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祝琳名字的时候薄京易眼皮跳了跳。

    他抬眼与棠鲸对视,棠鲸朝他挑了挑眉毛,像是在说就算他不坦白也没关系,她有本事查到一切。

    薄京易思考了不到一秒就说,“今晚来我家吧,我有很多当年的资料和你想要的真相,可能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还是不要占用你的工作时间比较好,你觉得呢?”

    棠鲸觉得薄京易就差摆明了告诉她:你面前有我设下的陷阱,要不要跳了试试看?

    律所确实不是谈私事的好地方,棠鲸没有很执着。

    她抬手往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薄京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棠鲸笑得温柔,“有时间了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会派人去接你。”

    “可以。”

    送走薄京易之后,棠鲸点开以前和傅承光关系比较好的那些朋友的朋友圈。

    这几人果不其然在朋友圈里给傅承光和他在婚内就拥有的女朋友以及孩子他妈抱不平,棠鲸截图完之后向花店订了一束向日葵,打听到艾利莎目前在哪家医院住院之后,她准备以薄京易的律师身份去探望。

    棠鲸离开律所钱对简思媛说,“这段时间我先不接咨询业务了,薄京易是我新的委托人,我得先忙他的事儿。”

    简思媛一脸不相信,“不至于吧?他一个大老板请不起别的律师,就非要你来?”

    棠鲸悄悄凑到简思媛耳边非常小声地说,“要提起上诉的人可是我前夫,我不得好好应对么?”

    “妈呀,这是怎么遇上的?”

    “我也不知道,等案子结束和你聊,我先走啦。”

    棠鲸离开的背影非常轻松,简思媛站在原处叹了口气笑了笑,“我们棠律的人生经历还真是够传奇的。”

    律所里几个实习生又拿着卷宗来问问题了,简思媛摆摆手让她们跟着去办公室,没再继续八卦棠鲸。

    探望艾利莎之前,棠鲸去银饰店买了一个长命锁,让店家包装好之后才前往医院。

    抵达住院部之后棠鲸没有找多久,就在某间六人病房看见了躺在床上坐着眉头看手机的艾利莎。

    棠鲸高跟鞋的声音轻轻响起,艾利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棠鲸,她先是睁大了双眼,表情有些惊愕,随后赶紧将手机扔到枕头下面躺下后被子一盖直接蒙住了头。

    棠鲸把花放到床头柜,又从包里拿出已经包装好的礼物,搬了凳子在病床旁坐下后平静开口,“祝贺你喜得一子,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算账的,你不用这么紧张,更何况我对你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你不用把自己装得有多么可怜兮兮,我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艾利莎猛地把被子扯下来,震惊地看着棠鲸。

    棠鲸朝她笑笑,把礼物递给她,“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我……谢谢你。”

    艾利莎坐起身接过棠鲸的礼物之后拆开,见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她握着长命锁有些惆怅地说,“谢谢你放过我。”

    棠鲸轻笑,“我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你,不是吗?”

    艾利莎抬眼愣愣盯着棠鲸,“承光说他不会和我结婚,但孩子会和他姓,我的孩子,我可能再也要不回来了……”

    因为她没办成事情,那个人也没有要帮她抢回孩子的意思,还说她的孩子能和傅承光姓没有什么不好的,可这却和艾利莎的初衷背道而驰,所以她才这么急切地望着手机,希望对方能再给她一个机会。

    棠鲸像是看穿了一切,目光澄明,“把他送进牢里你不就能要回来了么?如果我猜得没错,让你接近他的那个人应该向你许诺了你和孩子的京市户口,但傅承光对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期待,对你的监控也非常严密,你没办法在怀孕的时候找到证据将他送进去。”

    棠鲸的话让艾利莎脸色发白,嘴唇也颤抖得不行。

    病房里只有两个躺在床上午睡的老人,还拉着门帘,棠鲸和艾利莎说话的声音不大,别人也不一定能听得见。

    艾利莎突然上前抓住棠鲸的手臂说,“你和傅承光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手里一定有他违法犯罪的证据,你能交给我吗?事情做成之后我绝对会带着孩子爽快离开,不会给你造成一点儿麻烦的!”

