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沧海换此身
忘忧猛然惊醒，下狠手推开烬，口齿不清道，“走！快走！”
千鹤烬被她玩命一推，狠狠撞在墙上，旧伤未愈，他又呕出一口血，依旧不顾一切地奔向忘忧想将她护在怀中，“阿月……你别怕……”
曾几何时有一个软软的声音也告诉过她，“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忘忧早已泪流满面，心底忽然腾起一股绝望。
千鹤烬不知她心中所想，依旧不顾一切想带着她离开。
即便在业火刺入他的心脏时，他艳丽的凤眸中依旧蔓延疼惜。
脚步不停，剑刃寸寸没入他的身体，颤抖着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我因你而来，自然也是为你而灭……等了这么多年……阿月……原……原谅我……”
在他轰然坠地的瞬间，忘忧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感。
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还是无法相信，有些发愣。
没看到身后的落欢踉跄了一步，颓然靠在门柱上。
忘忧呆呆地看着地上早已气绝的千鹤烬：他一身锦衣蒙尘，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尽，双眸紧闭，容颜沉静，像是睡着了。
可剑刃寸寸没入心口，等同于一次次扎进伤口。
一定很疼吧……
她哭不出来，只是美目半阖，求生无意，“我没有怪你……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听到了吗，皇兄……”她机械似的转过身看向坐在门边的落欢，像在看一堵墙，“现在你满意了……为什么在我绝望的时候给我希望，又在我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将我推下地狱……”
落欢的嘴角泛起一抹释然的笑，抿着唇缓缓张开双臂，等待着死亡如期降临。
忘忧也跟着他苍白地笑，笑中带泪，却是在笑自己，“你很想死在我手里吗？”
她的剑刃带血，步步靠近。
他敞开怀抱，好像在等她奔入怀中，嘴角扬起的显得非常乖巧，“嗯。”
“好，我成全你。”话音未落，忘忧剑走偏锋，在千钧一发之际手转剑柄转手猛然刺进自己的胸口。
心脏的位置猛然间一凉，也并没有什么疼痛感袭来。
灼热的血迸溅到业火剑身，剑刃声声悲鸣。
口中抑制不住的鲜血涌出，她看向落欢，恨恨地笑，“落欢，我绝不恨你，我要永远离开你，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我不再记得你，而你，再也找不到我……”说着猛地拔出浴血的业火，反手狠狠钉在他身后的土墙之上，踉跄后退不肯倒下，“你要的结果，我给你！这一次……”
血流尽，她觉得天旋地转，耳边轰鸣阵阵，“真的该结束了……”
落欢踉跄着起身，怆然接住她飘落的身子，抱着她狼狈跌坐回地上，同时右手虚握，业火飞入他手中，指关节沾染了刺目的艳红。
他颤抖着将业火放进她的掌心与之共握，徒劳地想将染血的剑刃送进自己心口，却不想掌心的手早已失了温度与力气。
外面的雷鸣声渐渐远去，直至一片死寂。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血泪落下，划过他玉白的下颚，滴落在她不肯瞑目的双眼之中，似换眼时般的灼烫与绝望。
千鹤烬的尸体幻灭成烟，变成小小的骨偶，随即散成烟霞飞出了长生殿死牢。
落欢呆呆看着，忽然笑了起来，又哭又笑。
笑声疯魔，又哭得冰凉绝望，抱着她冰凉的尸体在怀中轻轻摇。
好像曾经的沈玉山哄着小忘忧入睡一般。
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从前。
看到一个穿着粉裙子的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桃源谷后山的花海。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心底远方传来，“淮卿，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如今沧海桑田万年瞬息，此身不再得，此日亦不会再有。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似狂风中飘零的星火，刹那便消失不见了。
忘忧一死，落欢整个人似枯萎了一般，昏昏沉默，直到缓缓闭上双眼。
生息瞬停。
“……好，我等你。”
————————————————————————————
无尽的混沌，时间停止。
冥冥之中的似乎传来谁的轻灵呼唤，像是一首歌，又像是谁的名字。
耳畔传来船桨与海浪碰撞。
一声，又一声。
除了海风，天地一片万籁俱寂。
忘忧幽幽睁开眼，入目是漫天的璀璨星空。
眼见自己自己似乎在一条船上，耳畔的船桨划水声是真实的，并不是梦。
她喃喃坐起身，自己果然在一艘船上，“我不是……死了吗……”
这艘船很古怪，船体像是有生命一般。
一个人迎风立在船头，长身玉立，一身月白锦衣随着船只的前进轻轻飘扬。
那人回过头，背后是浩瀚星河，“你醒了。”
海天相接，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花，夺去了她的视线。
“是你？”忘忧站了起来，看着四周海天相接，“……这是哪里？”
