回来,就被警方的人抓到了。

    原本刘毅存就没想过逃,还是徐曜的人开车送他离开京市的时候被警方围堵,实在办法了才认命投降。

    龚瀚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把刘毅存抓回来之后立马提取了他的指纹进行搜检,发现他是某起杀人案的真凶。

    受害者是青春洋溢的女孩儿,曾经是刘毅存的女朋友。

    当年刘毅存没能考上高中,女孩儿向刘毅存提出分手,刘毅存心有不甘,把人扔下了楼。

    刘毅存一直在逃窜,慕达会所收纳了他,还能让他没有负担地工作。

    他就在这里待了快七年。

    从刘毅存这里得到全部真相后,龚瀚又提审了袁岫。

    袁岫坚持他最开始的说辞,把一切过错都推在吴芬身上,还骂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龚瀚冷哼一声,眼底的黑眼圈显得他有些阴郁,“刘毅存虽然带走了车载录像,可他并没有销毁,你要听听看当时在车上对吴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吗?!”

    袁岫嘴唇止不住地颤动,“在我的律师没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就算他说了也没用,直接证据已经摆在这里,容不得袁岫再诡辩。

    徐曜知道事情彻底败露后,给他的真正老板打了电话。

    他老板在那边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她身边的男人接过电话声音沉稳,“抓紧时间把会所其他人都安排走,很多事情在你这里终止就好,你老婆孩子我会叫人帮你照顾。”

    “……是。”

    早上七点,棠鲸准时抵达警局。

    她面色红润鲜亮,把带来的早餐交给龚瀚了解完情况之后就前往审讯室和袁岫见面。

    袁岫近乎一夜未睡,看见棠鲸的时候他表情很激动,“鲸姐!我……我是被那个女人勾引,是她诱/奸我!不是我强/奸她!”

    棠鲸表情平静,并没有因为袁岫的话产生过多情绪。

    “如果没有刘毅存的证据我会按照这个方向给你进行辩护,不过行车记录仪里显示你和吴芬的x交过程中大多都是你强迫,而吴芬在被下药之后整个人呈现一种无意识行为,不存在诱/奸行为,不过虽然强/奸行为已经板上钉钉,你的案子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棠鲸给了袁岫一些建议,比如接下来再被警察提审该说些什么,态度一定要放端正之类的。

    袁岫逐渐从先前慌乱紧张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吐出,对棠鲸说了声“谢谢”。

    吴芬案的真凶已经水落石出,但事情还没有那么快结束。

    刘毅存为什么待在京市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捕,徐曜究竟因为什么费尽心思要保护刘毅存,他的会所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那些员工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棠鲸很关心徐曜的口供。

    虽然杀害吴芬的是刘毅存,但徐曜为什么一定要把吴芬推到袁岫面前实在是令人费解。

    龚瀚提审徐曜的时候棠鲸就坐在他办公室外喝着咖啡,龚瀚的同事们都在感谢棠鲸带来的早餐,棠鲸笑笑说不用谢。

    从棠鲸告诉龚瀚刘毅存的具体位置开始警局里这些人就没消停过,棠鲸知道这是他们的工作常态,但脸上还是不免闪过一抹心疼和担忧。

    龚瀚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棠鲸坐在他办公室外的一把椅子上端着咖啡杯拿着手机处理消息的模样。

    他叫了一声棠鲸,两人一起来到他办公室。

    龚瀚把办公室门反锁,他把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转头问棠鲸,“昨天你说这个案子可能牵扯甚广,让我注意安全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吗?”

    “猜测而已,没有具体证据所以不敢乱说话,徐曜有说什么吗?”

    “没,他只说袁岫看上了吴芬才让吴芬跟着走,至于刘毅存是因为他性格有些呆板,所以徐曜对他特别照顾,把他当弟弟一样,知道他惹了事下意识就想保护他。”

    棠鲸光从龚瀚的转述中就能感觉到徐曜是在撒谎,但如果这案子不结,再继续查下去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

    “出于朋友的角度,我会劝你到此为止,如果你心里始终不平,这件事也只能在暗地里查,徐曜后面可能还有人,京市卧虎藏龙,能找到真凶已经不易。出于袁岫律师的角度,我会觉得袁岫被徐曜和吴芬下了局,希望能追查到最后,还我当事人一个清白。”

    龚瀚和棠鲸对视几秒后,无奈地笑了笑说,“放在十年前,我会因为一腔热血愤愤不平,但现在我已经不会做那些傻事了。”

    棠鲸知道龚瀚的意思,她站起身拍了拍龚瀚的肩膀,“案子结束请你吃饭,这几天辛苦了。”

    “你也是。”

    离开警局后,棠鲸给袁卓打了电话,把现在的情况和袁卓说完后,袁卓那边沉默了许久。

    就在棠鲸想开口提醒袁卓的时候,袁卓突然开口,“棠律,我知道你的能力不止于此,既然杀人案有蹊跷,强/奸案不也是可以顺势查下去吗?”

