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昀颔首,没有不悦,含笑颇有打量之意:“是本王忘了你府中多了位美妾,今日一瞧,果然是胜过不少名门闺秀。怪不得太后看到夫人便想到了为你娶妻,可是来行的回门之礼?”

    在说瞧字时,他脚步向外一步,错开李司舟的遮掩,露出了应梨的容貌。

    女子目光镇静,虽是大胆直视他,可却不带任何讨好谄媚,毫不掩饰的坦率确实与大多高门嫡女的娇滴滴不同。

    春日宴上他并无留意她的模样,只是震惊于太后竟落了后院强塞人这步棋子。现在一看,倒是觉得她另有一番韵味。

    李司舟留意到二皇子落在应梨身上的目光,他眸中有暗光一闪而过:“太后娘娘慈悲心肠,特允司舟不必行此规矩,只是朝中大事一日不可落下,耽误了些许时辰,恰好遇到了夫人刚从太后娘娘那处回来,便打算一道回府。”

    听到夫人一词,应梨才堪堪抽离了落在魏昀面上的视线,但是依旧时不时瞟上一眼,从魏昀的眉眼鼻梁,到喉结衣领,由上至下都顺溜了好几遍。

    李司舟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的目光,在别人身上的流连忘返,硬是按捺住转身把她头按住的冲动。

    魏昀爽朗一笑,硬生生冲散了浓眉与高眉骨的狠戾之气,“早知丞相大人竟是强撑着身子也要等美妾一道回府的性子,本王也学着太后早一步给丞相送美人入宅,好让你体会着家有妻妾的美妙之味。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打扰二位了。”

    可魏昀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滑,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无视察觉出李司舟的不悦,硬是拖着他多聊了两句,直到他话里不咸不淡,目光却逐渐冷淡下来的神情,才不再打趣李司舟,说自己有事先离开,让丞相早些回府休息。

    在往宫外的路走了一段时,李司舟声音冷不丁响起:“好看?”

    嗯?

    她抬眸,呆看着他在前面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又见李司舟噙着笑,望向她温和道:“可喜欢?”,暗藏嗜血的锋针剑雨之感,让应梨无端生出危机。

    看到李司舟的样子,应梨莫名周围的空气都僵持,后颈也被人似捏小猫似得捏住,动弹不得,泛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李司舟看着应梨不解的面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不再看向她:“二皇子身边已有一位侧妃,他若是有心再娶,也只能纳为妾。你曾为太后义女,可并非出身贵族,若是入了门得了他的喜爱,也最多抬为贵妾。”

    他好似提点般打量着应梨,话里话外却都是奉劝应梨既已嫁给自己,便要安分守己。

    纳不纳妾与她何干?

    应梨后知后觉李司舟的暗讽跟吃了十斤炸药一样,还是埋在土里的那种,面上不显,炸了就给你闷头埋上一脸灰。

    ……可昨天吃饭的时候见着不是还好好的。

    见李司舟只是扔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面一句,应梨又埋头想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原来刚才见到的男子是二皇子魏昀,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熟悉感。

    不是面容……似乎是味道。

    应梨仰头望天,可是一时竟她想不通是什么东西,还能在这个世界与时空局共通。

    两人从相府来皇宫是分了两批马车,此时回去也有两匹马在宫外等着。

    可应梨还在埋头思索,压根没反应要分开走,跟在李司舟的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他前一步她动一步。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到了马车前,李司舟一顿,余光一瞥,见她还在后面跟着也没说。

    他先上了车,暗卫正要放下帘子,动作一滞。见丞相大人后面那位郡主,头也不抬,感觉他正要把帘子搭下来,竟直接自己把链子往上一捞,就这么上去了。

    她有些时候神经真的是迟钝的可以,直到应梨一屁股坐到厚重的绒毯上时,手一摸才觉不对。

    这坐得比之前来的那辆马车舒服多了。

    应梨这才反应过来,抬眸见对面的李司舟已坐定阖眼,气息沉静,好像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要不我再下去坐回我那亮马车。”,才稍稍起身,便听见李司舟说:“启程速回。”

    才刚站起来,应梨又被颠簸一屁股坐下。

    在原先的马车那等着应梨的秋月掐着手指,怕自己笑出声来。

    小姐和大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这么闹着大人,大人竟然也不生气。

    然而车厢里的事却远不如秋月所想的那般美好。

    应梨凭着直觉两人之间氛围不对,但她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苦思冥想,把重点放在了那句“好看”和“喜欢”上,莫非李司舟误以为自己看上了魏昀的脸?

