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庐入了夏，白日烈阳炙烤，夜间却凉爽舒适。出宫前，秦嬷嬷特地让铃鸢泡了药浴，多少也能维持大半个月的样子。这几日入睡，铃鸢却总觉得骨头似有种小虫子要从里崩裂出来的错觉。
不过那种崩裂敢若有似无，且只在夜间出现，喝点儿凉水也能扛过去。便没将此事告知李珩，不愿在这紧要关头惹麻烦。
原本她是想每日都去外头晃一晃的，李珩轻描淡写解释：“每日去会显刻意，那人不会这般愚蠢。”
铃鸢脸一红，能问出这种问题，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是个蠢蛋？
隔了两日，婆子说金铺里定的簪子打好了，这几日都可以去看。铃鸢戴上帷帽，和婆子去金铺取簪子。
取完簪子，路过一个卖糖画的小摊。老爷爷手艺了得，拿着铜勺流利转动，不肖一刻，一只威风赫赫的狮子头便画好了。
铃鸢不由驻足，盯着木案上的图案发呆。老爷爷见女儿家没走，忙招揽道：“小姐可以选一个，小老儿的手艺在桐庐是出了名的，什么都能画出来。”
“真的？”铃鸢眼睛一亮，“那，可以画个护花铃么？”
老爷爷眯起眼睛笑起来：“自然自然。”
说罢便捞起铜勺画起来。
护花铃也称惊鸟铃，大多悬挂于殿堂寺庙屋檐下。清风穿过，护花铃叮当作响，沿途经过的鸟儿便不敢来啄食下头的娇嫩花草。
婆子奇道：“小姐怎想着做这个？”
铃鸢有些痴迷的凝视糖画，喃喃道：“可能是因为我名字里，有个铃字。”
曾经有个少年，为了让她吃到能让人开心的玩意儿，特地翘早课来桐庐买糖画。回来后，老将军将他关在府里狠狠打了二十军棍。
不等养好伤，翌日，少年便举着糖画生龙活虎出现在她面前。
“小铃铛，你瞧，这个糖画叫护花铃，里头有你的名字。可是小爷自己个儿想出来的生辰礼，喜欢吗？”
小铃鸢早就听说他翘课挨军棍的事，看到糖画，一下便懂了，眼泪珠子不要钱似地使劲往下砸。哭时一边不忘把糖画往嘴里放，一边还抽噎着心疼他：“师父太可怜了，鸢儿一定会把糖画吃干净，绝不会浪费一丁点儿！”
少年捂着肿胀的屁股，瞬时失笑：“小没良心的，以后谁娶你，肯定得被你气死。”
......
“小姐，你看小老儿做的如何？”
铃鸢接过糖画，撩开帷幔舔了口，眼里露出一丝怀念。余下的，她舍不得再吃。婆子要帮她拿，她摆摆手。
她将糖画插在妆奁的七巧孔里，小臂交叠，下巴搁在上头，望着琥珀色的糖画发呆。婆子进来问她今日去不去少爷那儿，她想了想，说不去。
反正每日都有人把外出的行踪告知李珩，她去也说不出什么。
而且，李珩好似不大喜欢她，回回都委婉推拒。今日，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去厚脸皮亲近李珩。
婆子点了灯便出去了，铃鸢弯着嘴角，目光亮盈盈地将糖画和回忆里的糖画重叠。
少年后来带来了很多次糖画，每支都做得精美灵动。可只有护花铃样式的糖画，维持了好一段时日的粗糙简单，后来再变得工整漂亮。
“笨蛋。”铃鸢喃喃自语，嘴角浅浅弯起。
真当她不知道护花铃是谁画的么？
灭了灯，躺回床上，铃鸢悄然入梦。梦里，她似乎又看见了骄傲恣意的少年郎君。他说将来要和爹爹一样，做大将军，要将突厥踏平，归位大夏国土。
他说，小铃铛你要凶狠些，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他说，等立了功，就向皇上讨圣旨，把小铃铛娶回家。这样能日日教她怎么打架，怎么玩闹。
他说，我段家一心护国，却被宵小陷害，此恨不共戴天。
他说，鸢儿，不要等我，好好活着。
......
