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和我一道。”陶颜霄拉了拉朱祁玄的手。
朱祁玄的手放开，“阿宵，你先走。”
“唔。”陶颜霄低低道。
她望着他，而他却望向四周。
周围三四人走过，仿佛在看向他们这里。
“我先走了。”她转身，语气轻如无痕，却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了心头处。
她向前小挪了几步，身后依旧无人安抚和挽留。
鼻头微酸。
心道，她很好哄的，若是大人唤她一声，她便可以不计较。
她一步一步数着步数，双手指尖搓着，抬头仰了仰天。
数到三，若朱祁玄再不表示，她就不再搭理他了。
她心里默数，往前迈了一小步。
一！
再走两步。
二！
“大人！”未数到三，陶颜霄终是忍不住，回头往后看。
身后无人，只有三两个路人。
她惶恐，视线在街市搜索。
“行之！”
无人回应。
远处，一个身形与她差不多的白衣女子映入眼帘，同戴着猫脸面具。
目光扫过，又回落。
陶颜霄倒吸了一口凉气，取下了猫脸面具。
提裙，匆匆小跑，“大人，我在这里。”陶颜霄招了招手。
朱祁玄和范行之未看见她，只朝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大人！”她高呼。
只一丈的距离。
几匹惊马从路上飞奔而至，隔断了去路。
街上人群惊吓，从街市庙口，涌来四处奔逃的人。
场面如一锅乱炖，混乱嘈杂，随着马匹的乱窜，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直冲向天际。
“阿宵，这边来。”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是颜斌。
“幸好没走。”颜斌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面上的醉酒依旧未褪，脸上带着慈爱的笑，精神比方才好了许多。
任盛扶着颜斌，只叹气。
瞄了一眼陶颜霄。那灯火的柔光打在她的脸上，仿若天外来仙。
也难怪，方才下了八仙楼，师父一直不愿意走，只在马车里等着，为的就是再看陶姑娘一眼。
姑娘生得貌美，他现在大抵是能理解师父了。
“颜相父？”陶颜霄有些迟疑，唤道。
眼前两人的神色并不是不怀好意。
目光再看向被人群隔散开得对面。
方才在眼前的女子和朱祁玄一行早就不见。
“阿宵，这里危险。”颜斌提醒。
街市上，有人摔倒，人群捱三推四，人踩着人，马踏着人。
马匹飞驰，那黑压压的人，如受惊的黑鸦散去了又聚拢。
惊叫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陶颜霄被颜斌和任盛拉到了路的一边。她向身侧周遭瞥去，搜索着朱祁玄的影子。
人群中那张带着猫脸面具的白衣女子额外亮眼，身旁护着狐狸面具的朱祁玄。
她张了张嘴，喉咙突然哑声，喊不出一个字来。
一匹黑马掠过，颜斌陡然一惊，挡在了陶颜霄的面前，黑马如滚石，将几人撞开，黑压压的人，被压倒了一片。
“阿宵，没事吧。”颜斌从乱锅似的人堆中踉跄爬起，望向陶颜霄。
“我没事。”陶颜霄看向颜斌，只见他额上已经擦出鲜血，血滴落至他的眉间，却浑然不知，“颜相父，您留血了。”陶颜霄担忧道。
“我没事的。”他“呵呵”笑，用手擦了擦额，眼眸上带着星光点点。
阿宵在关心他。
“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马！”任盛怨怨，看着人群哀嚎惊叫，势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身后，无名驾着黄色棕马而至，翻身落马一起而成，“干娘，儿子来晚了。”
任盛看着来人咧着嘴，头顶着三撮黑毛，便有了定论，“马是你家的？”
“不是。”无名道，不过是他放的就对了。
“我是来带干娘走的，任大人和颜大人保重。”
任盛瞥了一眼那三撮黑毛，这是朱祁玄的人？
路上马匹狂奔依旧未息，无名徒手控了一匹马而上，伸手对陶颜霄道，“干娘上马！”
“好大儿！”任盛对无名怨怨，连着对陶颜霄也多了几分厌恶。
