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传书给了临安行的弟子们,不出两天的功夫,接叶上霜和玉柏然的人就已经到了状元村。

    来的人是掌管药库的师弟游见天,这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一般来说,游见天是不会离开临安行的,因为药库每天药材的出库和进库,药材的采买以及验收,都需要游见天的亲自过目。

    而临安行是整个长临城最大的医馆,每日药材的出入库都是一笔巨大的数量,游见天除了一些节日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

    阿依心中藏不住好奇,直接问,“游师兄,为何今日是你前来接我们?你不是一向很忙吗?怎么今日就舍得出了你那个药库呢?”。

    游见天摸了摸鼻子,回她,“这不是说师傅遇险了吗?大家都很着急,如今得知师傅安然无恙出现在状元村,我一时心急就过来了”。

    阿依围着游见天来回念叨,“不对劲,不对劲,反正你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不对劲”。

    叶上霜知道,游师弟只要摸鼻子,那就是在撒谎!

    难不成?游师弟喜欢阿依?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游师弟向来是个闷葫芦,叶上霜也看不出来这个闷葫芦心里在想什么。不像石头,心里有什么事情总是写在脸上,想到石头,叶上霜心里一阵难过,等回了长临城,她一定请师傅找人将石头的尸骨带回好好安葬。

    “阿依,够了!我们先回临安行,我要进宫一趟将七约村发生的事情禀报圣上”,玉柏然自从新娘坟里走出来之后一直情绪不太好。

    阿依看到自己的爹爹生开气,乖乖地闭上了嘴。给主人家道谢之后,几人便踏上了回长临城的道路,一路上都沉闷不已,除了阿依一直不停的逗鱼鱼开心,鱼鱼闭着眼睛,对阿依的逗弄爱答不理。

    天快黑的时候,众人找到了一家客栈,因为有鱼鱼在,夜晚赶路不太方便,毕竟临安城一直阴雨连绵,在盛夏的日子里,晚上也是如深秋般寒气冻人。几人害怕鱼鱼感染寒气生病,只好白天赶路,夜晚找客栈休息。

    叶上霜坐在茶桌之前,房间内的蜡烛随风摇晃,外面的雨声磅礴,似乎有万马奔腾之势,叶上霜心里觉得闷,不知道楼溪云如今在何处,也不知道小月在宫中的日子过的好不好,皇后有没有因为她长的像那位过世的槿妃娘娘而为难她。

    叶上霜站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客栈后面的田野,雨势遮眼,天又晚了,田野之上只有几个黑影树立,想想应该是路灯吧,毕竟他们从田野之后过来的,来时看见田野之中插了好多路灯,灯笼的围纸早被雨水砸破,里面是一节造型奇怪的黄烛,跟人的食指一般,在昏暗的天色之下,尤其是在雨幕之中,几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人的手指,后来游见天走进瞧了瞧才发现是蜡做的。

    几人住店时,阿依还问了接待几人的店小二,那田野之中的路灯是怎么回事?为何里面黄烛如此奇怪。

    店小二也说出来个三四,只说,像他们这样从后面田野出现的客人确实不多,只有从万源山方向来的旅人才会从田野之中过来,他们平时接待的大部分客人都是从前方大路上来的。

    以前从万源山来的客人也是从前方大路上走来,可是前不久万源山塌房,把路给埋了,从万源山来的人只好绕路,绕着绕着就通到了客栈后面的田野。

    “可是我看那路灯不像是最近才摆在那里的,应该至少有一年了吧!”,叶上霜问。

    店小二回答,确实不是最近摆的路灯,听资历最深的钱大厨说,自从客栈建立起来,那路灯就摆上了,已经好多年了。

    “后面既没有路也没有村庄,你们掌柜的为何要在后面摆上那路灯,岂不是浪费了?”,阿依忍不住插话。

    店小二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不过有时候跟前辈们喝酒闲聊,听说是掌柜的给别的东西点的路灯,这样就不怕别的东西找不着店了。

