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被困在了太虚幻境。

    这幻境能够顺着她的心意幻化出各种场景,有西海的珊瑚歌舞,有水君庙的信徒祷告,有人间孩童的嬉戏玩闹,三千灯火,满目芬芳。可到最后,敖寸心的心念落下,这里便又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

    真是无趣。

    敖寸心化作龙形盘在一处,索性闭眼浅憩。

    她一点都不担心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等念醒了,自然会来寻她。

    元始天尊那样忌惮念,明明不想要念有心,却不直接去找念,偏偏要借由她召回自己的心。她才不信,元始天尊的太虚幻境能够困住念。

    可就在敖寸心打算安心睡一觉的时候,周围场景变幻,敖寸心直接出现在人间的大街上,周围有飞奔来取的人群,各个喜气洋洋。

    敖寸心在一瞬间化身为人。

    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突兀。

    这是、、、

    太虚幻境又来人了?

    哪个不要命的神仙竟然敢惹上元始天尊?

    敖寸心伸手拦住一个凡人,“你们这是赶着去哪啊?”

    凡人:“你还不知道啊,就我们灌江口的那位大神,二郎神,今天要和嫦娥仙子成亲了。听说嫦娥仙子可是三界第一美人,而且他们可都是神仙,神仙的婚礼啊,来得肯定也都是些神仙。我们都赶着去看热闹呢!”

    那凡人说着便一把拉着自家的小孩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叮嘱:“你待会可要好好看看那些神仙,多说些吉利话,说不定你就沾了哪位神仙的仙气,就算不成仙,当个大官也好啊!”

    杨戬,嫦娥,成亲。

    敖寸心眉目微挑,混在人群中,一并涌入杨府。

    这灌江口的杨府,倒是千年未变。

    随着一声“新娘到”的声音,一身新娘红装的嫦娥被杨婵扶着走进喜堂,原本背对着门站着的杨戬回头,一身新浪的喜服,在看到嫦娥的那一刻眉目带上怔忪,而后是仿若松了一口气的欢喜。

    敖寸心冷眼瞧着,心中忍不住嘲讽,这口气松得,难不成他还以为这是她的幻境,她还想着千年前的那一场狼狈荒唐的婚礼不成!

    杨婵见自家二哥傻愣着,不由嗔道:“二哥,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来接你的新娘子!”

    “是啊,二爷,可不能让新娘子等久了。”

    “主人,主人,嫦娥仙子、、”

    他们都是一路跟着杨戬过来的,都知道他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

    那些晦涩的、曾经不得不压抑在心底的情愫,终于在今日,走到了这一步。

    杨戬:“我、、、”

    一直跟在杨戬身后的刘沉香看不下去了,直接拉着杨戬便往嫦娥身边走,“舅舅,好不容易嫦娥姨母肯答应嫁给你,你动作要是还不快点,小心嫦娥姨母反悔!”

    刘沉香一边说着,一边趁机将嫦娥的手拉起放在自家舅舅的手里。

    杨戬的目光顺势落在嫦娥身上,向来清冷的仙子因杨戬的目光而微微羞涩,脸颊染上绯红,比点上最美的胭脂还要好看。

    杨戬:“嫦娥、、、”

    嫦娥微微偏头,声音因羞涩而低不可闻:“夫君、、”

    杨戬神色怔忪了一下,握着嫦娥的手收紧。

    即便知道的眼前的人并非真实,可眼前之景,眼前之人的确是他的梦寐以求。

    坐在上首的玉鼎真人笑容满面,等到众人笑够了,清咳了两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之后,便认真地坐于高堂之上。

    玉鼎真人:“好了好了,该行礼了。”

    梅山兄弟、刘沉香等人闻言,站在两边,杨婵站在前面充作司仪,“一拜天地!”

    杨戬和嫦娥对着天地下拜。

    杨婵:“二拜高堂。”

    杨戬和嫦娥对着玉鼎真人一礼。

    杨婵:“夫妻对拜。”

    杨戬和嫦娥相对而立,四目相对,满是情谊。

    便是旁观者,也都纷纷赞扬。

    谁不说这两人是珠联璧合,一对璧人。

    可就在杨戬和嫦娥即将行最后一礼的时候,人群中出现骚乱。敖寸心站在人群之外,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神色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杨戬,你要和嫦娥成亲,你对得起我吗!”

    杨戬原本微弯的身体直起,看着那熟悉张扬、带着怨怼的神色,只觉得自出现在这喜堂后一直悬在心上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果然来了。

    出现在他的幻境里。

    杨婵、哮天犬和梅山兄弟等人见到来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杨婵急急迎上前,想要将来人拉走:“三公主,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说。”

    ‘敖寸心’挣开杨婵的手,“为什么要私下说,就这么说。”

    ‘敖寸心’眼中含怒,逼视着杨戬嫦娥:“杨戬,你忘了我曾经对你的救命之恩,忘了我为你背弃西海,忘了我为你上天顶罪,忘了自己曾经说过,你的妻子只会是我敖寸心了吗?”

    ‘敖寸心’:“杨戬,我为了你,整整痛苦了一千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杨戬沉默。

    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早在敖寸心出现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

    杨戬:“、、、三公主对杨戬的恩情,杨戬从不敢忘。”

    而随着杨戬的这一句话落下,周围的满堂喜色被一片片割裂开来,碎落一地。连同他身边的嫦娥,连同那个张扬愤怒的敖寸心。

    杨戬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原本敖寸心站立的位置,而后眸光微敛。

    即便在幻境中,她也依旧是他绕不过的人。

    杨戬缓缓回头,对上了太虚幻境真实的敖寸心的目光。

    敖寸心:“让人沉沦的是欢愉,而痛苦,总是令人清醒。”

    敖寸心:“没想到,在杨戬心里,我会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敖寸心在心里说着,可是说完之后,等了一下,没有等到回应。

    敖寸心:“、、、”

    她已经习惯了念在她身边,习惯了她总是对她的话有所回应。

    倒是忘了,念如今正在沉睡,没法回应她。

    杨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三公主、、、”

    敖寸心轻笑一声,走向杨戬:“如此良辰美眷,只差一步就得偿所愿了,可惜,你却走不出自己心里的亏欠。”

    敖寸心:“我以前觉得,我们之间互不相欠,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最好。可如今却觉得,你若是能既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又能一直怀着这份亏欠不得往生,似乎也不错。”

    杨戬没有说话。

    敖寸心便又嗤笑道:“、、、你总是这样。”

    敖寸心:“不管是怨愤还是嘲讽,总是一幅忍耐的模样。”

    敖寸心:“真是让人讨厌。”

    敖寸心说罢,转身一甩袖,周围流水涌动,她站于高台之上,转身坐于水君君座,居高临下,以手撑颌,支撑在君座上,看着下首的杨戬:“如果你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那一点愧疚,想要帮我才来的太虚幻境,大可不必。”

    敖寸心:“我敖寸心,不想承你的情。”

    杨戬乃是天庭的司法天神,若是犯了天规,自有天庭惩处。

    轮不到昆仑。

    而若是其他,以玉鼎真人与元始天尊的关系,也不至于为难杨戬。

    所以他出现在这的理由很好猜。

    可敖寸心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她又不是出不去,哪至于让杨戬来救!

    更何况,关乎三界众生,他的立场,并不与她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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