亏得师父在这里护着陶姑娘，看看这是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无名，带着颜相父他们一道走吧。”陶颜霄道。
无名皱眉，“我只管干娘的安危，别的儿子实属无能。”
“要走一起走。”
“阿宵，你先护着你自己，我一把年纪了，没事的。”颜斌道。
无名下马，控了一匹马，“颜大人一把年纪了，和任大人骑马当心点，别摔了，再找我算账。”
“你！”任盛扶着颜斌，气得至胸口冒火，“你们锦衣卫的人，猖狂如此，不顾礼法，小小卒子，竟这样不分尊卑！你不尊重我也罢，我师父可是朝廷一品命臣颜相父，你可不怕哪日太后拔了你们锦衣卫的根！”
“任盛！谨言慎行！”颜斌厉声，向无名赔礼，“学生任盛口不择言，无名大人，大人大量，莫要参学生的本。”又抱拳作揖，“无名大人，务必好生照顾阿宵安危，颜斌在此感激不尽。”
无名甩了马僵给颜斌，倒也赞叹颜斌的谦卑。
不亏是当朝的首辅，能屈能伸。
“照顾干娘是儿子应做的，颜大人无亲无故的，不用特意叮嘱，难免让人觉得无事献殷勤，不坏好意。”无名道，面上没有一个正经样，嘴上也不饶人。
他取下陶颜霄手中的猫脸面具，下腰剥了任盛身上的外衣，“任大人，借衣服一用。”
“干娘，披上这狗皮，免得引人注意。”无名将衣服披在陶颜霄身上，她拉上马。
任盛气得脸都绿了，文绉绉憋出几字，“土坯流氓！”
远处，黑衣狐狸面具人和白衣猫脸的女子已经上马，屋檐半空，几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无名自上而下瞥了一眼任盛，“切”了一声，摸了摸头顶三根黑毛，舒了一口气。
干娘应该安全了。
先前，是他放的信号，又去马场放了马，混乱视线。
不过，至于干爹马上的那白衣猫脸的女子，他也不知是谁，大抵也是为了混淆目标，哪里揪来的人。
陶颜霄顺着无名的视线望去，人群中，一白一黑骑在马上额外亮眼。
黑马在人群中冲开一条路，夜幕中，白森森的刀刃发着寒光，随着黑马奔跑的轨迹，急速移动。
“无名，大人有危险。”陶颜霄惊，“快去大人那里！”
“好。”无名应声，踢了一记马肚子。
马儿飞奔，却是和远处的黑马是相反的方向。
脚下，人群惊动奔散出一条道。
陶颜霄拍了拍无名的肩，“无名，不是这个方向。”
“干娘，我们去，就是去送死。儿子的任务就是保护干娘，干娘若是死了，干爹得杀了我给干娘祭奠，指不定还得鞭尸三百。”无名道，呼啸的风声灌入耳膜，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已经和任盛和颜斌拉开一段距离，远处，朱祁玄骑的黑马也消失在视线，“干娘抓稳了！”
无名说时，往马肚子上又是一蹬。飞奔的马穿过人群，来到街市静谧处。
落在脸上的泪，随着疾驰的飞马刮过面颊，陶颜霄向黑马的方向张望，寻不到任何踪迹，很远处的屋檐上，森冷的刀光也吞噬在黑幕中。
“无名，算我求你了，他们这么多人，大人打不过的。”陶颜霄放开抓握着无名的手，“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如直接将我杀了，我不能明知有危险，弃他而去。”
腰间的手松开，无名心中“咯噔”，反手将从马上滑落的陶颜霄抓住，飞马急停，无名后背冒出一身虚汗。
“你答应了？”陶颜霄紧皱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无名叹了一口气，“干娘这不能行。”
陶颜霄从无名腰间拔出弯刀，下马，“无名，你若是怕，我便一个人去。”
*
夜空，乌云吞噬月光，遮去原本就惨淡的光亮。
飞马回驰，绕着燥乱的街市，穿梭在黑巷里。
“干娘，打不过就跑。千里送人头，万万使不得。”无名道，管干娘听不听得进去，一会儿若是老远瞥见情况不妙，他就把干娘劈晕了，带走。
逼仄的胡同，刀剑相交的回音，穿透过两立的墙面，依稀可闻。
陶颜霄手握弯刀，只道，“无名，再快一点！”
刀剑厮杀的声音逼近，直至穿击眼眸。
无名有意放慢了马步，凝着气，在暗处观察。
暗淡的月光下，已有几具横尸躺地。中间，面带狐狸面具的黑衣人赫然出现在视线，他的胸膛上直直插着一把剑，浓血侵染地面，画出深黑的轮廓。