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洇进枕头里。半梦半醒间，铃鸢不知自己为何哭成这样。她将自己蜷成一圈，打湿的睫羽缓缓撑开，模模糊糊看见床头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太子哥哥？
铃鸢迷糊想，他怎么大半夜到自己房里来。
很快，铃鸢便反应过来，这人影根本不是李珩！
“哥哥！”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那人影发现惊到她，蓦地出手想要捂住她的嘴，铃鸢躲闪不及，被他强势按住。
咻地一响，一支冷箭穿透围屏径直射来。那人松开铃鸢，就地一滚，闪身避开。见行事败露，那人踹开房门跃身飞出去，院子上空突然掉下一张巨网，将那人死死缠住。
“抓到了！”陈九脸上一喜，更为谨慎地示意其他人注意暗器等物。
网中的人见状不对，在原地顿了一下，身体忽然剧烈痉挛起来。李珩眉间一拧，眸色有些失望。
陈九上前探了下他的脉息，道：“殿下，他服毒了。”
说完，陈九揭开此人脸上的面具，倒吸一口凉气。任他跟着太子也算见多识广，但如此丑陋之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铃鸢大着胆子瞄了眼，心跟着一颤。这人脸上似乎被什么药水毒烂了脸，皮肤溃烂，牙床都露在外头。只剩一只眼睛，另一个眼眶空荡荡的，仔细看好似还有什么软软的虫子正在蠕动。
她掩住唇，怕自己吐出来。
李珩命人将尸首抬出去，明日带回京都。陈九大喜过望，道：“终于将这个‘白面书生’抓到了！”
李珩默了一默，面色却未见松快。
人抓到了，便要准备回宫事宜。铃鸢回去时，仍是和李珩坐同一马车，她现在学乖了，知道李珩不想同他亲近，没事便不和他搂搂抱抱。唯恐他嫌弃自己，把自己丢出东宫。
行至一半，马车蓦然停下。李珩挑开车帘，陈九驱马过来，拱手道：“前方拦了棵树，属下已命人去搬，殿下稍待。”
李珩颔首，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后退！”
与此同时，四周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颤抖声，似是地动山摇。无数巨石从两侧山坡上滚落下来，马儿受了惊，异常躁动，纷纷扬起前蹄。
铃鸢身形不稳，往前猛地一扑，眼看脸就要撞到茶几的尖角，一只手臂拦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
训练有素的太子亲卫立刻结成防御队形，谁知石头还没滚完，一队黑衣刺客从树林里钻出，二话不说挥刀相向。
众人分工明确，吸引住陈九等人的注意力，立刻派出精锐袭击马车上的人。几柄长剑共同刺入车厢，逼得李珩不得不护着铃鸢跳出马车。
铃鸢惊慌失措，死死要紧牙关跟在李珩身后。
“陈九。”李珩朝侧面叫人，陈九回身，点了点头，立刻冲过来护住铃鸢。而李珩则提剑杀了出去。
这些人来势汹汹，似早有预谋。各个下手又狠又毒，陈九身上很快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温热的血喷到铃鸢脸上，她吓得浑身发抖。
恍惚下，她看到有人绕到李珩背后，拿弓箭朝他后背射去。
李珩不可以有事！
铃鸢脑海里冒出这行字的同时，身体更快做出反应。她直直冲过去，快速拦在李珩身后。
料想里的疼痛迟迟未来，她倏尔睁眼，发现是李珩反手用剑挥开了箭羽。
李珩眼神复杂觑她一眼，随即屈起手指，打了口哨。一匹宝马闻声奔来，李珩揽起铃鸢，飞身上马。
铃鸢犹在震惊中，很快被颠簸的山路颤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后方随即想起奔驰的马蹄声，那些人紧咬不放。
两人闯进树林，铃鸢喘了口气，问李珩该怎么办。等了半晌，后方没有回应。她偏了偏头，一个脑袋蓦地耷拉在她肩头。
李珩沉沉闭着眼，呼吸虚浅。