    唔,实话说魏昀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

    她视线又飘向了李司舟的脸上,要是真说喜欢的话,她还是更喜欢这玻璃人的脆弱感。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李司舟睁眼,看到了与自己对坐的应梨一脸诚恳。

    “你比他好看。”

    ……

    李司舟决定还是闭眼不看她比较好。

    半天苦思得不到结论,李司舟也没给她回应,应梨只觉无聊,于是轻撩起竹帘,看外面车水马龙,人影穿梭。街边卖柿子饼的、米面的,热闹地吆喝着,着布衣的民妇与男子或是提着篮子在与店家讨价还价,或者蹲下挑挑拣拣。

    看起来都是活生生的人。

    早把头侧过一边的应梨,没留意到他睫羽微颤和绷紧的下颌。

    她视线一扫,聚焦于一个老伯,他手法娴熟,一边用蔗糖和麦芽糖混合放入锅里用文火熬着,随后用勺子舀着熬好的糖汁在石板上迅速来回浇铸,画出栩栩如生的造型。

    他乐呵呵地地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递给站在旁边眼巴巴望着的小孩,然后接过文钱揣进兜里,又开始做下一个模型。

    应纯如蓦然地有了下车的冲动:“等一下!”

    然后还不待马车停稳,应梨撩开帘子,一个箭步就冲下去,马车感受着凉风触摸过脸颊的爽快,耳侧的碎发吹拂。

    马夫也没想她竟能一声后就立刻下来,随即刹马停下,冷汗直冒。

    李司舟豁然睁开眼,指尖微动,见她平安落地后才把,落她背影的目光深沉。

    应梨摸摸口袋,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把那甸银子掏了出来。接着就对那慈眉善目的爷爷开口说:“伯伯好,能给我两个糖人吗?”

    老伯点了点头,先掏出一根木棍,右手持糖浆翻来倒去,画出了一根新的糖人。

    应梨看着他手下动作,突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冒昧了这位伯伯,下一根能让我也试试吗?”

    老伯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姑娘,您别看着容易,实际这可要功夫了。这厚了不好看,薄了易断裂。火候也是,大了容易焦黑,小了没法融化,都是我摸了好多年才练出来的手艺活呢!”

    应梨把这银子往前推了推,声音柔和道:“我若是自己做失败了,也会给钱的。”

    听到这话,老伯这才迟疑地把糖浆罐子给了她。

    学着他捣鼓的样子,将蔗糖熬成了鲜亮的琥珀色红棕,带着轻微的焦灼与甜蜜,浇落下的细腻圈圈绕绕,组合成了一个又一个图案。

    应梨带着这两串上了马车,想了想,还是把老伯做的那串递给了李司舟。

    他却不接,目光落到另外一串上。

    应梨难得面色有些尴尬,又把老伯的那串递得离他近了一些:“我只是随意试试,看着没有很成功。”

    她本就不擅长厨艺,看着那老伯做的好像很轻而易举,便想自己也试一试。只是这小狐狸画得四不像,看着怪异极了,果然自己还是画狗比较熟练。

    李司舟还是不接,垂眸前一刻还把视线落在了她做的那根上。

    ……行。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脾气这么大,但是听自己下属说过了,要是身边的人突然转了性子,那肯定是自己做得不对。还记得下属说:“毕竟他们搞工程的都是属孤寡终极序列号,嘴上认错,手拿礼物,学着这一套有双倍奇效。”

    应梨虽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学着下属这么哄人肯定是没错的。

    纠结半响,看他喜欢这个,还是把自己做的这根递给了李司舟。

    李司舟矜持了一会,动作缓慢又优雅地接过了这根狐狸狗糖。

    她想起了崔理给她的介绍,照搬过来:“小孩都爱吃这个。”

    愣了愣,觉得不太对:“我没说你像小孩脾气。”

    ……好像更不对了。

    大概是这连着几句话,一直到府上,应梨也没见李司舟吃过一口,似乎只是勉强接过便一直拿在手上罢了。

    应梨的粗神经好在她完全不会深思人情世故,她的认知度在李司舟接过她做的糖人后就戛然而止。

    在她先行离开马车后,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察觉马车周围已经没有人了,这才谨慎地将其凑近唇边,轻轻的咔嚓一声清脆,口腔中都是弥漫的甜的味道。

    小时候的味道吗?

    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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