朱祁玄的手放开，“阿宵，你先走。”
“唔。”陶颜霄低低道。
她望着他，而他却望向四周。
周围三四人走过，仿佛在看向他们这里。
“我先走了。”她转身，语气轻如无痕，却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了心头处。
她向前小挪了几步，身后依旧无人安抚和挽留。
鼻头微酸。
心道，她很好哄的，若是大人唤她一声，她便可以不计较。
她一步一步数着步数，双手指尖搓着，抬头仰了仰天。
数到三，若朱祁玄再不表示，她就不再搭理他了。
她心里默数，往前迈了一小步。
一！
再走两步。
二！
“大人！”未数到三，陶颜霄终是忍不住，回头往后看。
身后无人，只有三两个路人。
她惶恐，视线在街市搜索。
“行之！”
无人回应。
远处，一个身形与她差不多的白衣女子映入眼帘，同戴着猫脸面具。
目光扫过，又回落。
陶颜霄倒吸了一口凉气，取下了猫脸面具。
提裙，匆匆小跑，“大人，我在这里。”陶颜霄招了招手。
朱祁玄和范行之未看见她，只朝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大人！”她高呼。
只一丈的距离。
几匹惊马从路上飞奔而至，隔断了去路。
街上人群惊吓，从街市庙口，涌来四处奔逃的人。
场面如一锅乱炖，混乱嘈杂，随着马匹的乱窜，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直冲向天际。
“阿宵，这边来。”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是颜斌。
“幸好没走。”颜斌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面上的醉酒依旧未褪，脸上带着慈爱的笑，精神比方才好了许多。
任盛扶着颜斌，只叹气。
瞄了一眼陶颜霄。那灯火的柔光打在她的脸上，仿若天外来仙。
也难怪，方才下了八仙楼，师父一直不愿意走，只在马车里等着，为的就是再看陶姑娘一眼。
姑娘生得貌美，他现在大抵是能理解师父了。
“颜相父？”陶颜霄有些迟疑，唤道。
眼前两人的神色并不是不怀好意。
目光再看向被人群隔散开得对面。
方才在眼前的女子和朱祁玄一行早就不见。
“阿宵，这里危险。”颜斌提醒。
街市上，有人摔倒，人群捱三推四，人踩着人，马踏着人。
马匹飞驰，那黑压压的人，如受惊的黑鸦散去了又聚拢。
惊叫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陶颜霄被颜斌和任盛拉到了路的一边。她向身侧周遭瞥去，搜索着朱祁玄的影子。
人群中那张带着猫脸面具的白衣女子额外亮眼，身旁护着狐狸面具的朱祁玄。
她张了张嘴，喉咙突然哑声，喊不出一个字来。
一匹黑马掠过，颜斌陡然一惊，挡在了陶颜霄的面前，黑马如滚石，将几人撞开，黑压压的人，被压倒了一片。
“阿宵，没事吧。”颜斌从乱锅似的人堆中踉跄爬起，望向陶颜霄。
“我没事。”陶颜霄看向颜斌，只见他额上已经擦出鲜血，血滴落至他的眉间，却浑然不知，“颜相父，您留血了。”陶颜霄担忧道。
“我没事的。”他“呵呵”笑，用手擦了擦额，眼眸上带着星光点点。
阿宵在关心他。
“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马！”任盛怨怨，看着人群哀嚎惊叫，势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身后，无名驾着黄色棕马而至，翻身落马一起而成，“干娘，儿子来晚了。”
任盛看着来人咧着嘴，头顶着三撮黑毛，便有了定论，“马是你家的？”
“不是。”无名道，不过是他放的就对了。
“我是来带干娘走的，任大人和颜大人保重。”
任盛瞥了一眼那三撮黑毛，这是朱祁玄的人？
路上马匹狂奔依旧未息，无名徒手控了一匹马而上，伸手对陶颜霄道，“干娘上马！”
“好大儿！”任盛对无名怨怨，连着对陶颜霄也多了几分厌恶。
亏得师父在这里护着陶姑娘，看看这是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无名，带着颜相父他们一道走吧。”陶颜霄道。