“哥哥？”铃鸢努力伸颈去看，发现李珩莲青色外袍上全是晕开的暗赤色血迹。
她不懂驭马，没了李珩的操控，两人的身体在马身上摇摇欲坠。铃鸢费了点劲让自己和李珩安稳落地，接着她取下簪子，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戳。马儿耐不住疼痛，长嘶一声，撅起马蹄朝前方狂奔而去。
铃鸢蹲下身，伸出手指探了探李珩的鼻息：“哥哥？”
李珩的身体没有动静，她一下便慌了，眼泪簌簌流下来。双手无措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又去捂他汩汩流血的伤口，声音哽咽：“哥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低泣着，兀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心中一急，四下环顾一圈，看到个陡坡下的凹槽。随即拉起李珩的胳膊，使力往凹槽的方向拖。
好不容易拽到凹槽底下，她赶紧用周围的落叶将两人掩盖住。
刚一停手，马蹄声便清晰起来。铃鸢屏住呼吸，隔着树叶的缝隙小心望着外头。那队人马在周围转了圈，发现马匹逃窜的方向，立刻尽数追赶上去。
直到确认这些人没有折返，铃鸢才敢松了口气。她低下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李珩。
哥哥对她这么好，不能让哥哥死在这儿。
思及此，她一咬牙，爬出凹槽。捡了几根长木棍，再扯了自己的披帛和裙子，结成担架，拖着李珩往相反的方向走。
山路崎岖坎坷，铃鸢力气又小，几次担架险些脱手滑落。她忍住肩头的剧痛，胡乱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含着泪眼朝太阳下山的方向走。
墨绿的苔藓无比湿滑，一脚踩上去，一个不稳，她和李珩整个朝下跌落出去。铃鸢闭眼前想，要是这次活下来，她一定不会再向李珩撒谎，一定会如实告诉李珩，其实俩人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
不过那种崩裂敢若有似无，且只在夜间出现，喝点儿凉水也能扛过去。便没将此事告知李珩，不愿在这紧要关头惹麻烦。
原本她是想每日都去外头晃一晃的，李珩轻描淡写解释：“每日去会显刻意，那人不会这般愚蠢。”
铃鸢脸一红，能问出这种问题，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是个蠢蛋？
隔了两日，婆子说金铺里定的簪子打好了，这几日都可以去看。铃鸢戴上帷帽，和婆子去金铺取簪子。
取完簪子，路过一个卖糖画的小摊。老爷爷手艺了得，拿着铜勺流利转动，不肖一刻，一只威风赫赫的狮子头便画好了。
铃鸢不由驻足，盯着木案上的图案发呆。老爷爷见女儿家没走，忙招揽道：“小姐可以选一个，小老儿的手艺在桐庐是出了名的，什么都能画出来。”
“真的？”铃鸢眼睛一亮，“那，可以画个护花铃么？”
老爷爷眯起眼睛笑起来：“自然自然。”
说罢便捞起铜勺画起来。
护花铃也称惊鸟铃，大多悬挂于殿堂寺庙屋檐下。清风穿过，护花铃叮当作响，沿途经过的鸟儿便不敢来啄食下头的娇嫩花草。
婆子奇道：“小姐怎想着做这个？”
铃鸢有些痴迷的凝视糖画，喃喃道：“可能是因为我名字里，有个铃字。”
曾经有个少年，为了让她吃到能让人开心的玩意儿，特地翘早课来桐庐买糖画。回来后，老将军将他关在府里狠狠打了二十军棍。
不等养好伤，翌日，少年便举着糖画生龙活虎出现在她面前。
“小铃铛，你瞧，这个糖画叫护花铃，里头有你的名字。可是小爷自己个儿想出来的生辰礼，喜欢吗？”
小铃鸢早就听说他翘课挨军棍的事，看到糖画，一下便懂了，眼泪珠子不要钱似地使劲往下砸。哭时一边不忘把糖画往嘴里放，一边还抽噎着心疼他：“师父太可怜了，鸢儿一定会把糖画吃干净，绝不会浪费一丁点儿！”
少年捂着肿胀的屁股，瞬时失笑：“小没良心的，以后谁娶你，肯定得被你气死。”
......
