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泣血前尘卷
长生殿，巍峨琉璃，寂静如夜。
忘忧猛然睁开眼，又下意识闭上，只觉得眼睛一阵灼烧的疼。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探了上来，“你哭伤了眼睛，切记最近不可再流泪了。”
身旁的的声音好像在花香小筑，自己重伤时千鹤烬陪在身旁那样。
她向探出手，被一只薄凉的手握在掌心。
“孤在。”
忘忧手指一僵，想起千鹤烬早已不在了，轻轻挣开了他。
看着忽然空了的掌心，拂焰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他临走前，有样东西留给你，想知道是什么，就尽快复原你的身体。”
她如意料之中轻轻转了转头，很快转了回去。
拂焰立在床边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冥府的时间与人间不同：人间一日，地狱万年。
三生石不知道等了多久，时间与它本就没有意义。
可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一身的伤，嘴角还淌着血，一双眸子明亮无比，像极了得到糖果的孩子，“太好了，有了这阴阳卷记载，她定能记得。这次还要多谢你的咳咳！”
说到动情之处，他忍不住掩拳而咳。
三生石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要让她记起那一世吗？”
“自然。”重虞满面春光，一直看着手中的卷轴，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拿着便要走。
三生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或许你应该先看看，你死后，中夏国又发生了什么……”
重虞顿住脚步，思忖再三，还是迟疑着打开了阴阳卷。
卷轴尘封的涂山氏时代，是久远荒芜的古老记忆。
大祭司重虞自刎于凤凰台前，中夏没有了守护神。
十年后，中夏国便成为了诸国争夺的肥肉，一度陷入多年战乱。
而洛河古国中的小公主，到死都一直在等着那个答应会回来娶她的人。
重虞死后十年，消息才传到洛河，中夏国陷入多年战乱，而太子息早在十年前死去。
层层楼宇之中，小公主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那件自他离去次年便早早绣好的嫁衣，弯起嘴角，哭笑道，“他骗人的，他定是不想娶我，所以才让你骗我他已经死了……”
她讪讪，又似自言自语，看着手中鲜红如血的嫁衣，道，“他定是不想娶我。也罢……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他活着，他好，我就好……只是可惜了这嫁衣……阿娘说，我穿上它一定很好看，必是月亮城……最美的新娘。”
之后的几年，战火持续了很多年，连绵到了周边小国，其中就包括洛河。
城墙连绵倾塌，房屋楼舍夷为平地，遍地白骨遍地哀。
可怜洛河只是一个小部落，中夏国自顾不暇，很快洛河便被攻入了皇城。
洛河王战死，王后殉情。
破败的城墙下，三公主姜宁拖着病体，用自己微薄之力死命扶着即将倾塌的城墙哭得歇斯底里。
不知道从哪儿出现几个敌国卫兵，将她拖入一处废墟，开始撕扯她的衣衫，“你的夫婿不是中夏国的太子虞吗？你叫他来啊？”
“放开我！”
“哈哈哈！听说他还是中夏的战神呢！”兵痞一边按着她一边解扣子，嘲讽道，“你倒是让他来啊。”
“如今中夏国自己都应顾不暇了，哪儿还有工夫管这里，”另一个兵痞安耐不住地流口水，“你你快点，下一个我了。”
“滚开！”小公主的挣扎在他们眼里反而是调情的戏码，“息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
“那你让他来啊！”兵痞一边笑一边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叫啊！叫得再大声点！叫你的太子虞来救你啊！”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被无情的笑声掩盖。
嫁衣破碎，被埋入废墟成为灰烬，再无人怜惜。
洛河古国被灭族。
天空闷雷滚滚作响，不知过了多久。
烽烟弥漫，月色依旧凄凉。
兵痞纷纷嬉笑着穿上衣服，“这小公主的滋味就是美妙，还是个雏儿，哈哈哈！”
“哎，她是不是哑巴了，怎么到后来都不会叫了？”
姜宁浑身血污，睁着一双大眼睛空洞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瘦骨嶙峋的手掌中的碎石染尽鲜血，十指血淋淋的指甲外翻，也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息……”
黯淡的双眼不甘地瞪着晦暗的天空，渐渐失去色彩。
卷轴合拢，血泪之景闭合。
一切归于寂静，彼岸花轻轻摇曳，只剩下空洞的风呜咽。
重虞指尖颤抖不已，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茫茫然收起阴阳卷，提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此去何为？”
他头也不回，“那些欺辱过她的人，我会找出来……咳！一个个剁成肉酱！”
风扬起了他的发，扬起了片片彼岸飞花，一片鸿蒙血色。
———————————————————————————
断云山，此生崖。
汤小牙空坐在崖边晃着脚丫，摩挲着断笛，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青草沙沙声。
重虞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生生忍住很想上前抱着她的冲动。
哑声唤她，“小牙。”
之前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不能再任意妄为。