    “别的东西?不是人?”,阿依接着问。

    “当然不是人了!”,店小二压低声音说。

    “你们店还接待妖魔鬼怪啊?”,阿依有些吃惊,同时也有些害怕。

    店小二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这样,不过我在这里干了五六年了,从来也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只是听说掌柜的以前在这里被一直妖救过,后来为了报答那只妖的恩情,掌柜的在此处开了一家客栈,用来给来往的旅人以及需要歇脚的神仙魔怪住”。

    “那你们掌柜的可真厉害,他难道就不害怕?”阿依撇撇嘴。

    “那黄色的蜡烛是什么做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黄色的蜡烛”,叶上霜接着追问。

    店小二还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点蜡烛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不过听点蜡烛的那个管房提过,那蜡烛燃烧起来一股臭味,跟死尸被烧掉了一般,比那个还难闻”。

    既然问不出来什么,几人只好沉默,拿了房门钥匙就跟着店小二上楼,店小二在路上一直不停地瞧夭夭和她怀中的鱼鱼,夭夭注意到了店小二的眼神,有些害怕地往游见天身后躲了躲。

    “你老是看人家姑娘干什么?”,阿依注意到了店小二的动作,充满戒备的问他。

    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的,不是的,你们误会了,我总觉得这位姑娘好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夭夭摇头,“或许是哪里见过,不过我很少出村的,所以对小哥你没什么映象”。

    “那就奇怪了,我感觉我们见过好几次呢”,店小二虽然怀疑,但毕竟是客人,也不好接着说什么,谈话间,几人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叶上霜看着田野中的路灯,想起他们和店小二的谈话,只觉得十分奇怪,这一路过来都十分奇怪,旷野中出现的鬼新娘,还有这奇怪的路灯,燃着蓝色的光。

    光?叶上霜突然反应过来,那些本来熄灭的路灯,都燃了起来,散发出蓝色的光,在田野之中仿佛飘荡的幽灵。

    应该是点灯的管房将这些灯点燃了,不过她为何没有见到人影出现,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任何移动的物体,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自己走神了所以没有注意到?

    或许是最近自己太累了,总是出现一些虚无缥缈的幻觉,那个从旷野之中走过来的仙人,还有夭夭脸上那种阴郁凶狠的表情,叶上霜看向自己的手心,长叹一口气,她的脑子不会坏掉了吧,现实和幻觉总是分不清楚。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叶上霜惊醒,她将窗户关上,走上前把门打开,却看见阿依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快进来说”,叶上霜准备将阿依带进房间,阿依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她拉上叶上霜的手,鬼鬼祟祟地将叶上霜带到楼梯左转第二个房间门口,叶上霜记得这是游师弟的房间。

    阿依指了指窗户上的一个破洞,示意叶上霜,叶上霜指了指破洞,惊讶地小声问,“你干的?”,阿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示意叶上霜通过破洞往里看。

    叶上霜本能的拒绝,毕竟这种偷窥的事情实在是不光彩,她又不是阿依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天性爱玩活泼,对什么事情都好奇,更何况这还是她师弟的房间。

    叶上霜摆手拒绝,但是阿依仍然一个劲地让她看,叶上霜拗不过阿依,只好趴上去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夭夭在游见天的房间内!

    叶上霜有些惊讶地看向阿依,阿依抿着嘴瞪大双眼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叶上霜没看错。

    叶上霜再看过去,只见二人在房中说着什么,但是叶上霜听不清,过了一会儿,游见天将夭夭搂进怀中,叶上霜被这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阿依将叶上霜悄悄的拉回自己的房中,刚关上房门,阿依就激动地说,“我就说游师兄来接我们不对劲,他那个木头,一心就在那药库上,原来他是专门来接夭夭姑娘的,顺带接上我们摆了!”。