无名皱眉，“我只管干娘的安危，别的儿子实属无能。”
“要走一起走。”
“阿宵，你先护着你自己，我一把年纪了，没事的。”颜斌道。
无名下马，控了一匹马，“颜大人一把年纪了，和任大人骑马当心点，别摔了，再找我算账。”
“你！”任盛扶着颜斌，气得至胸口冒火，“你们锦衣卫的人，猖狂如此，不顾礼法，小小卒子，竟这样不分尊卑！你不尊重我也罢，我师父可是朝廷一品命臣颜相父，你可不怕哪日太后拔了你们锦衣卫的根！”
“任盛！谨言慎行！”颜斌厉声，向无名赔礼，“学生任盛口不择言，无名大人，大人大量，莫要参学生的本。”又抱拳作揖，“无名大人，务必好生照顾阿宵安危，颜斌在此感激不尽。”
无名甩了马僵给颜斌，倒也赞叹颜斌的谦卑。
不亏是当朝的首辅，能屈能伸。
“照顾干娘是儿子应做的，颜大人无亲无故的，不用特意叮嘱，难免让人觉得无事献殷勤，不坏好意。”无名道，面上没有一个正经样，嘴上也不饶人。
他取下陶颜霄手中的猫脸面具，下腰剥了任盛身上的外衣，“任大人，借衣服一用。”
“干娘，披上这狗皮，免得引人注意。”无名将衣服披在陶颜霄身上，她拉上马。
任盛气得脸都绿了，文绉绉憋出几字，“土坯流氓！”
远处，黑衣狐狸面具人和白衣猫脸的女子已经上马，屋檐半空，几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无名自上而下瞥了一眼任盛，“切”了一声，摸了摸头顶三根黑毛，舒了一口气。
干娘应该安全了。
先前，是他放的信号，又去马场放了马，混乱视线。
不过，至于干爹马上的那白衣猫脸的女子，他也不知是谁，大抵也是为了混淆目标，哪里揪来的人。
陶颜霄顺着无名的视线望去，人群中，一白一黑骑在马上额外亮眼。
黑马在人群中冲开一条路，夜幕中，白森森的刀刃发着寒光，随着黑马奔跑的轨迹，急速移动。
“无名，大人有危险。”陶颜霄惊，“快去大人那里！”
“好。”无名应声，踢了一记马肚子。
马儿飞奔，却是和远处的黑马是相反的方向。
脚下，人群惊动奔散出一条道。
陶颜霄拍了拍无名的肩，“无名，不是这个方向。”
“干娘，我们去，就是去送死。儿子的任务就是保护干娘，干娘若是死了，干爹得杀了我给干娘祭奠，指不定还得鞭尸三百。”无名道，呼啸的风声灌入耳膜，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已经和任盛和颜斌拉开一段距离，远处，朱祁玄骑的黑马也消失在视线，“干娘抓稳了！”
无名说时，往马肚子上又是一蹬。飞奔的马穿过人群，来到街市静谧处。
落在脸上的泪，随着疾驰的飞马刮过面颊，陶颜霄向黑马的方向张望，寻不到任何踪迹，很远处的屋檐上，森冷的刀光也吞噬在黑幕中。
“无名，算我求你了，他们这么多人，大人打不过的。”陶颜霄放开抓握着无名的手，“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如直接将我杀了，我不能明知有危险，弃他而去。”
腰间的手松开，无名心中“咯噔”，反手将从马上滑落的陶颜霄抓住，飞马急停，无名后背冒出一身虚汗。
“你答应了？”陶颜霄紧皱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无名叹了一口气，“干娘这不能行。”
陶颜霄从无名腰间拔出弯刀，下马，“无名，你若是怕，我便一个人去。”
*
夜空，乌云吞噬月光，遮去原本就惨淡的光亮。
飞马回驰，绕着燥乱的街市，穿梭在黑巷里。
“干娘，打不过就跑。千里送人头，万万使不得。”无名道，管干娘听不听得进去，一会儿若是老远瞥见情况不妙，他就把干娘劈晕了，带走。
逼仄的胡同，刀剑相交的回音，穿透过两立的墙面，依稀可闻。
陶颜霄手握弯刀，只道，“无名，再快一点！”
刀剑厮杀的声音逼近，直至穿击眼眸。
无名有意放慢了马步，凝着气，在暗处观察。
暗淡的月光下，已有几具横尸躺地。中间，面带狐狸面具的黑衣人赫然出现在视线，他的胸膛上直直插着一把剑，浓血侵染地面，画出深黑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