“小姐，你看小老儿做的如何？”
铃鸢接过糖画，撩开帷幔舔了口，眼里露出一丝怀念。余下的，她舍不得再吃。婆子要帮她拿，她摆摆手。
她将糖画插在妆奁的七巧孔里，小臂交叠，下巴搁在上头，望着琥珀色的糖画发呆。婆子进来问她今日去不去少爷那儿，她想了想，说不去。
反正每日都有人把外出的行踪告知李珩，她去也说不出什么。
而且，李珩好似不大喜欢她，回回都委婉推拒。今日，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去厚脸皮亲近李珩。
婆子点了灯便出去了，铃鸢弯着嘴角，目光亮盈盈地将糖画和回忆里的糖画重叠。
少年后来带来了很多次糖画，每支都做得精美灵动。可只有护花铃样式的糖画，维持了好一段时日的粗糙简单，后来再变得工整漂亮。
“笨蛋。”铃鸢喃喃自语，嘴角浅浅弯起。
真当她不知道护花铃是谁画的么？
灭了灯，躺回床上，铃鸢悄然入梦。梦里，她似乎又看见了骄傲恣意的少年郎君。他说将来要和爹爹一样，做大将军，要将突厥踏平，归位大夏国土。
他说，小铃铛你要凶狠些，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他说，等立了功，就向皇上讨圣旨，把小铃铛娶回家。这样能日日教她怎么打架，怎么玩闹。
他说，我段家一心护国，却被宵小陷害，此恨不共戴天。
他说，鸢儿，不要等我，好好活着。
......
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洇进枕头里。半梦半醒间，铃鸢不知自己为何哭成这样。她将自己蜷成一圈，打湿的睫羽缓缓撑开，模模糊糊看见床头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太子哥哥？
铃鸢迷糊想，他怎么大半夜到自己房里来。
很快，铃鸢便反应过来，这人影根本不是李珩！
“哥哥！”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那人影发现惊到她，蓦地出手想要捂住她的嘴，铃鸢躲闪不及，被他强势按住。
咻地一响，一支冷箭穿透围屏径直射来。那人松开铃鸢，就地一滚，闪身避开。见行事败露，那人踹开房门跃身飞出去，院子上空突然掉下一张巨网，将那人死死缠住。
“抓到了！”陈九脸上一喜，更为谨慎地示意其他人注意暗器等物。
网中的人见状不对，在原地顿了一下，身体忽然剧烈痉挛起来。李珩眉间一拧，眸色有些失望。
陈九上前探了下他的脉息，道：“殿下，他服毒了。”
说完，陈九揭开此人脸上的面具，倒吸一口凉气。任他跟着太子也算见多识广，但如此丑陋之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铃鸢大着胆子瞄了眼，心跟着一颤。这人脸上似乎被什么药水毒烂了脸，皮肤溃烂，牙床都露在外头。只剩一只眼睛，另一个眼眶空荡荡的，仔细看好似还有什么软软的虫子正在蠕动。
她掩住唇，怕自己吐出来。
李珩命人将尸首抬出去，明日带回京都。陈九大喜过望，道：“终于将这个‘白面书生’抓到了！”
李珩默了一默，面色却未见松快。
人抓到了，便要准备回宫事宜。铃鸢回去时，仍是和李珩坐同一马车，她现在学乖了，知道李珩不想同他亲近，没事便不和他搂搂抱抱。唯恐他嫌弃自己，把自己丢出东宫。
行至一半，马车蓦然停下。李珩挑开车帘，陈九驱马过来，拱手道：“前方拦了棵树，属下已命人去搬，殿下稍待。”
李珩颔首，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后退！”
与此同时，四周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颤抖声，似是地动山摇。无数巨石从两侧山坡上滚落下来，马儿受了惊，异常躁动，纷纷扬起前蹄。