汤小牙站起转身，对着他轻轻一笑，露出森然的虎牙，“你说我是姜宁，现在该拿出你的证据了。”
崖风撩动二人的发。
看到她此时此刻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重虞冰冷的心又觉得回复了一些暖意。
见到她的笑，似乎心口不是那么闷顿了。
重虞迟钝地拿出前尘卷，忽然心口一阵剧痛翻涌，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未及思考，便呕出一口鲜红，“这是……冥府的阴阳卷，”他似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抬眸看向她，眼底似有光芒闪烁，“你给我下了噬心蛊？”
汤小牙脑袋一歪，故作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大祭司吗？没有感觉到身体里的蛊吗？别废话了，证据呢？”
她伸出手讨要。
他没再说多说，托着阴阳卷走到她面前，“咳咳！”
汤小牙接过卷轴打开，却是一片空白。
复又狐疑地看向他，只见他身影隐隐有些虚晃，笑容凄恍。
“对……我骗了你……根本……”他站立不稳，单膝撑地，又呕出一大滩血，心中郁结有所舒缓，才继续道，“根本就没有阿宁，也没有月亮城……你赢了……”
汤小牙捏着断笛，冷冷勾了勾嘴角，恨恨道，“重虞，你就不该活着。”
重虞沉声笑了笑，“是。”
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然上前抓过她的笛子。
电光石火间，带着她的手将笛子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他的力量很大，这次直接洞穿了自己的身体，从后背穿了出去。
滚烫的血溅射在脸上。
汤小牙也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抬眸，却看到他低着头深深凝望着自己，眼神深切而哀戚。
汤小牙忽然觉得：他可能没有说谎。
因为他的眼神，似乎真的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重叠的手染着滚烫的鲜血，颤抖不已。
“阿宁……”他戚戚唤她，仰望着她居高临下的冰冷眸子。
血流尽，他终是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她眼前。
——我既盼着你记起，又盼着你，永不要再记起……如今悬崖绝壁，我又该如何去爱你……
汤小牙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留下一个温暖的笑意，轰然坠落在地。
看着他一身雪白，蒙了尘的衣摆上染了朵朵红梅，忽然一阵心疼。
一瞥眼见到他左手手腕上的红线，一眨眼便羽化消失了。
随着红线的消失，他整个人也不见了。
汤小牙甩了甩笛子上的鲜血，觉得周身冰冷。
可如今依旧是恨意多了一些。
既然身死孽消，她便也不再多做纠葛。
转身离去。
忘忧猛然睁开眼，又下意识闭上，只觉得眼睛一阵灼烧的疼。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探了上来，“你哭伤了眼睛，切记最近不可再流泪了。”
身旁的的声音好像在花香小筑，自己重伤时千鹤烬陪在身旁那样。
她向探出手，被一只薄凉的手握在掌心。
“孤在。”
忘忧手指一僵，想起千鹤烬早已不在了，轻轻挣开了他。
看着忽然空了的掌心，拂焰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他临走前，有样东西留给你，想知道是什么，就尽快复原你的身体。”
她如意料之中轻轻转了转头，很快转了回去。
拂焰立在床边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冥府的时间与人间不同：人间一日，地狱万年。
三生石不知道等了多久，时间与它本就没有意义。
可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一身的伤，嘴角还淌着血，一双眸子明亮无比，像极了得到糖果的孩子，“太好了，有了这阴阳卷记载，她定能记得。这次还要多谢你的咳咳！”
说到动情之处，他忍不住掩拳而咳。
三生石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要让她记起那一世吗？”
“自然。”重虞满面春光，一直看着手中的卷轴，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拿着便要走。
三生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或许你应该先看看，你死后，中夏国又发生了什么……”
重虞顿住脚步，思忖再三，还是迟疑着打开了阴阳卷。
卷轴尘封的涂山氏时代，是久远荒芜的古老记忆。
大祭司重虞自刎于凤凰台前，中夏没有了守护神。
十年后，中夏国便成为了诸国争夺的肥肉，一度陷入多年战乱。
而洛河古国中的小公主，到死都一直在等着那个答应会回来娶她的人。
重虞死后十年，消息才传到洛河，中夏国陷入多年战乱，而太子息早在十年前死去。
层层楼宇之中，小公主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那件自他离去次年便早早绣好的嫁衣，弯起嘴角，哭笑道，“他骗人的，他定是不想娶我，所以才让你骗我他已经死了……”
她讪讪，又似自言自语，看着手中鲜红如血的嫁衣，道，“他定是不想娶我。也罢……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他活着，他好，我就好……只是可惜了这嫁衣……阿娘说，我穿上它一定很好看，必是月亮城……最美的新娘。”
之后的几年，战火持续了很多年，连绵到了周边小国，其中就包括洛河。
城墙连绵倾塌，房屋楼舍夷为平地，遍地白骨遍地哀。
可怜洛河只是一个小部落，中夏国自顾不暇，很快洛河便被攻入了皇城。