    “凡事皆有代价,你让我帮你,又该给我怎样的报酬呢?”

    棠鲸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艾利莎这番态度已经证实了她内心的猜测与怀疑,但她却依旧很有耐心,并没有急功近利。

    对于艾利莎,棠鲸的感情其实有些复杂。

    不管对方是被傅承光的人格魅力和身家财富所吸引,还是有人故意把她送到傅承光面前,艾利莎都是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

    但说白了,傅承光如果能坚守住底线,棠鲸对他也不会这么恨。

    她更喜欢用那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一个人慢慢丢失他已拥有的全部。

    可惜,傅承光是体会不到了。

    和艾利莎谈妥后,棠鲸起身准备离开。

    傅承光正好和他几个朋友带着律师过来了,看见棠鲸的时候他步伐顿了一下,眼里居然露出了些许惊喜,“棠棠,你怎么过来了?”

    棠鲸拿起包站起身,表情冷淡平静,“我作为薄京易先生的代理律师过来了解艾小姐的伤情,这种情况我方愿意赔偿医疗费与合理范围内的精神损失费,请问贵方一定要坚持上诉吗?”

    傅承光没想到薄京易居然找了棠鲸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棠棠,你和薄京易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傅承光按捺不住自己,声音有些大,他的律师在旁开口,“你好棠小姐,我是艾小姐的代理律师刘复,关于这起案子的事情我们还是出去聊吧,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

    棠鲸点头,离开病房的时候直接越过傅承光,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意思,就连眼神都没有多落几分。

    可傅承光一路追随着棠鲸的背影。

    顾森在旁边轻笑着说,“孩子都生出来了,对前妻还这么念念不忘啊?”

    傅承光皱眉,喃喃自语地说,“我只是好奇在我和她的婚姻存续期间,她和薄京易是不是就有关系了。”

    顾森眼睛一转,脸上露出了有些阴险的笑,“就算没有也可以闹一闹,不是吗?”

    傅承光没再说话,顾森却好像领会到了傅承光的意思,和旁边几人打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以前傅承光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主心骨,他本就受父母疼爱,平日里零花钱更是多得不行,他们这些被家里管得严的基本都靠傅承光才能有花天酒地到处玩儿的机会,至于花销自然也是傅承光来出,他们作陪就好。

    傅承光出轨也是这群人在他旁边不断念叨说棠鲸是个没有情趣的人,既然他和棠鲸的夫妻生活这么无趣,不如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儿乐子,反正他们这群朋友都会帮忙保密的。

    可棠鲸的敏锐性远比这群人想象得要恐怖得多。

    在知道傅承光出轨之后她按兵不动,默不作声向法院申请了财产冻结才去抓奸,凭借着两人的婚前协议得到了傅承光所有在明面上拥有的财产。

    虽然傅承光在朋友那里也有些钱,棠鲸也没有插手公司的事,但这离婚等于扒了傅承光一层皮,艾利莎还怀孕了,他就更没有多余的闲钱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玩儿并且为他们付款了。

    这也是为什么傅承光这些朋友得知棠鲸和傅承光离婚后把他的财产全都“抢”走之后都对棠鲸那么厌恶的原因。

    棠鲸知道傅承光和他那群朋友的德行,她与他们从来只有表面上的点头之交,从未深入了解过,她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他们更是觉得棠鲸没有意思。

    现在棠鲸和某个单身男人可能有牵扯,就算他们只是雇主关系而已,这群人也能把故事编出一朵花,不管怎样好歹得让棠鲸把傅承光那些财产吐一些出来才算痛快。

    顾森酝酿着阴谋,还有种一定要帮兄弟出一口气的虚假义气。

    他离开艾利莎病房与朋友们认真合谋着,这群人臭味相投,商讨完计划后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冷笑。