    “袁总,我是在为你的时间和精力成本做考虑,如果要继续查下去你可能耗不起。”

    最近袁卓为了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公司又被不少人盯上虎视眈眈,实在是分身乏术。

    棠鲸让他想仇人他也想不出,慕达会所的事情他也没那个本事查,还不如就让事情到此为止。

    袁卓听懂了棠鲸的建议,可他怎么会这么甘心?

    “棠律,傅承光的事……”

    袁卓没有把话说完,但棠鲸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大概就是觉得棠鲸不能让他儿子无罪释放,他不高兴了。

    棠鲸坐上车耐心地对袁卓说,“袁总,在接下这个案子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杀人案或许另有真凶,但强/奸案不一定,先前死者身体里就提取到了袁岫的DNA,现在证据更新,行车仪记录下了他在车后座对死者进行的强/奸行为。如果你觉得这是背后有人陷害或者仙人跳,请给我相关线索我才能顺着去追查,否则你只是一句觉得有蹊跷就让我对着空气寻找证据,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呢?”

    像袁岫这种案子只要不和杀人沾边,而是在会所老板的故意设计下进行的强/奸,判刑之后如果表现得好点儿,袁卓再稍微运作一下,过不了几年就出来了。

    但如果袁卓执意要查,案子一拖再拖,袁岫受的苦说不定还要多些。

    棠鲸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确实不该再为难棠鲸。

    袁卓肚子里闷着一大堆话,比如会所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他儿子是别人用来对付他的陷阱,棠鲸也不过是他活命的一块挡箭牌。

    可是在电话里说,他又担心会节外生枝。

    “棠律,中午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好。”

    -

    今日京市有一位寿星过生日。

    老人今年七十大寿,坐在轮椅上精神奕奕,被子女推到现场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能儿孙满堂对他来说显然很幸福。

    虽然今天是这位老人的生日,但现场来的人更多的确是在讨论八卦。

    比如死在袁岫家门口的那个女人其实是别人杀的。

    袁岫算是运气好,袁卓能把棠鲸请来也不知是借了谁的脸面。

    说到这里,他们都把目光转向了今天到场的傅承光。

    自从傅承光和棠鲸离婚后,棠鲸就没有再陪他再出现在这些宴会中。

    棠鲸对傅承光来说是不错的助力,不管出席什么场馆都八面玲珑,令人挑不出错处。

    有很多人愿意和傅承光合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欣赏他那个聪慧的老婆。

    但现如今棠鲸和傅承光离婚,傅承光又净身出户,把自己变成了全京市的笑话,除了那些和他关系特别硬的好朋友,基本没谁再主动上前和他搭话。

    傅承光原本只打算送个礼物就离开,和顾森说完话转身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此时正出现在宴会门口的男人。

    薄京易进来的一刹那,傅承光发现对方西装上的鲸鱼胸针以及手上随意拨弄的打火机。

    顾柏是顾森的弟弟,薄京易是顾柏的朋友,他来祝贺顾柏的父亲七十大寿理所应当。

    但顾柏和顾森并不是一母所生,薄京易今天过来分明就是帮他兄弟长脸面的。

    他送了副顾老爷子特别喜欢的字画,还说是顾柏特意叮嘱过的,顾柏和他妈妈以及顾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顾森表情倒是有些挂不住。

    傅承光迟迟不走,不是为了看顾森的笑话,而是薄京易身上的味道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棠鲸常年使用一款玫瑰香水,香水中夹杂着些提神醒脑的薄荷檀木的味道,给人的感觉很特别,现如今已经停产。

    但薄京易脖子上毫不掩饰的痕迹,以及那枚鲸鱼胸针,还有他几乎和棠鲸摆弄打火机时一模一样的动作,都能迅速让傅承光明白一件事。

    在他和棠鲸离婚后不久,棠鲸和这个小白脸好上了!

    薄京易平日鲜少出席宴会,只有好朋友有需要的时候他才会亲自出面。

    他无意间扫到傅承光略显阴沉的脸色,端起酒杯笑了笑。

    是了,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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