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里是整个长安城最富庶的商户,他柳让尘则是大公子,本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会子承父业,可是他偏偏喜好弹琴,诗歌书画都有所了解,尤其是音乐。他曾面对着家人的不解和质疑说到“: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而我,川盈,是这太平盛世的一个不太受宠的公主,平日里倒也乐得清闲。我对他的好奇大概是来源于我们的名字,母亲曾经对我说过我名字的来由,山不让尘,川不辞盈。于是我总是期待着,何时能够和柳让尘见上一面,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在之前比大唐更为封建的时代,女子莫说是和朋友闲逛,连平日里出一趟门都如同登山一般难。我有些庆幸自己生在盛唐,也有些不甘,为何自己生来是这其他女子羡慕的公主,却也禁锢了我的足迹,不能像我羡慕的女侠一样行走江湖。我很小的时候跟娘说过,我要自由,要坦荡,要肆意妄为的行走江湖,做闲云野鹤,要志得意满。可是母亲说,你是这长安城的公主,不能和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样。我感叹自己的命运,也深知在平静的局面下隐藏的暗流涌动。“那或许是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知己了,“我这样想。回过神来,是我的贴身丫鬟阿俞在叫我去参加今天晚上的宫宴。可是那种宫宴一向很乏味,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听一堆大臣探讨最近的新事,我父皇一个人独坐高台上看着这满屋的宾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知道了,这就去。”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的半杯梅子酒发呆,这种男人们互相攀谈,女人也很难插进去话,我更没有兴趣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嘈杂的酒席中,突闻一曲春庭雪,如鸣佩环。我握的不稳的酒杯差点就粉身碎骨了。在皇宫中,竟然也有人和我一样喜爱春庭雪,明明是一首我儿时听过的乐曲,可是记忆尤为深刻。长大后,几乎再也没有听到有任何琴师弹奏过。琴声慢慢的掩盖了四座的觥筹交错声响,我正在好奇这人是谁时,父皇率先开口,“让尘,今日你怎么有雅兴来拉琴了?哈哈”我内心一惊,让尘,是柳让尘吗?还是我多虑了,他是隐居山林的高人,又怎会出现在这样吵闹的地方。他此时才缓慢的睁开眼睛,放下琴,却依旧没有明显的表情,“在下平日里在外随父务工,多有怠慢。还请各位原谅。”他是长安城内,除了皇帝和太子外富可敌国的公子,没人敢怪罪,就是连我父亲也是敬他三分。父亲笑了笑,请他再奏一首。我内心的好奇又多了几分,明明不愿为商,却对外声称自己跟随父亲学商。真是奇怪的人。我仔细的观察着他,他的右眼被黑发遮住,颇有些世外高人的仙气,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到底是从容镇定还是在掩饰真正的自己,或许是二者都有吧。他一双眼睛生的清澈,在弹琴时他总闭着眼,似乎把我们所有人都排除在外,沉浸在乐曲中。

    他手指修长,在琴弦上轻拉慢拢,没有生气的琴弦也在他指尖多了几分活力,跃动的音符飘飘然的从二胡上流出,随着他左手的把弦,音调起伏抬落,如听仙乐耳暂明。可他拉琴时很少睁眼,我看不清他的心绪。直到宴会散席了,那熟悉的琴音还是萦绕在我耳边,我好像回到了儿时在江南度过的时光,两根琴弦带我在小雨中撑船前行。我又一次想要认识柳让尘。我想他身上的气味大概类似干净凛冽的雪松。雪夜里,我站定在寂寂无声的森林边缘,身前是万家灯火,流溢着欢快氛围的公路,身后是一轮白色的月亮,给我不歆羡热闹的宁静。

    我匆忙的向他的方向走去,生怕再晚一步就见不到他。差点踩到了长长的裙摆。我叫住他,“柳让尘。”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在左侧的门槛旁停下,任由其他人从他身边过去。我提起费事的裙摆,“我叫川盈,才听了你拉琴……”他抬眼望着我,眼底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能不能请你给我那首春庭雪的琴谱,我也想学琴。”他点头,遣走了身边的随从,“如果公主愿意,可以在明日午时来苍亭烛,在下可以教授一二。”我接过他递来的地图,那是一张微微发凉的绢纸,上面画着他家铺子完整的出入口。我微笑着道谢,“那明日再见,柳公子。”和他对话时才看清他面容,他长着一双瑞凤眼,鼻梁高高的正好在他额前的刘海左端位置,不笑的时候是标准的清冷琴师,符合我对他所有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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