    叶上霜见阿依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赶紧捂上阿依的嘴,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声音小一点,要是让别人听见了怎么办,再怎么说,夭夭也是刘有才娶的媳妇儿,就算刘有才已经死了,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若是让别人知道夭夭和游师弟今晚的事情,别人会怎么议论夭夭,在这个世上,女人的清誉大过天,夭夭一个人带着鱼鱼怎么活”。

    阿依乖巧地点点头。“你是怎么发现的?”,叶上霜问阿依,毕竟这个时间大家都休息了,根本没有人会出门。

    “我想去厨房给鱼鱼找点吃的送过去,结果就看见夭夭进了游师兄的房间”,阿依回答。

    叶上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局面的发生,她也知道游师弟过来接他们确实不对劲,她一开始还以为游师弟是因为钟情阿依才来的,可没想到他和夭夭关系匪浅。

    一想到这二人一路上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们不认识呢,叶上霜开始后背发凉。

    看来需要尽快处理夭夭和鱼鱼的去向,绝不能让她长时间地留在临安行。

    叶上霜再三交代阿依对今晚的事情保密,绝不可以告知第三个人知道,在得到阿依的肯定答复之后,叶上霜准备自己的房间。

    在回房的路上,她看到夭夭从游师弟的房间走了出来,她来回张望了几下,并没有发现站在柱子后面的叶上霜,随后就悄悄返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叶上霜等夭夭回房后才缓缓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茶座上,喝了好几口茶冷静下来。

    此时背后一阵冷风吹过来让叶上霜打了一个寒颤,叶上霜回头,发现窗户被寒夜冷风吹的来回摇晃,叶上霜走上前去关上窗户,随后脱下衣服躺在床上,她将那只玉兰花木珠钗放在心口,心里默默想着,“楼溪云,我什么时候才能在你身旁,伴你左右”,雨声嘀嗒不绝,从檐上落下,过了好久,叶上霜才进入梦中。

    二人早上启程的时候,夭夭抱着鱼鱼挨着阿依坐在一起,游见天靠着门口与玉柏然坐在一块,二人从始至终没有眼神交汇,冷淡地让叶上霜觉得自己昨晚所见只是一个梦罢了。

    几人赶了两天路,最后终于回到了临安行。阿依忙着安置夭夭和鱼鱼,叶上霜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好去处安置夭夭母子俩,总不能将他们赶出去,只能任由阿依去安排,不过她隐约提醒阿依,多注意夭夭的一举一动。

    玉柏然处理一些事物之后就准备进宫,叶上霜也想和师傅进宫,她好久没见到小月了,也不知道小月过的怎么样,玉柏然见她思妹心切,便答应带她一块进宫,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马车行驶没多久却被拦了下来,叶上霜掀开马车帘子一看,竟然是柳师兄的手下,那个叫朝云的男人。

    只见朝云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白衣,高高竖起的头发散落在两肩,似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御史大人有令,让我速速带叶上霜姑娘前往沧州”。

    楼溪云要见她?叶上霜听到突如其来的惊喜,有些不知所措。

    朝云从马上下来,弯腰作揖,“玉柏然前辈,我奉御史大人之命,带您的徒儿叶上霜前往沧州”。

    玉柏然点点头,“既然是御史大人的命令,我们必定要遵循,你带她去吧,路上照顾好我这个宝贝徒儿”。

    “朝云大人,是否能给我半天的时间,我想先进宫去看看我妹妹,我好多时日不见她,心中十分思念”。

    朝云想了想,“那叶姑娘先进宫吧!耽误个一两天没问题的”。

    朝云骑马慢悠悠离去,“叶姑娘,明日午时,我去宫门口接你”,说完便策马向远处而去,轻快的马蹄声哒哒砸在青石板路上面。

    叶上霜和玉柏然在马车之上,马车进了宫,行走在红墙黑瓦之间,“朝云不是柳师兄身边的侍卫吗?为何会奉楼溪云大哥。。。”,叶上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于是改口,“为什么会奉御史大人的命令来接我?”。