煞人轻轻一笑，有种寂静的惘然，“这是三途川中的一条，悲叹河，没错，你是死了。”
“那，你是摆渡人吗？”忘忧站起来看向他，“你要送我去投胎吗？”
煞人轻笑着摇摇头，随即说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正说着，船慢慢靠岸了，忘忧跟着煞人走上彼岸。
一回头，船只早已消失不见。
空荡的海，平静无波，空余繁星世界，茫茫一片。
煞人垂袖立在艳红滴血的彼岸花海中，发丝轻扬，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走吧，她等你很久了。”
“……谁？”
煞人没回答，自顾自往前走去。
彼岸花蔓延千里，这个幽暗的空间大得无边无际。
渐渐的，忘忧看到半空中的铁链索道渐渐多了起来，纵横交错，牵系着大地中央一座发着幽光的巨大磐石。
磐石下守着一只巨大的兽，锋利的獠牙，背生双翼，睁着血目，静静望着彼岸花海另一端的二人。
煞人抬眸解释，“这是穷奇，镇守着悲叹河中的三生石，掌管世间轮回生死。人世间的传说亦不全是传说，悲叹河的尽头就是复活泉，可是要去往复活泉，必须通过十殿阎罗所镇守的冥府。
若不能通过，一缕幽魂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世间有许多魂灵，死后来到这里，大多都是尘缘尽了，安心接受投胎，但也有少数者为了生前那一份执念，要么等，要么想去十殿碰碰运气，最后都……”
他低头笑了笑，眼角眉梢尽是彷徨，“无休止的等待，倒不如真的拼死一搏也罢……不是吗？”
忘忧淡淡一笑，亦不置可否。
煞人遥遥望向花海，似乎方才只是他的自言自语，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肯定。
放眼处皆是血红妖娆的彼岸花轻轻摇曳，交错繁杂又泛着幽光的空中栈道，隐约可见走着一些幽蓝色的“人影”。
人的湖泊都是一样的物质，唯一不同的只是生前的经历罢了。
他们来自收容魂灵的梁父山，艰难飘过风沙遍地的黄泉，洗去一身桀骜不驯，灌下孟婆汤变成一个无意识的魂灵。
入了冥府，就为了过那座桥，踏过去，便拥有了崭新的开始。
“我如约带回了她，你的承诺呢？”
煞人身形修长，负手而立，仰面对着巍峨的三生石开口道，“虽然有一丝小瑕疵……但不这么做，我也没办法把她带来这里。”
穷奇睁开眼，对他似乎见惯不惊，闭上眼继续休憩。
他沉默了片刻，面色越来越凝重，“对……她死了，死之前苍穹之眼已经显现……不过好在魔君替她换了眼睛，暂时将苍穹之眼压了下去……”说着抬眸忧心忡忡看向忘忧，“……不，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在这里等了多少个劫年，就是为了能再回阳间，我信任你，才回到这里，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千鹤烬被她玩命一推，狠狠撞在墙上，旧伤未愈，他又呕出一口血，依旧不顾一切地奔向忘忧想将她护在怀中，“阿月……你别怕……”
曾几何时有一个软软的声音也告诉过她，“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忘忧早已泪流满面，心底忽然腾起一股绝望。
千鹤烬不知她心中所想，依旧不顾一切想带着她离开。
即便在业火刺入他的心脏时，他艳丽的凤眸中依旧蔓延疼惜。
脚步不停，剑刃寸寸没入他的身体，颤抖着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我因你而来，自然也是为你而灭……等了这么多年……阿月……原……原谅我……”
在他轰然坠地的瞬间，忘忧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感。
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还是无法相信，有些发愣。
没看到身后的落欢踉跄了一步，颓然靠在门柱上。
忘忧呆呆地看着地上早已气绝的千鹤烬：他一身锦衣蒙尘，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尽，双眸紧闭，容颜沉静，像是睡着了。
可剑刃寸寸没入心口，等同于一次次扎进伤口。
一定很疼吧……
她哭不出来，只是美目半阖，求生无意，“我没有怪你……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听到了吗，皇兄……”她机械似的转过身看向坐在门边的落欢，像在看一堵墙，“现在你满意了……为什么在我绝望的时候给我希望，又在我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将我推下地狱……”
落欢的嘴角泛起一抹释然的笑，抿着唇缓缓张开双臂，等待着死亡如期降临。
忘忧也跟着他苍白地笑，笑中带泪，却是在笑自己，“你很想死在我手里吗？”
她的剑刃带血，步步靠近。
他敞开怀抱，好像在等她奔入怀中，嘴角扬起的显得非常乖巧，“嗯。”
“好，我成全你。”话音未落，忘忧剑走偏锋，在千钧一发之际手转剑柄转手猛然刺进自己的胸口。
心脏的位置猛然间一凉，也并没有什么疼痛感袭来。
灼热的血迸溅到业火剑身，剑刃声声悲鸣。
口中抑制不住的鲜血涌出，她看向落欢，恨恨地笑，“落欢，我绝不恨你，我要永远离开你，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我不再记得你，而你，再也找不到我……”说着猛地拔出浴血的业火，反手狠狠钉在他身后的土墙之上，踉跄后退不肯倒下，“你要的结果，我给你！这一次……”
