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花了这么多力气,却忽然被蚂蚱反咬一口,用不上了确实是有些可惜。

    刘婉和摆摆手,凤尾长甲抚额,难得有些倦色:“还真是乏了,先回宫歇歇罢。”

    秦姑姑小心翼翼地扶起太后娘娘,在其身后走时抬头望上看了一眼,分明日上三竿的时辰,却云雾沉沉的。也不知道这紫禁城,是不是真的要翻天了。

    来时风云将起,去时云淡风轻。

    应梨摆脱了这文邹邹的你来我往,条条框框,感觉浑身上下又有力气了,不仅意识清醒,连熬上三天三夜看数据都没问题,正要感叹终于能离开这座勾心斗角的磅礴宫城……

    她侧目一瞥,想了什么,脚步一顿。

    应梨看向不远处,张公公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依旧是眯着眼半佝着身的体态,若是刚开头,她定然慢吞吞地走着。可这回,她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向他走过去。

    应梨一回生二回熟,有些歉意道:“抱歉公公,我忽然想起来镯子落在了太后娘娘那,就先不麻烦公公你在此处等我。等我自己找回来了,再让太后娘娘另外差人把我送出去便好。”

    张公公噢了一声,笑眯眯的,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声音又尖又细:“需要奴才帮夫人一同找找吗?”

    应梨拒绝:“不用了,公公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公公半辈子也没被人这么噎过,就这么僵在了原地,看应梨转身往永慈宫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刻,李司舟刚下朝,殿外与几名议郎商谈朝廷之事。

    当今太后垂帘听政已惹众臣不满,刘氏即使再如何手握兵权,也得在规矩上服众,如今帝王还小确实不能做朝廷决断,于是取了个折中的方式。

    所有的折子都送往内阁,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一统处理,末了还会给折子的决断投票,当多数比过少数时,择按多数大臣的判断做处理。唯有抉择不了时,才让太后出面,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后的意思必然就是刘氏的意思。

    只是这局面能安稳一时,却绝对稳不到那孩子长大。无他,魏昀和魏安培都是有野心之人。历代皇位九子夺嫡,而眼下只有三人,又怎能忍住不分一杯羹。终有一日,各派终究还是会亮出爪牙。

    李司舟做敷衍一事时也极为认真,嘴角还噙着笑,压根看不出眸中漫不经心的无趣,他的视线错过议郎落在其身后的杨柳,微风吹过,细嫩柳枝将阳光切割成斑斓的光影。

    就在陈词滥调之际,他的视线在一瞬间不经意间扫过,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李司舟敛眸,手握成拳咳了咳,原本就白得跟纸人一样的脸颊处咳成嫣红,他本身长相就极为俊秀,平时里向来清冷让人高不可攀,可在这殷红之下竟多了几分诱人之色,更似要碎了一般。

    如此美色让两位议郎不敢直视,刚把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便觉得不妥,眼神左瞟右瞟,说话结巴:“丞相大人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见多了这些,李司舟压下反感的情绪,勉强勾起嘴角,云淡风轻的模样:“无碍,遇风便容易如此。”

    议郎立刻作揖,惶恐愧疚:“丞相快回吧,都怪咱们拉住您聊多了。要是让大人抱恙,小人该如何是好。”

    李司舟摇摇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颔首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远离了议事殿,李司舟站定,身后杨柳因风微动。

    “何事?”,李司舟淡淡开口,一道黑影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抱拳一礼:“大人,属下觉得有异,特此来报。”

    他垂眸一看,是他派去盯着应梨的暗卫。

    记得今早她就离府去了皇宫行回门之礼,如今应当还在宫内,可是太后那边有为难她?

    “应小姐离开永慈宫后,假借理由脱离了太后身边的公公,自己一人掩盖行踪去了藏书阁。”,暗卫速速报来自己所见。

    李司舟背过手去,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座金边琉璃瓦的宫殿,庄严矗立在一众红墙绿瓦宫墙之中。

    他知她会有所行动,只是每次的地点与所做之事都在自己预料之外,就如此次也是如此。自己,很久没有了脱离掌控的感觉。

    藏书阁么,倒是有趣。

    里面存有前朝皇室遗存的字画古籍,历代皇家的藏书印,往来属国、朝廷征书与私人进献,当然还有大魏编、抄、刻的书。藏物确实珍贵,但是并不值得特意做贼进去盗取。

    除非里面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

    应梨快步走到青石台阶之上,见殿外清净得连丫鬟与太监都没看见,不由松了口气。

    她本就对路不太熟悉,还好紫禁城内的修建格局非常规整,以中轴为线,以核为心,她去永慈宫的路上远远就瞧见这座建造特殊的宫殿,便想离开前多看一眼。

    崔理说过,大魏有三处值得留意的地方,三者皆与皇室有关。一是万宝寺法界通灵明道乘塔,二则是皇宫内金边琉璃瓦做的藏书阁,三是皇室围猎场的祭祀台。

    前两日还想过要如何进入万宝寺塔,紧接着就忙回门一事,若非自己留意到了这座琉璃宫殿,还不能想起这件事。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入殿就把门合上。