洛河王战死，王后殉情。
破败的城墙下，三公主姜宁拖着病体，用自己微薄之力死命扶着即将倾塌的城墙哭得歇斯底里。
不知道从哪儿出现几个敌国卫兵，将她拖入一处废墟，开始撕扯她的衣衫，“你的夫婿不是中夏国的太子虞吗？你叫他来啊？”
“放开我！”
“哈哈哈！听说他还是中夏的战神呢！”兵痞一边按着她一边解扣子，嘲讽道，“你倒是让他来啊。”
“如今中夏国自己都应顾不暇了，哪儿还有工夫管这里，”另一个兵痞安耐不住地流口水，“你你快点，下一个我了。”
“滚开！”小公主的挣扎在他们眼里反而是调情的戏码，“息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
“那你让他来啊！”兵痞一边笑一边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叫啊！叫得再大声点！叫你的太子虞来救你啊！”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被无情的笑声掩盖。
嫁衣破碎，被埋入废墟成为灰烬，再无人怜惜。
洛河古国被灭族。
天空闷雷滚滚作响，不知过了多久。
烽烟弥漫，月色依旧凄凉。
兵痞纷纷嬉笑着穿上衣服，“这小公主的滋味就是美妙，还是个雏儿，哈哈哈！”
“哎，她是不是哑巴了，怎么到后来都不会叫了？”
姜宁浑身血污，睁着一双大眼睛空洞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瘦骨嶙峋的手掌中的碎石染尽鲜血，十指血淋淋的指甲外翻，也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息……”
黯淡的双眼不甘地瞪着晦暗的天空，渐渐失去色彩。
卷轴合拢，血泪之景闭合。
一切归于寂静，彼岸花轻轻摇曳，只剩下空洞的风呜咽。
重虞指尖颤抖不已，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茫茫然收起阴阳卷，提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此去何为？”
他头也不回，“那些欺辱过她的人，我会找出来……咳！一个个剁成肉酱！”
风扬起了他的发，扬起了片片彼岸飞花，一片鸿蒙血色。
———————————————————————————
断云山，此生崖。
汤小牙空坐在崖边晃着脚丫，摩挲着断笛，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青草沙沙声。
重虞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生生忍住很想上前抱着她的冲动。
哑声唤她，“小牙。”
之前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不能再任意妄为。
汤小牙站起转身，对着他轻轻一笑，露出森然的虎牙，“你说我是姜宁，现在该拿出你的证据了。”
崖风撩动二人的发。
看到她此时此刻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重虞冰冷的心又觉得回复了一些暖意。
见到她的笑，似乎心口不是那么闷顿了。
重虞迟钝地拿出前尘卷，忽然心口一阵剧痛翻涌，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未及思考，便呕出一口鲜红，“这是……冥府的阴阳卷，”他似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抬眸看向她，眼底似有光芒闪烁，“你给我下了噬心蛊？”
汤小牙脑袋一歪，故作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大祭司吗？没有感觉到身体里的蛊吗？别废话了，证据呢？”
她伸出手讨要。
他没再说多说，托着阴阳卷走到她面前，“咳咳！”
汤小牙接过卷轴打开，却是一片空白。
复又狐疑地看向他，只见他身影隐隐有些虚晃，笑容凄恍。
“对……我骗了你……根本……”他站立不稳，单膝撑地，又呕出一大滩血，心中郁结有所舒缓，才继续道，“根本就没有阿宁，也没有月亮城……你赢了……”
汤小牙捏着断笛，冷冷勾了勾嘴角，恨恨道，“重虞，你就不该活着。”
重虞沉声笑了笑，“是。”
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然上前抓过她的笛子。
电光石火间，带着她的手将笛子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他的力量很大，这次直接洞穿了自己的身体，从后背穿了出去。
滚烫的血溅射在脸上。
汤小牙也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抬眸，却看到他低着头深深凝望着自己，眼神深切而哀戚。
汤小牙忽然觉得：他可能没有说谎。
因为他的眼神，似乎真的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重叠的手染着滚烫的鲜血，颤抖不已。
“阿宁……”他戚戚唤她，仰望着她居高临下的冰冷眸子。
血流尽，他终是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她眼前。
——我既盼着你记起，又盼着你，永不要再记起……如今悬崖绝壁，我又该如何去爱你……
汤小牙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留下一个温暖的笑意，轰然坠落在地。
看着他一身雪白，蒙了尘的衣摆上染了朵朵红梅，忽然一阵心疼。
一瞥眼见到他左手手腕上的红线，一眨眼便羽化消失了。
随着红线的消失，他整个人也不见了。
汤小牙甩了甩笛子上的鲜血，觉得周身冰冷。
可如今依旧是恨意多了一些。
既然身死孽消，她便也不再多做纠葛。
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