血流尽，她觉得天旋地转，耳边轰鸣阵阵，“真的该结束了……”
落欢踉跄着起身，怆然接住她飘落的身子，抱着她狼狈跌坐回地上，同时右手虚握，业火飞入他手中，指关节沾染了刺目的艳红。
他颤抖着将业火放进她的掌心与之共握，徒劳地想将染血的剑刃送进自己心口，却不想掌心的手早已失了温度与力气。
外面的雷鸣声渐渐远去，直至一片死寂。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血泪落下，划过他玉白的下颚，滴落在她不肯瞑目的双眼之中，似换眼时般的灼烫与绝望。
千鹤烬的尸体幻灭成烟，变成小小的骨偶，随即散成烟霞飞出了长生殿死牢。
落欢呆呆看着，忽然笑了起来，又哭又笑。
笑声疯魔，又哭得冰凉绝望，抱着她冰凉的尸体在怀中轻轻摇。
好像曾经的沈玉山哄着小忘忧入睡一般。
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从前。
看到一个穿着粉裙子的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桃源谷后山的花海。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心底远方传来，“淮卿，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如今沧海桑田万年瞬息，此身不再得，此日亦不会再有。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似狂风中飘零的星火，刹那便消失不见了。
忘忧一死，落欢整个人似枯萎了一般，昏昏沉默，直到缓缓闭上双眼。
生息瞬停。
“……好，我等你。”
————————————————————————————
无尽的混沌，时间停止。
冥冥之中的似乎传来谁的轻灵呼唤，像是一首歌，又像是谁的名字。
耳畔传来船桨与海浪碰撞。
一声，又一声。
除了海风，天地一片万籁俱寂。
忘忧幽幽睁开眼，入目是漫天的璀璨星空。
眼见自己自己似乎在一条船上，耳畔的船桨划水声是真实的，并不是梦。
她喃喃坐起身，自己果然在一艘船上，“我不是……死了吗……”
这艘船很古怪，船体像是有生命一般。
一个人迎风立在船头，长身玉立，一身月白锦衣随着船只的前进轻轻飘扬。
那人回过头，背后是浩瀚星河，“你醒了。”
海天相接，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花，夺去了她的视线。
“是你？”忘忧站了起来，看着四周海天相接，“……这是哪里？”
煞人轻轻一笑，有种寂静的惘然，“这是三途川中的一条，悲叹河，没错，你是死了。”
“那，你是摆渡人吗？”忘忧站起来看向他，“你要送我去投胎吗？”
煞人轻笑着摇摇头，随即说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正说着，船慢慢靠岸了，忘忧跟着煞人走上彼岸。
一回头，船只早已消失不见。
空荡的海，平静无波，空余繁星世界，茫茫一片。
煞人垂袖立在艳红滴血的彼岸花海中，发丝轻扬，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走吧，她等你很久了。”
“……谁？”
煞人没回答，自顾自往前走去。
彼岸花蔓延千里，这个幽暗的空间大得无边无际。
渐渐的，忘忧看到半空中的铁链索道渐渐多了起来，纵横交错，牵系着大地中央一座发着幽光的巨大磐石。
磐石下守着一只巨大的兽，锋利的獠牙，背生双翼，睁着血目，静静望着彼岸花海另一端的二人。
煞人抬眸解释，“这是穷奇，镇守着悲叹河中的三生石，掌管世间轮回生死。人世间的传说亦不全是传说，悲叹河的尽头就是复活泉，可是要去往复活泉，必须通过十殿阎罗所镇守的冥府。
若不能通过，一缕幽魂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世间有许多魂灵，死后来到这里，大多都是尘缘尽了，安心接受投胎，但也有少数者为了生前那一份执念，要么等，要么想去十殿碰碰运气，最后都……”
他低头笑了笑，眼角眉梢尽是彷徨，“无休止的等待，倒不如真的拼死一搏也罢……不是吗？”
忘忧淡淡一笑，亦不置可否。
煞人遥遥望向花海，似乎方才只是他的自言自语，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肯定。
放眼处皆是血红妖娆的彼岸花轻轻摇曳，交错繁杂又泛着幽光的空中栈道，隐约可见走着一些幽蓝色的“人影”。
人的湖泊都是一样的物质，唯一不同的只是生前的经历罢了。
他们来自收容魂灵的梁父山，艰难飘过风沙遍地的黄泉，洗去一身桀骜不驯，灌下孟婆汤变成一个无意识的魂灵。
入了冥府，就为了过那座桥，踏过去，便拥有了崭新的开始。
“我如约带回了她，你的承诺呢？”
煞人身形修长，负手而立，仰面对着巍峨的三生石开口道，“虽然有一丝小瑕疵……但不这么做，我也没办法把她带来这里。”
穷奇睁开眼，对他似乎见惯不惊，闭上眼继续休憩。
他沉默了片刻，面色越来越凝重，“对……她死了，死之前苍穹之眼已经显现……不过好在魔君替她换了眼睛，暂时将苍穹之眼压了下去……”说着抬眸忧心忡忡看向忘忧，“……不，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在这里等了多少个劫年，就是为了能再回阳间，我信任你，才回到这里，你可不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