    棠鲸和刘复来到了医院附近的小花园,刘复知道棠鲸在行业内的名声,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从刑事转向了民事,所以开口时非常客气。

    “棠小姐,我已经和傅先生了解到情况,艾小姐被茶馆的摆品砸到了脑袋,医院这边给出的检查结果是脑震荡,我其实也建议傅先生和解,只是傅先生非常生气,他还是想坚持上诉。”

    对方要上诉的事儿棠鲸已经从薄京易那里知道了,所以听刘复说起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只不过这种事情如果要坚持上诉,法院那边会不会立案都是问题,所以棠鲸笑着问刘复,“不知道刘律师能不能劝劝傅先生与艾小姐与我方和解呢?条件方面都好谈,只不过这件事还有别的疑点,比如摆品为何会突然掉到艾小姐头上,傅先生和艾小姐在茶馆包厢里的那三小时里究竟在做什么,如果是傅先生与艾小姐在进行亲密行为的时候撞到柜子导致摆品砸到艾小姐,这责任又该谁来负呢?”

    棠鲸越说刘复脑门上的汗就越多。

    他只知道艾利莎在薄京易的茶馆里被东西砸了还住院了,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人家茶馆里都做了什么。

    见刘复这一头雾水的模样,棠鲸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刘复,“这是我律所的地址,如果到时候有起诉书了麻烦送到我这里来,还有就是,薄先生这边正在对已经砸碎的展品进行估价,如果证明摆品不是莫名其妙掉下去的,我们这边可能会要求傅先生和艾小姐对已经损坏的摆品进行赔偿。”

    “……好。”

    刘复接下名片后棠鲸就离开了,她刚来到医院的停车场准备上车,却突然被叫住。

    “棠鲸!”

    熟悉的声音让棠鲸没忍住皱了下眉,随后转身看向匆匆朝她跑来的傅承光。

    他手上拿着的赫然是棠鲸送给艾利莎的那把长命锁。

    棠鲸神色很坦然,用眼神询问傅承光有什么事。

    傅承光紧紧抿着唇,不知是愧疚还是其他,他问棠鲸为什么要送给艾利莎这个东西。

    棠鲸打开车门把包放到车座上,从工具箱里拿了个扳手出来转身看着傅承光,“这是我送给她孩子的礼物,你大可不必多想。”

    “是吗?”傅承光去年就已经因为棠鲸的态度伤心痛苦了许久,现在见棠鲸这种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他勾唇苦笑一声问,“你是真的想开了,放下了,还是因为已经有了新欢,帮你走出来了?”

    棠鲸有点儿无法理解傅承光的脑回路。

    她摆了摆手里的扳手,表情显然不耐烦,“傅承光,你是觉得我还要因为你出轨的事情伤神痛苦个一年半载才算舒服,是吗?不对,一年半载怎么够,你恨不得看我永远陷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难过,你才觉得出轨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没说错吧?”

    很多时候人的隐秘思想不一定能从嘴里说出来,但是他们的表现分明就已经解释了一切。

    傅承光是个伪君子,他抛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母亲反而过来找前妻问她是不是有了新欢所以走出来,分明就是见不得棠鲸好,非得棠鲸为他守一辈子活寡他才觉得棠鲸这么多年是真的爱他。

    简直不要太会恶心人。

    傅承光知道他说不过棠鲸,所以一直以来只会宣泄情绪,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棠鲸他的需要。

    他和棠鲸的婚姻中大多数都是听棠鲸的话,毕竟棠鲸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他因为从小到大被父母溺爱长大,父母离开之后他就只知道依赖妻子了。

    可妻子毕竟不是父母,会无条件的宠着他惯着他,他在这场婚姻之中总是觉得自己落于下风,所以在朋友建议出轨的时候,他对只知道对他服软的艾利莎动了心思。

    离婚虽然是棠鲸坚持的,但傅承光的态度其实也没有多抗拒。

    可是在离婚之后他才明白棠鲸究竟有多好,而他已经是一个犯了错的人,棠鲸再也不会容下他了。

    现在傅承光的确对薄京易非常在意,更觉得棠鲸接下了薄京易的委托是在故意和他作对。

    “你是因为喜欢薄京易才成为他的代理律师吗?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接民事案件的,这次是因为我一定要坚持上诉,所以他故意找到你的是吗?”