    踏入阁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明亮的大厅,四周布满了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典籍和厚重的书卷。数十紫檀书架之余,还有几张红木桌椅,一切都显得精致而典雅。

    应梨双手抱胸沉思,如果她是建模人,会把数据接收器放在什么地方。

    她的视线由低至高,环视了一圈,决定用最古老的办法开始探查——一本一本书开始扒拉。

    说干就干,应梨直接拨开本本书,摸到后面贴近墙面的书架,涂层光滑,严丝合缝,不像藏了什么。一层层一本本,连角落也不放过。

    指尖划过木架,只觉又一本书卷站立不稳,像是压着了什么东西。此刻,她眼睛顿时都亮了,莫非还真让自己走运找到了接收器!

    她花心思办事的时候,便分不出别的精力观察环境,直到脚步声已至身后,她才汗毛立转身站起,背倚靠在书架上,谨慎盯着过来的人。

    李铭绅早就看她在那蹲着,手往书架里掏着什么。

    他向前一步,看她手中攥紧一物,也不说话,反而扶着她的肩膀一转,让她背对自己。

    身后男子气息的接近让她绷紧神经,雪松香环绕鼻息,应梨摸不清楚他的目的,克制炸毛的情绪,压低了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他随意伸手探取书架上比她身高还要高一头的古籍,这样一来更像从背后抱住她:“嘘……”,然后拿下一本古籍。

    这时门口又来了几道杂乱的脚步,是几个小太监用膳结束,回来继续收拾藏书阁。

    几人一来就见到穿着一身金钩勾勒黑袍的丞相大人,眉眼温柔地取下一本书给揽住的女子,两人之间气息暧昧萦绕,外人难以插足。

    见了李司舟,他们一惊,纷纷行礼。

    像是被人打扰了兴致,李司舟收回了手,敛了笑意,恢复如平日的冷淡:“免礼。”。

    原来是有人来了。

    正当应梨以为这是结束的时候,李司舟牵上了她的手,应梨面色一变。

    两人在小太监们的眼里像是刚成婚还恋恋不舍分开的眷侣,李司舟伸出刚才取下的书:“内人想借阅此书,本相便带她来了。”

    小太监知道丞相大人刚成婚,却不知两人竟是如此恩爱,竟能让丞相为她取书借阅。他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随即抄录下名字,便交还给了李司舟。

    只是他瞥了一眼应梨的脸色,暗道这妾室恃宠而骄,仗着丞相大人对她的喜爱,竟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不耐与抗拒。

    从始自终,两人的手从未松开过。

    自牵上手之后,应梨就不会以为李司舟只是单纯来帮自己解围了,因为她手里从书架里掏出来的东西被顺到他的手里去了。

    她明白藏书阁有人回来后,很难继续再探。只好跟随李司舟一起出了藏书阁,到了阁外,她拉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应梨抬眸看他:“东西还我。”

    李司舟摊开掌心,垂眸一看,这回的笑意却是真切:”我竟不知你入藏书阁,不为古籍图卷、也不为历代书印,只是为了这银子。“

    应梨狐疑看向他的手心:……

    这是人干的事?

    在图书馆里藏银子。

    她冷着脸:”书中自有黄金屋,丞相大人衣食富足,自然是不懂得这种乐趣。“

    应梨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转回来,把这银子掏了回来收进袖里。

    万一劈开之后就是接收器呢!

    李司舟唇角勾起,跟在她的身后,看应梨在前面快步走,他悠哉迈着腿就能跟上:“见过太后了,聊得如何?”

    应梨拉长脸:“很好。”

    看来不如何,李司舟暗想。

    当拐角转弯碰上一个人时,两人脚步皆是一顿。

    应梨不知是谁,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也是一怔。

    好看。

    但相较于李司舟自带欲色的天仙之姿,面前这个男子更显狠戾,不加掩饰的傲气是已身居高位的证明。

    留意到应梨毫不遮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李司舟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第一天她看自己的眼神。

    跟现在,一摸一样。

    他不着痕迹地蹙眉,莫名不喜。

    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李司舟向前一步,恰好挡住了应梨的视线,淡淡开口问好:“见过二皇子。”

    魏昀哼笑,对李司舟身后之人略有打量的意味:“你我之间,不必行这种规矩。这位是……?”

    李司舟敛眸,侧目一眼,见她居然还盯着魏昀,倒是头一回有被气笑了的感觉:“内人,她不识宫里规矩,还望二皇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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