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让尘,川不辞盈2

    我早早的起床梳妆打扮,因为不经常出门,而这次的赴约又特殊,我推脱了所有侍女的陪同,只一人前去苍亭烛。面对着地图,我好像真正的体会到了平时听侍女们窃窃私语说的“长安首富”是什么概念,他家的铺子从城南延伸到城北。我不擅长找路,大概是因为平时活动范围只限于几个宫殿的房屋里,即使是对着柳让尘给的地图,也在一个有一个拐角处失去了方向。我正发愁着,如果午时还没有到,会不会让他等着急,毕竟是我们的第一次约定见面。

    我对着地图上精致的图画,寻找着苍亭烛的铺面。顺着兆赫街向北看,街头开的是一家酒楼,只不过才刚刚午时,还没有太多客人光顾。临近的是杨家的胭脂铺,是专门卖江南那边的胭脂,不远万里的运来长安,几乎每个女子都希望能在他家店里买上几盒,换作往日我一定会走不动路,但今天不一样。我有些着急了。

    “川盈小姐,跟我来吧。”我转身就看见柳让尘眉眼含笑,我点了点头,“叫我盈盈就好了,” 于是跟在那件缁色的长袍后面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店,在第三个拐角处,沿街而行,终于到了苍亭烛。原来苍亭烛并不是卖蜡烛的,而是一家琴行,可能是因为位置过于隐蔽,除了掌柜没有人在店里。看见柳让尘亲自带我来铺子里,掌柜显然是惊讶的。柳让尘示意他去里屋,于是诺大的屋子里也只剩下了我们二人。

    “嗯……你先坐下,”他替我搬来一把木椅,桌上摆着他那天演奏过的二胡,墙上还挂着一把有龙形花纹的二胡。我坐下之后,他告诉我右手要放在弓根处,演奏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弓杆,在弓杆的前端,拇指肚压住弓杆……我尝试着摆放手指,回头和他对视,他很认真的盯着我的手,“你看,弓毛与弦要形成"十"字形,不要拉成扇面形,”边说他轻轻的移动着弓弦,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我的手。只是我能够感知到他手掌的温度,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木质香,在城市里哪一家铺子里都没有闻到过。他站在我身后,我发梢滑过他衣服的丝绸,无声的,我好像背靠山水一样,莫名其妙的安心。

    他给我示范的拉着琴,我克制的让目光停留在琴弦上而不去看他,而脑海里已然勾勒出他骨节分明的手还有清瘦的面容。“这几个音阶,你试着拉一下。”我接过二胡,微微手抖的压着弓杆,还不太流畅的拉出一段旋律,刺耳的让我不得不停下,我有些难堪,不敢再看他,像做错事的小孩面对老师一样。他眉毛似乎皱了起来,“看来是还不太熟,我们再学一遍,先这样…”我没想到二胡和古琴原来相差这么多,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古琴,以为乐器都是大差不差的,可二胡竟然这样难,一不小心就拉的像乌鸦叫声一样噪杂难听。这样想着,我不由得捏紧了衣角,发簪偶然间掉落了也没在意。棕色的碎发杂乱的散着,挡在了我眼前,琴弦和发丝的光泽融为一体,像是刚睡醒的孩子眼中看见的世界,睫毛和刘海总是打架。一双白皙的大手缓缓的拢住我的碎发,我轻微的抖了一下,没想到正巧眼睛和他的手碰到了一起。我们几乎是同时躲闪。他的脸轻微发红,不做声的递给我两个发簪,一个是我今天本来戴的那个木簪,另一个是银制的发簪,上面还雕着两只栀子花,小巧的很。“你的木簪摔坏了,这个是我前阵子顺手买来的,就给你当赔礼了。”我有些受宠若惊,“没有,不…不怪你,这我不能收,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看他的样子,好像一定要我收下才肯继续拉琴,“就当是给阿盈的见面礼了。”我从他手中接过那只簪子,瞥见那玉瓣凉丛拥翠烟般的雕花,还没有去后院的园子,就已然闻到了栀子的香气。“那,多谢了。”记得后来他又拉了几首不那么有名的乐曲,只是我的注意力早已分散了。

    那天回家,路过小径深处的花园,我听着银发簪的流苏发出沙沙声,随着那栀子的气味氤氲到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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