    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其实也没有错。

    不过傅承光只猜对了一半。

    他实在是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一天到晚只知道谁顺着他,谁让他高兴了,明明四十岁的人却天真的像个小孩一样,让棠鲸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以前棠鲸害怕把话说重了会伤到傅承光那颗玻璃心,但她现在却是彻底不在乎了。

    从车子里拿出扳手也无非是要防着傅承光,她现在对傅承光,可是一点儿信任都没有。

    “我当初接下袁岫的案子之后就想过要放一段时间的假,薄京易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好有时间而已,不过傅承光,有一点我觉得你特别可笑,你觉得自己婚内出轨没什么,我和别的男人走近了一点儿就像是要了你的命,你都让艾利莎帮你生孩子了,你的夙愿已了,不该特别开心才是吗?现在来我面前装得一副苦大情深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是觉得我会愧疚?”

    在婚内的时候棠鲸从来不会对傅承光说这样的话。

    她对他总是温柔的,耐心的,可是他却总觉得棠鲸在瞧不起他。

    现在两人离婚了,傅承光在婚内的那些猜忌好像全都变成了现实。

    傅承光眼眶发红酸胀,像是被棠鲸辜负了一样,“你当然不会愧疚,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当年本来就是我像狗一样跟在你身后,希望你能嫁给我的,你觉得我最合适所以才选了我,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出轨又怎么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包容我呢!她给我生了孩子,我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就行了,孩子依然是我们的,这一切不是都很好吗?!为什么你要破坏这一切?”

    棠鲸深吸一口气,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行,这会儿她算是彻底知道傅承光脑回路究竟是怎样的了。

    “傅承光,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让我更加失望的话,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感情,所以才容不下第三者!爱情里只有双方,任谁横插一脚我都会主动退出,这是我给自己的体面和尊严,如果你不认可的话我会很幸运我们离婚了,因为我们的三观绝对无法走到最后。”

    棠鲸不想再和傅承光浪费口舌,他或许无法生育的事情她也不会现在就说出来。

    坐回车上后棠鲸把扳手放到一边,车子一滑就离开了停车场,只剩傅承光一个人站在原地痛苦流泪。

    他后悔了又怎样呢?覆水难收,那个孩子虽然是他期待的,可他喜欢的人却永远离开了他。

    回家的路上棠鲸给薄京易打了个电话。

    她和薄京易说了艾利莎目前的伤势以及对方律师是谁,还问薄京易到底有没有证据。

    “有啊,不过想拿到有点儿困难,我在努力了。”

    对于薄京易的打哑谜行为棠鲸感到不满,但既然对方正在努力她也不好说什么,刚和薄京易说准备挂电话,薄京易却突然叫住她说,“棠律,你有没有觉得你前夫玩儿这么一遭,是在故意针对我啊?”

    薄京易说话慢悠悠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明晃晃的狡诈感觉,棠鲸其实也猜出来了,但是这种比较私人的事情她不好问。

    既然薄京易主动提及,她瞬间就有了要翻旧账的意思,“那我还想问问薄老板是做了什么,能让我那愚蠢但貌美的前夫盯上你啊?”

    傅承光样貌不错在京市是出了名的。

    薄京易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谁都说他长得比傅承光要好,这口飞醋他是吃定了的。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肯定不会信我的吧?不过年初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位朋友父亲的大寿,那天我抽了和你同牌子的薄荷烟,还在胸口别了一枚鲸鱼胸针,那时候我还以为我将来一定会是你的人了,谁能想到变故发生得这么猝不及防……”

    棠鲸冷笑两声,说了句“那你活该”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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