    玉柏然在一旁回,“他既不是你柳师兄身边的侍卫,也不是你夫君身边的侍卫,他是皇上的人,他只听命于皇上一人!”。

    “师傅怎么会知道?”,叶上霜有些惊讶,自己的师傅一向沉迷于医术研究和救病治人,不知为何对宫中的事情也这么清楚。

    “我从皇上登基之日起,就为皇上看病,早就见多了一些你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玉柏然仿佛想起来一些往事,他微微眯着眼,和打盹一般,叶上霜闭上了嘴,不禁有些落寞,但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小月,她心中又开始愉悦起来。

    进宫之后,师傅去见了圣上,叶上霜去找小月,却告知小月在宫中药圃侍弄药草,于是叶上霜马不停蹄地往药圃赶去。

    兴许是太着急,转弯的时候撞上了一位宫女,叶上霜摔倒在地,还没看清楚来人,对方一声呵斥,“哪儿来的贱奴不长眼,竟敢冲撞皇后娘娘!”。

    叶上霜抬眼看去,一个身穿宫女服年纪稍大的嬷嬷正满脸怒气的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杀人一般。

    叶上霜万千没有想到,她竟然犯下如此大错,一时情急没看清楚,撞上了皇后的侍女。

    她慌慌张张地跪下,语气颤抖地哀求皇后娘娘恕罪。

    “好了!”,清列的声音传来,叶上霜仿佛听到了自己的死期。

    “抬起头来,我瞧瞧,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一双雕凤绸缎花鞋,上面镶嵌着珍贵的南海珍珠,出现在叶上霜眼前。

    “抬头!”,皇后厉声命令。

    叶上霜唯唯诺诺将头抬起,巨大的恐惧让她的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是你?”,皇后艳丽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玩味的表情,“为什么哭呀?本宫又不吃人,起来吧!”。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上霜。叶上霜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贱民不敢”。

    “难不成要本宫扶你起来?”,皇后的语气中平添了几分愤怒。

    叶上霜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皇后屏退了其他下人,慢慢靠近叶上霜,“你是来找小月的?”,叶上霜点点头。

    “巧了,那我们同路!”,皇后干笑一声。

    叶上霜猛地抬头望向皇后,“不知小月做错了什么,竟要皇后娘娘亲自来问罪”,叶上霜语气之中净是恐慌。

    “都是一家人,提什么问罪!那多见外呀!”,皇后笑着安慰叶上霜。

    叶上霜却被皇后的话吓到,皇后见叶上霜如此反应,仿佛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开,“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不知道你妹妹最近都在宫中干了什么?”,皇后靠近叶上霜,疯狂之色溢于言表。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呀!你的好妹妹,叶小月,和我的禾儿情投意合。我的禾儿说了,非叶小月不娶”。

    皇后假装叹气,“唉!你说当母亲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他拼了命的要娶,本宫也不忍心拆算他们,对吧?”。

    叶上霜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我管教不严,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小月对文王殿下生出越矩之心,求皇后娘娘绕了小月,小月还小,她不懂什么是情爱,她不是故意要去接近文王殿下的”。

    “晚了!”,皇后厉声呵斥。

    “我愿一命换一命,我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小月一条活路,只求皇后娘娘放过小月,我一定将小月送走!送的远远的,让她余生再也不会阻碍皇后娘娘为文王殿下铺的路”,叶上霜知道小月没了活路,如今只好以命相抵。

    “瞧把你吓的”,皇后愣了许久,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她弯下腰,高高在上,“我本来是想杀了她,可禾儿舍不得,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她的”。

    皇后直起腰来,“不过我也不想见到她,你若是见到了禾儿,告诉他,今日的功课还没结束呢,让她早些回来,莫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当初答应过我的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皇后看着园中被雨水打穿了叶子的芭蕉树,眼神空洞,脸上挂满了疲惫。

    “多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叶上霜长舒一口气,看来至少不用现在死了。叶上霜转过廊桥,看着皇后仍然直直的站在芭蕉树前,背影挺拔且落寞,她想起帝后不和的传言,心中感慨,即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也还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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