铃鸢身形不稳，往前猛地一扑，眼看脸就要撞到茶几的尖角，一只手臂拦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
训练有素的太子亲卫立刻结成防御队形，谁知石头还没滚完，一队黑衣刺客从树林里钻出，二话不说挥刀相向。
众人分工明确，吸引住陈九等人的注意力，立刻派出精锐袭击马车上的人。几柄长剑共同刺入车厢，逼得李珩不得不护着铃鸢跳出马车。
铃鸢惊慌失措，死死要紧牙关跟在李珩身后。
“陈九。”李珩朝侧面叫人，陈九回身，点了点头，立刻冲过来护住铃鸢。而李珩则提剑杀了出去。
这些人来势汹汹，似早有预谋。各个下手又狠又毒，陈九身上很快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温热的血喷到铃鸢脸上，她吓得浑身发抖。
恍惚下，她看到有人绕到李珩背后，拿弓箭朝他后背射去。
李珩不可以有事！
铃鸢脑海里冒出这行字的同时，身体更快做出反应。她直直冲过去，快速拦在李珩身后。
料想里的疼痛迟迟未来，她倏尔睁眼，发现是李珩反手用剑挥开了箭羽。
李珩眼神复杂觑她一眼，随即屈起手指，打了口哨。一匹宝马闻声奔来，李珩揽起铃鸢，飞身上马。
铃鸢犹在震惊中，很快被颠簸的山路颤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后方随即想起奔驰的马蹄声，那些人紧咬不放。
两人闯进树林，铃鸢喘了口气，问李珩该怎么办。等了半晌，后方没有回应。她偏了偏头，一个脑袋蓦地耷拉在她肩头。
李珩沉沉闭着眼，呼吸虚浅。
“哥哥？”铃鸢努力伸颈去看，发现李珩莲青色外袍上全是晕开的暗赤色血迹。
她不懂驭马，没了李珩的操控，两人的身体在马身上摇摇欲坠。铃鸢费了点劲让自己和李珩安稳落地，接着她取下簪子，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戳。马儿耐不住疼痛，长嘶一声，撅起马蹄朝前方狂奔而去。
铃鸢蹲下身，伸出手指探了探李珩的鼻息：“哥哥？”
李珩的身体没有动静，她一下便慌了，眼泪簌簌流下来。双手无措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又去捂他汩汩流血的伤口，声音哽咽：“哥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低泣着，兀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心中一急，四下环顾一圈，看到个陡坡下的凹槽。随即拉起李珩的胳膊，使力往凹槽的方向拖。
好不容易拽到凹槽底下，她赶紧用周围的落叶将两人掩盖住。
刚一停手，马蹄声便清晰起来。铃鸢屏住呼吸，隔着树叶的缝隙小心望着外头。那队人马在周围转了圈，发现马匹逃窜的方向，立刻尽数追赶上去。
直到确认这些人没有折返，铃鸢才敢松了口气。她低下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李珩。
哥哥对她这么好，不能让哥哥死在这儿。
思及此，她一咬牙，爬出凹槽。捡了几根长木棍，再扯了自己的披帛和裙子，结成担架，拖着李珩往相反的方向走。
山路崎岖坎坷，铃鸢力气又小，几次担架险些脱手滑落。她忍住肩头的剧痛，胡乱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含着泪眼朝太阳下山的方向走。
墨绿的苔藓无比湿滑，一脚踩上去，一个不稳，她和李珩整个朝下跌落出去。铃鸢闭眼前想，要是这次活下来，她一定不会再向李珩撒谎，一定会如实告诉李珩，其实俩人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